2022年10月20日 星期四

【明島】第一章-五位地主

※如無特別標註,視同角色皆講台語。

※部分劇情因寫作上的需求而有所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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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地暨不動產所有權轉移通知】


(〇〇〇) 大鑒

您名下擁有的土地,近日因臺南市的公共交通開發工程,於去年十二月由臺南市政府統一收購。

土地繼承人全員需親自至地政事務所聽取行政人員的產權轉移說明、確認簽章後,政府方才能進行該土地之建築拆除工程。


請您依照以下記載之日期與時間至下列地點與承辦人員會合,確認您所屬的產權地並進行買賣程序。

來訪時請記得攜帶中華民國國民身分證、印章、自然人憑證。

感謝您的配合。


會合地點與土地座落:臺南市西港區檳榔林〇〇號。


簽約日期:民國110年5月14日(六)簽約時間:早上11點整。

承辦人員:王棟凱

聯絡電話: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 轉內線〇〇


聯絡欄|

交通方式:火車〇〇〇〇、高鐵〇〇〇〇、開車〇〇〇〇。

臺南市地政事務所LINE:〇〇〇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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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5月7日週六。進入夏季的台灣,氣溫回歸到二十幾度。潮濕溫暖的空氣讓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平添了一分慵懶,大多數的人正在盡情揮霍假日,透過一時的歡快麻痺心裡的不安,畢竟在這全球物價上漲的年代,除了少數幸運的人,經濟的壓力就宛如永不離去的低氣壓,無形籠罩在頭頂上空。

  但在這塊島嶼不同的五個角落,一封印著「臺南市臺南地政事務所」LOGO的信封,卻悄悄改變了五個人的人生軌跡……


§ 江心澄的開場 §

  『北中南各處傳統廟宇的公祭們,今早在記者會中發表因年邁而決定在今年退休。台灣的民俗信仰人口年年減少,廟宇工作人士擔心未來面臨廟宇工作人員短缺,同時希望政府加強補助傳統信仰文化,以保護歷史繼續流傳給後代台灣人。』

  穿著成套純棉家居服的江心澄拿著剛拆開的信封,另一手還拿著遙控器,以愜意的姿勢在皮沙發上讀完公文後,困惑地皺了皺眉。

  「媽~」心澄對著客廳的另一角喊道。

  「嘿?」

  「爸什麼時候有幫我買土地嗎?你看這個。」

  「我看一下。」一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走向沙發後接過了公文,「這在臺南欸,沒有欸。」

  「沒有嗎?」

  「沒啊……嗯?這是不是要都更啊?」

  「嘿啊,爸什麼時候有在臺南買房子?」

  「沒啊,你爸沒在臺南買房子啊。」

  「奇怪咧。」心澄一臉困惑,「這公文也寫得怪怪。」

  「嗯……」江母看著公文沉默片刻後,突然露出恍然的表情,「啊,好像你有個叔公在鄉下那邊有一塊土地,但是因為要跟別人分所以很小。算一算……好像一百萬而已啦。」

  「哦?在臺南喔。」

  「在臺南啊。」

  「一百萬……真的很小欸。」心澄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還是你直接打電話問這區公所?」

  「也是啦!」心澄點了點頭。

  當然,臺南市地政事務所自然沒有勤勞到假日也上班。江心澄於是順理成章地把公文扔到了一邊,直到看見父親回來才想起這回事。

  「欸爸~」

  「嘿?」江爸從事務中抬起頭來。

  「這塊土地你有買嗎?」心澄指著公文。

  「什麼啦。」江爸接過公文,「沒有啊,臺南……啊,有一個……應該算你叔公啦,我記得他以前在臺南有一塊田。」

  「是喔?媽也這樣講。」

  「對啦。你小時候他有抱過你啦,我們沒有到很熟啦。」江爸似乎回憶起當年。

  「那怎麼會留給我?」

  「啊他底下就沒孩子啊。可能看你……」

  「是喔,看我可愛喔?」心澄做了個俏皮的表情。

  「對啦。」

  「也是有合理啦。」心澄點點頭,「啊叔公叫什麼名字?」

  江爸講了個名字。心澄不算太有印象,不過隱約想起小時候似乎的確有一個叔公之類的長輩,只是後來家裡幾乎都在台中活動,也就很少聯繫了。

  其實對江心澄來說,去簽約或不去簽約,倒沒有太大的差別,反正她不缺錢,又是個逍遙自在的自由業。去臺南與其說要去簽約,不如說,她似乎可以去臺南玩一趟,順便簽約。


  週一。

  心澄一大早就撥通了公文上的電話,對面傳來的是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

  「臺南市地政事務所地用課。敝姓王,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嗎?」對方用華語講道。

