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23日 星期一

血族:邁阿密(VI)

VI - Night 6-8


  茉拉跟著馬歇爾上樓來到房間,進入臥室的安全室後,馬歇爾協助茉拉開啟了秘密線路。 撥打沒多久另一端就有人接起了電話。 達米安的聲音隨即響起,「是茉拉嗎?還是馬歇爾?」

  「我是茉拉,達米安,你好嗎?」

  「我這裡一如往常,你呢?」 達米安溫厚的語氣充滿擔憂,「城內的血族似乎動作頻繁,你那邊沒有問題吧?」

  「目前還好,算是見識過血族的……惡趣味了。」茉拉說道,「我正在調查塞瑞斯失蹤的事。」

  「原來如此……」 達米安聽完後問,「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確實有,希望這不要顯得像我有事時才會找你,但我最近確實沒有什麼空閒。」茉拉苦笑著說道,「總之……我掌握到在夜總會失火的前兩天,有個外來的黑髮異色瞳血族想雇人殺死塞瑞斯,所以我想問問你是否知道塞瑞斯在來到邁阿密前的過去,或是他曾經提過什麼故人。」

  「異色瞳的血族……」 達米安聽完後沉默片刻,苦笑著說道,「抱歉,他也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他過去的事情。」

  但緊接著達米安忽然話鋒一轉,「不過他很久以前在我這裡留了一盒東西,說是讓我代為保管,等他哪天需要用到時會回來取,那是一個很精巧的機關盒,應該頗有年代了。我想……交給身為繼承人的你應該也沒問題。」

  「……你不介意的話,我確實希望能取得。」茉拉說完後又沉默了一下後才說,「我覺得,塞瑞斯像是安排了一場精密的棋局,我確實需要盡可能取得各種線索。」

  「你打算怎麼拿?託給不信任的人轉交我不安心,但我這邊的左右手去你那也可能會被人發現你與狼人的聯繫。」 達米安問。

  「塞瑞斯以前是怎麼跟你碰面或轉交東西的?」茉拉一邊問,一邊看向馬歇爾。

  「他是朦朧術的高手,直接潛入我店裡的密室跟我拿的。」 達米安回道,「就是那種血族將自己變得無法察覺的異能。」

  「……我再跟馬歇爾討論一下。」茉拉無奈道,「對了,你剛說血族動作頻繁,是注意到了怎樣的動作?」

  「很多血族都開始在重新招攬手下,或搬遷據點。」 達米安憂慮地說道,「而且我有聽到風聲,議員之一的迪亞戈議員手下的人,似乎正在嘗試拉攏與其他狼人獸群的關係。」

  「又是迪亞戈。」茉拉嘖了一聲,然後又是沉默了片刻,「達米安……你有沒有辦法透過狼人同伴,去探聽迪亞戈的底細?」

  達米安很爽快地答應了,「交給我,這件事情由我來做也不會顯得可疑,剛好迪亞戈招募的幾個獸群,跟我這邊的關係都不太好。」

  「是嗎?」茉拉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謝謝你,真的。」

  「你不用客氣,我說過我會盡量幫你的,這只是一點小事。」 達米安想了想,「給我一點時間,應該3至5天之內就有結果了。」

  「希望對你來說只是小事,但對我來說可能幫助會很大。」茉拉微笑說道,「你自己也要小心,如果迪亞戈開始拉攏狼人,或許在狼人族群內部也會掀起波瀾。」

  「我會的,放心,我在這座城市生活的時間比你的年齡還長。」 達米安笑著說道,「讓馬歇