  「請問你是王棟凱先生嗎?」心澄也用華語回。

  「我是。」

  「欸,你好。我這邊有收到你一封公文啦。說什麼名下的土地去年12月由市政府收購……」心澄邊看著公文邊說。

  「是,請問您怎麼稱呼?」

  「我姓江。」

  「江……」對面傳來翻動文件的聲音,「是江心澄江小姐嗎?」

  「嗯,對。」

  「您好,有順利收到信就好,謝謝您打電話來。那確實是我們的通知,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了解一下,你們這個程序都是……你們機關規定的嗎?因為我看那個公文好像不是寫得很正式欸。」

  「咳咳……」王棟凱不知為何開始咳了起來,「其實這個公文我們半年前就陸續有發出通知了,可是江小姐你們幾位一直沒聯絡到,所以我們又補寄一封。」

  「不是啊,你沒有回答到我的問題啊。」心澄聲音拉高了些。

  「這、公文的部分,我不是負責撰寫的承辦……」王棟凱講話開始支支吾吾。

  「你不是負責撰寫的承辦?那為什麼上面承辦人員寫你的名字?」

  「我們都是用抄舊案的……這我再去翻一下,不好意思。」

  「嗯,好喔……」心澄半信半疑,但姑且放過對方,「所以你們現在就是規定一定要去現場簽章就對了?」

  「是。」聽到有明確答案的話題,王棟凱的語氣恢復了一點信心。

  「也不能派代理之類的喔?」

  「對。」

  「嗯……」心澄沉默了片刻,「你說還有幾個也是沒收到通知喔?可是你們這個怎麼會這樣?我地址都沒有變啊?」

  「呃,這個,我不太……」王棟凱再度支吾其詞,「那個,江小姐,不好意思啦,其實我這一兩個月才被調過來,然後才接手這個案子,其實我不大清楚半年前一些相關的流程,我是這次才負責聯絡你們的。」

  「好啦好啦,那我了解了。」

  「除了您以外還有五位啦。」王棟凱說道,「我們就是把大家一起約來,因為我們也要帶大家去看一下土地的現況,讓你們了解一下。」

  「吼,你們現在做這個事,也是很麻煩欸,還要人親自到場。」

  「對對,不好意思……」王棟凱連聲道歉。

  「好啦,我知道了。」

  「好的,那再提醒一下是5月14日,要攜帶身分證件……」

  最後,在心澄又是一番對於攜帶自然人憑證的質疑被解決後,心澄終於掛上了電話。


  週五。

  心澄背著一個大後背包跟一個MK側背包走出了客廳,她穿著輕便但質感高級的褲裝,將Versace的太陽眼鏡插在頭上,看起來神采奕奕。這幾年她都是這個裝扮東奔西跑,家人也早就習慣了。

  「爸~我去臺南玩喔。」

  「好啊,你去玩啊,剛好有燒王船欸。」江父很知道女兒的喜好,「你可以去玩。」

  「對啊,我想去看。」心澄笑得燦爛,「還想吃蝦捲,啊你有沒有要買什麼?」

  「隨便買買就好啦,玩得開心就好。」

  「好啦好啦。媽~你有要什麼嗎?」

  「不用啦,不然你隨便帶個吃的回來就好。」

  「好啊。」心澄點頭答應。

  5分鐘後,一台銀色的BMW駛出江府,開往民俗與文化之地──臺南。



§ 李興臺的開場 §

  『昨晚在臺南某未開放的海水浴場,發生一起溺水事件。六名年輕男子在晚上前往海邊,卻遭到惡作劇而導致溺水意外。據警方表示,被救上來的受害者在被送到醫院時還喃喃唸著:「媽祖保命、謝謝媽祖。」警方懷疑是當地黑道集團的年輕組員所為,而積極追查當中,同時也呼籲民眾到海邊戲水時要務必注意自身安全。 』

  『我們的外派記者正在當地現場,請問當地居民有什麼看法呢?』

  『是的,我們訪問到這位當地土生土長的居民。阿伯,請問這附近海域是不是很危險?』

  『都是那些魔神仔幹的,最近晚上偶爾會看到那不乾淨的在田間遊蕩。還是多拜拜王爺保平安啦。』 


  李家開著電視,但李興臺更多的心思放在手中的公文上。不管他怎麼想,都想不起自己或親近的家人有這麼一塊土地,何況他們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經過一段時間的思索後,他還是轉頭看向自己的父母。

  「你們記得我們家以前在臺南是有土地的嗎?」

  「我們家?」李爸面露困惑,「我們家應該沒有啊。」

  「爺爺奶奶、阿公阿嬤他們有嗎?畢竟以前住在臺南……」

  李爸李媽困惑地對視一眼後,似乎彼此都開始思索起來,過了好一陣子,李爸才突然開口了。

  「好像……你有一個姑婆啦,她沒有結婚,一直在南部那邊的教會。你還是幼稚園的時候她有照顧過你一陣子,後來就比較少見面了。」

  李爸這麼一說,興臺終於從塵封的記憶中想起那位和藹的老太太。小時候,她還常常親手做糖酥餅給興臺吃,前幾年還有印象聽說她過世的消息。

  「姑婆不是好幾年前就走了?怎麼現在才知道有留土地給我?」

  「我也不知道欸。」

  「那時候是誰幫她處理後事的?」

  「應該是南部那邊的親戚吧……」李爸一附陷入苦思的樣子,「現在也都沒什麼聯絡了……」

  「是啦,但都過世好幾年了,怎麼留土地給我的時候我也沒印象?」

  「是啊,怪怪的,是不是騙人啊。」李爸也遲疑了起來,「不然你報警看看。」

  「好。」興臺點點頭,又突然說道,「……是說,你們還記不記得我那時候出車禍?」

  「記得啊。」

  「那時候你們不是收到一筆錢?」

  「有啊。」

  「怎麼感覺跟那時狀況很像?」興臺說道,「我們現在也是突然收到東西。」

  「難道不是你姑婆?」李爸也陷入困惑,「你打電話問問看啦。」

  興臺點點頭。經過一番折騰,他才終於在家裡找到了臺南親戚的聯絡方式。認真算起來對方應該算興臺姑婆的表姪孫輩,其實關係倒也沒有近多少,最多就是有著地緣之便。

  興臺將收到公文的狀況跟對方講了一遍,但是對於姑婆的土地,對方跟興臺也是一樣困惑,據對方表示,他們在處理姑婆後事的時候,也完全沒有處理到土地的問題。

  「你不是有公文?不然你直接問地政事務所吧。」最後親戚直接放棄。


  掛上電話後,興臺果斷撥打了165──全民防騙專線。

  在一番說明、多方轉接以及漫長的等待後,興臺終於聽到了回復,卻跟他的預期不大一樣。

  「您好,我們幫您查詢後,確認是有這份公文的文號,內容也對的上。請問需要直接幫您轉承辦人嗎?」

  「可是……這程序是不是有問題?」

  「程序的部分我們不大清楚,我們這邊是看詐騙為主啦……不好意思……」對方客氣地說,「還是我會建議您直接問承辦人,我們這邊對資料有確認到是有這份公文文號。」

  「好吧……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興臺遲疑地掛上了電話。

  總不可能是整個政府聯合起來騙他吧?


  週一一大早,李興臺立刻跑了一趟地政事務所和稅捐處。申請了好幾份資料後,總算了解到那筆土地確實在姑婆死後不久就轉移到他名下,但很顯然,相關的文件跟費用都是由在臺南的一戶人家繳納的。

  興臺默默抄下了那個地址,接著認命地撥打了承辦人的電話。

  「臺南市地政事務所地用課。敝姓王,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嗎?」


  最後興臺還是找不到任何詐騙的實質證據,撇除這一切真的很可疑之外。差不多就跟李家曾經收到過一筆神祕捐助的事情一樣可疑。

  他還是敵不過好奇心。

  週六一大早,興臺拎起輕便的包包,坐上車開往在稅捐處抄下的那個地址。



§ 張奕謙的開場 §

  張奕謙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就收到了一封公文,畢竟他才只是個16歲的高中生,蓋章簽字對他的意義來說就是拿聯絡簿或通知單給爸媽簽,繼承土地什麼的,他想都沒想過。

  至於為什麼未成年人可以收到繼承土地的公文,以及要怎麼合法繼承及轉移土地,我們姑且當作世界的神祕之一。

  奕謙拿著神奇的公文,碰碰碰地跑去問爸媽。張父接過公文後看了好一陣子,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啊,你那個叔公,小時候你見過啊……」張父描述了一下。

  聽張父這麼一說,奕謙也想起來了。以前小時候確實有個叔公,每次去找他的時候他都會泡很苦的普洱茶給奕謙喝,還會請他吃點心。不過隨著奕謙年紀漸長,生活愈來愈忙,他們家也跟叔公漸行漸遠了。

  據張父說,那位叔公前陣子去世了,也沒有小孩,一直是一個人住的。

  想起這些後,奕謙燃起興趣了。雖然張父覺得這公文很假要他扔掉,雖然張母覺得小孩子不要自己亂跑。可是或許是記者魂在告訴他,這件事說不定很有意思呢!


  週六一大早,奕謙未經父母的同意及法律的允許,悄悄跨上家裡的機車,跟隨好奇心騎向未知的鄉間。



§ 吳立明的開場 §

  吳立明看著手中的公文,眉頭緊皺。

  公文的內容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有吸引力,但吸引力在現在這個險惡的年代八成都是詐騙手段。他馬上google了公文上的地址,可是那片鄉下土地的小房子實在勾不起腦中的任何回憶。

  尷尬了。

  父母雙亡後,他捲入家中生意的爭產糾紛,最後雖然半自願地繼承了家業,卻也跟所有親戚鬧翻。

  也就是說,他沒有辦法聯絡親戚。想了半天後,他還是決定先撥通公文上的電話看看狀況。

  「臺南市地政事務所地用課。敝姓王,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嗎?」

  「呃,王先生嗎?上面寫說這個○○○○○地號……」

  「是,請問是吳立明吳先生嗎?有順利收到通知就好,謝謝您打電話來,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上面的名字……真的是我嗎?」立明真心困惑。

  「是。」

  「可是我從來不知道我有這塊地欸,你查的到是誰傳給我的嗎?」

  「我幫您看一下。」

  王棟凱這麼說完後,背景馬上傳來敲擊鍵盤跟滑鼠點擊的聲音,過了一陣子後王棟凱才開口給了立明一個名字。

  立明在腦中搜索了半天,好不容易靠著零碎的記憶片段拼湊出那應該是在他學生時期就過世的一位叔公,基本上只講台語,偶爾喜歡帶著小輩去廟裡拜拜,不過對立明來說最大的記憶點應該是──他給的壓歲錢很多。

  「他應該是過世前將這塊土地轉移到您的名下,您沒有被告知嗎?」

  「叔公給我這塊地?我不知道啊?」

  「……」王棟凱當然也不會比立明更清楚。

  「好啦好啦……禮拜六嘛。」

  「對!」王棟凱發現對話回到重點,迅速給予回應。

  「去看看狀況好了……」立明半是自言自語地說完後,掛上了電話。


  週六一大早,吳氏蝦捲門口貼上了「暫停營業一日,敬請見諒」的告示。立明帶著輕便的行李,騎車前去尋覓他迫切需要的一個機會。



§ 雲紹霞的開場 §

  雲紹霞拿著公文和幫自己裝的員工便當回到靜謐的家中。順手按下開關後,白色的燈光照亮了空間。客廳因為家具不多而顯得空曠,牆壁看的出來是近幾年才粉刷過的,地板也鋪了新磁磚,但仍是那種能讓人一眼便認出「這是間老房子」的格局跟氛圍。適度的整修只為了便於居住,而非近年流行的文青改造風格。

  反正要住在這裡的也只有紹霞,她覺得能住就行。

  換上輕鬆的家居服,紹霞一邊吃著員工便當,一邊拆開公文閱讀,困惑地皺眉後換成用手機查詢公文上的地址,點開街景服務。

  便當食之無味,畢竟每天剩的菜色大同小異,不如打破日常的神祕公文來的有趣。手機螢幕上是一片空曠的鄉間田地,稍遠處有整排的檳榔林。紹霞點擊螢幕移動視角,打量著土地中央那棟小小的白色單層建築。四四方方的建築有著一般的窗戶跟門,卻沒有任何特色。

  紹霞起了好奇心,可惜就算拿公文上的地址再去google,也查不到什麼特別的資訊。無奈之下,她只得在週一一早撥通承辦人的電話。

  「臺南市地政事務所地用課。敝姓王,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嗎?」

  「呃……我收到公文說我有一筆土地,但我完全沒印象我有這塊土地。我也沒有什麼親戚,所以我也不知道這塊地是怎麼到我身上來的。」紹霞一口氣說了一串,「你可以幫我查一下嗎?」

  王棟凱確認過紹霞的身分後請她稍等,過了一陣子後才給了紹霞一個名字,是這塊土地原本的擁有者。

  紹霞思考了一下。儘管是個有些陌生的名字,她還是想起了那位不算太親密的伯母。印象中她是個和藹的婦人,退休前是位小學老師,但前幾年有聽聞她因為乳癌而去世了。紹霞還很小的時候曾被父母帶去她家作客,但自從她搬家到屏東後,雙方就很少聯絡了。

  「……是她把這筆土地轉給您的,您沒有收到通知嗎?」

  「沒有,而且我也從來沒繳過稅。」紹霞表示。

  「稅的部分……是這樣,因為這一整塊地被分成28等分,這塊地的地產稅50幾年來都是由其中一名產權人全額支付的啦,一個70幾歲的老先生。」王棟凱碎念道,「吼,這幾十年來的稅也好幾百萬欸。」

  「喔……等一下,那還有其他人有分到這塊地嗎?」紹霞把幾個兄弟姊妹的名字都念了一遍。

  「沒有,只有到您名下。」

  「喔……那我能不能提前過去把章蓋一蓋就好了?」

  「這個……我們有一個固定的流程要跑,還是建議您在約定的時間到現場……」王棟凱聽起來相當困擾。

  「好啦好啦……」紹霞也同樣無奈。


  週六一大清早,跟便當店的老闆告假後,紹霞揮別一成不變的日常,跨上機車,一路騎向遙遠的臺南。



  5月14日,7點。

  心澄起了個大早,因為她要去看繞境。她昨天就抵達了臺南,先在市區小玩了一陣子後,便找了間西港附近的旅館住下來。

  將車子開到繞境地點附近後,她便背著相機和側背包下車。

  西港的街道隨處可以聽見響亮的鞭炮聲,爆破的炙熱空氣帶著刺鼻的火藥氣味,一陣一陣地刺激行人的皮膚。推車攤販被拉到街上,擺著飄出溫熱甜香的蒸籠或冰鎮的切片西瓜。幾處騎樓下的阿婆們手撐著有膝蓋高的白色保冷箱,從裡頭挖出彈珠汽水與烏龍茶給沿路成列的群眾。

  那是繞境的隊伍,就算認不得這樣的景象,從商店街高掛的旗幟,便能知道現在正值臺南三年一度的刈香遶境,從大白天就開走的遶境陣勢轟轟烈烈,在隊伍中八家將身穿華服舞蹈,熱鬧的排場要把地面給掀起來了。

  心澄不禁微笑,她喜歡這種氛圍。

  也喜歡空氣中陣陣的香氣。


  5月14日,9點。

  興臺抵達在稅捐處抄下的地址。在簽約之前,他希望能先見到那名幫他付稅金的人。地址距離產權地點還有一段距離,整個街區可以勉強算是一個商店街,街道邊有不少能充分鍛鍊機車騎士騎行技巧的小吃攤販,騎樓還掛著顯眼的紅色橫幅,寫著「2021辛丑年 臺南香科年 一起作伙來西港刈香」「早上6點開始遶境!」等等字眼。住宅區常有的布告欄上,除了一些常見的叮嚀外,也有跟西港刈香有關的告示。

  興臺照著上面的地址按下一棟住商混合大樓二樓的門鈴……沒人回應。興臺左右張望一陣,轉向附近的攤販。

  「請問你知道樓上那戶住的是誰嗎?」

  「樓上喔?」阿桑一邊裝碗粿一邊說,「有啊,有一個30幾歲的年輕人吧。」

  「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嗎?」

  「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他叫啥……啊,姓羅啦!」

  興臺稍稍睜大了眼,「他什麼時候會回來你知道嗎?」

  「不知欸,最近很少看他出入啦。」阿桑搖搖頭,「好像在外地工作啦。」

  「好啦,謝謝阿姐。」

  興臺順道買了一個碗粿後跟阿桑道別。姓羅的話,他無法不想到那個神祕的名字。會跟他有關嗎?跟那個不知為何要在他們家陷入困境時出手相助的神祕人有關?

  只有一個方法才能知道了。



  5月14日,10點。

  立明先是在產權地址附近繞了一圈,接著才在檳榔林附近的保安宮停車,左右張望後找上一個正在樹蔭下喝茶的阿伯。

  「阿伯,你們有聽說過檳榔林田地中間那棟白色房子是誰的嗎?」

  「那邊喔?」阿伯抬起頭來看了立明一眼,「荒廢好幾十年了欸,感覺陰陰的,我們也不太敢去。以前好像是做印刷的啦。」

  「印刷?那是工廠?」立明有些訝異。

  「是啦,好像印報刊還是什麼的,我不太確定啦,沒在看那個。」

  「印報紙?」

  「應該是啦。」

  「嗯……」立明想了想,「所以現在沒有人在裡面住了?」

  「沒有啦。」

  「喔,那阿伯,你認不認識……」立明報上叔公的名字。

  「喔,有認識啊,前幾年過世了嘛,怎麼?」阿伯點了點頭。

  立明發現阿伯認識自己的叔公,連忙追問下去。不過問來問去也只知道叔公其實不住在這一區,而是住在稍遠的地方,跟這位阿伯是在廟口認識的,據說叔公也信仰保安宮所供奉的王爺,跟這裡許多人的信仰一樣。

  不過顯然,這位阿伯完全不知道立明的叔公跟那塊據說陰陰的地有什麼關聯。

  畢竟若自己有一塊土地,也不會隨便跟別人說。大概就是這麼單純的理由吧?


  從保安宮好不容易穿過繞境隊伍的立明總算騎上人煙較為稀少的田間道路,邊思考能不能順利拿到錢邊往檳榔林的方向騎去。

  突然,幾個小小的灰色身影迅速橫過他眼前的路面。

  「?!」立明急煞,但來不及了,車輪傳來輾過軟膩物體的觸感。

  立明單腳撐著車轉頭確認,車底下是一團灰紅色的物體,不用細看他也能想像那溝鼠的慘狀。

  「怎麼了?」原本騎在立明身後的機車騎士也停下來,下車走向立明的方向,「發生什麼事了嗎?」

  「撞到老鼠。」立明無奈。

  「喔,老鼠啊。我西港這邊的人啦,最近偶爾會在街上看到這些老鼠呢,感覺也不會躲人臺南的衛生局啊。」還戴著安全帽的青年搖了搖頭。從聲音聽起來,他的年紀應該跟立明差不多。

  「對啊!」立明跟著抱怨。

  「好啦,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青年看立明沒事,小心地把老鼠屍踢到一旁的田裡,正要走回去騎機車時,突然回頭說道,「這幾個月西港這晚上會有魔神仔,你晚上也要小心一點喔。」

  「……」立明看著青年騎著機車遠去的身影,感到莫名其妙。


  5月14日,11點。

  幾台不同的交通工具前後駛入檳榔林的一塊空曠荒地。

  荒地位於廣闊的檳榔田的一角,建造在灰地上的白色平樓建築突兀地佇立在黃綠色的風景當中。建築的四周是放置著廢棄物並帶著裂痕與鬼針草叢的舊水泥地,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整修了。 

  在水泥地上停著一台機車,旁邊站著一名手上拿著文書資料的男性。

  而5個人打量著眼前的彼此。拿著資料的人看起來20多歲,臉上帶著圓圓的細框眼鏡,看上去人畜無害。

  站在他正對面的是一名年約30多歲,神情帶點狐疑的青年,穿著白T恤跟襯衫,同樣戴著眼鏡。

  而他身旁的是一名長相清秀帥氣,頭髮微捲的少年,看上去還不滿20歲,穿著深色的帽T,雙手緊抓著胸前掛的相機,似乎有些緊張。

  稍遠處最後才趕到的是一名將淺棕色頭髮綁成馬尾的20多歲女性,穿著剪裁合身的精緻套裝,背著名牌皮包和單眼相機,一手拿著一串白糖粿正吃著,另一手在發現旁邊的一人後舉起來揮了揮,接著便往那邊小跑步過去。

  而她揮手的對象是一名穿著白襯衫和西裝長褲,一頭整齊短髮,約莫35、6歲的男性。男性看到女性後也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不過跟女性相比顯得更加冷靜。

  而在更遠處,一名模樣看上去相當普通的中年女性只是冷靜地觀看這一切。她戴著用花布綁住的斗笠,正拿起大容量的寶特瓶灌了一大口水。事實上,她是這群人當中最早抵達的人。

  在確認現場已經到了5個人之後,拿著資料的青年才對著眾人露出笑容。

  「各位好,我是這次的承辦人王棟凱,叫我阿凱就好。謝謝各位撥空前來。」





◆ GM:S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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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心澄 ◆                             玩家:末

出生地:臺中

年齡:27 職業:作家

力量 11 敏捷 12 意志 15 體質 9 外表 11

體型 8 智慧 14

教育 12 財產 8


  父曾為十大槍擊要犯,母曾為知名藝人,但在江心澄出生時,兩人都已退出江湖,在臺中經商還做公益。不過父母多年來的人脈讓江家時常是高朋滿座,江心澄自小就習慣許多政商名流出入家中的日常,也養成像父親一樣海派的性格。身為么女的她從小受盡寵愛、無憂無慮,但在8歲那年的一場中邪意外,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在四處尋訪名醫、求神問卜後,最後是一間宮廟的媽祖乩身說她體質過虛,易吸引妖魔鬼怪,媽祖還收她為乾女兒,才讓她神智逐漸清明。

  之後江心澄就一直對宮廟文化和各種民俗文化很感興趣,大學也就讀民族學系。父親對她的選擇一向不會有任何反對,只是叮囑她出門在外要多小心,而江心澄也就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幾年她大多在全臺各地東奔西跑,聽講座、參訪廟宇、造訪民俗傳說相關的地點或是拜訪地方耆老,還用「擇靈」這個筆名出了一本民俗考察筆記散文集跟一本根據不同民俗傳說寫成的小說。至於銷量?她不是很在意,版稅的錢跟她的零用錢相比根本杯水車薪,反正她也只是出好玩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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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興臺 ◆                            玩家:心草

出生地:高雄

年齡:36 職業:教授

力量14 敏捷6 意志13 體質14 外表10

體型14 智慧13

教育15 財產7


  祖籍臺南,雙親都是所謂的「本省人」。父母婚後到高雄創業,在解嚴不久後出生的孩子。

  小時候意外觸電導致右腳必須截肢,但當時家裡生意也遇到挫折難以負擔醫藥費,在雙親奔走之下有幸獲得羅辛的資助才順利撐過家境難關,完成手術和後續療程。

  在他求學期間家裡事業逐漸好轉,甚至可說是相當成功,但一家都很清楚當時若是沒有挺過去的話,現在可能每天還在煩惱下一餐的著落。

  短髮修剪整齊、穿著淺色襯衫、西裝長褲和皮鞋,工作時會繫上領帶。口袋裡有隨身攜帶的手帕。

  步行速度比一般人稍慢,裝了義肢之後不靠拐杖也能走路,但姿勢是有點跛腳的。

  因為小時候就遭逢變故但又成功爬起的關係,觀念比較樂觀豁達一些。對周遭時常抱持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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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奕謙 ◆                              玩家:呱呱

出生地:臺南

年齡:16 職業:高中生

力量 10 敏捷 13 意志 16 體質13 外表 16

體型 9 智慧 12

教育 6 財產 5


  張奕謙的叔公曾是名政治記者,也是在白色恐怖中消失的無數受害者之一。

  也許是聽多了叔公的事情,張奕謙從小就對這些歷史特別感興趣,也夢想追隨叔公的腳步成為一名記者。不過,在祖父的限制下,他頂多只能寫些生活中的瑣事,像是報導隔壁的蝦捲店真的很好吃(?),讀者也理所當然地侷限在家族成員與街頭巷尾的鄰居。

  國中時,張奕謙瞞著家人加入了校刊社,但他很快發現校刊社並不受重視。雖然有點失望,但張奕謙仍然認真對待筆下每一篇報導,並開始對攝影感興趣。

  他最小的叔叔在他考上高中時送他一台Sony ZV1,之後張奕謙便常常在假日帶著相機出門攝影,並試著自己經營部落格。由於現在才高一,家人默許了他的行為,認為之後這項愛好就會在升學壓力下自然地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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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立明 ◆                              玩家:pey

出生地:臺南

年齡:35 職業:小吃店老闆

力量 15 敏捷 13 意志 9 體質 11 外表 8

體型 14 智慧 14

教育 17 財產 1


  35歲,身高約167公分,長相有點普通的青年。身為安平吳氏蝦捲少主,從小卻是唸音樂班的文藝青年,北漂學音樂念到研究所,但因為混不出名堂,加上因為父母意外過世,發生家族爭產事件,而返鄉繼承蝦捲家業。

  只是從來沒有炸過蝦捲的吳立明,加上被親戚捲走店面地契和錢,讓吳氏蝦捲瀕臨倒閉邊緣。他也想過要不要就這樣放棄,但親戚的嘴臉讓他實在吞不下這口氣,差點要向黑道借高利貸,直到聽到意外繼承的土地,或許這筆土地可以讓他投資家裡事業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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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紹霞 ◆                                   玩家:怡君

出生地:臺南

年齡:35 職業:便當店員工

力量 15 敏捷 13 意志 9 體質 11 外表 8

體型 14 智慧 14

教育 17 財產 1

  父親本是砂石車司機,在雲韶霞小四時被酒駕撞成植物人,車禍路段偏僻所以沒有目擊者跟監視錄影機,肇事司機逃逸無蹤無從追究,幸又不幸地是父親老闆發現聯絡不上時用車上的定位讓父親能活下來,但也為時已晚,母親在壓力之下得到了失語症,靠著打零工跟為數不多的保險金勉強支撐家計。雲韶霞是家中長姊,下面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她原本打算國小畢業後就開始工作幫助家計,但很幸運的獲得了羅辛的資助,得以繼續升學。雖然十分感激對方的援助,她還是希望能夠靠自己。

  她在高中時半工半讀,取得高中學歷後進入陸軍。十五歲父親過世後,母親的失語症不藥而癒。因為過於忙碌,弟妹和韶霞漸行漸遠。大弟和妹妹後來拿到獎學金出國就未曾回來。在雲韶霞因傷退役同一年,母親一時疏失導致小弟出生未滿月的孩子窒息而亡,之後她也自殺過世。原本跟小弟由於母親還有些交流,在喪禮之後也沒有再聯絡。兩年前,在保護其他人的任務中受到難以復原的傷勢,之後回到老家,用退休金修復老屋之後,在附近的便當店找了個送餐的工作,過著有點孤單但平靜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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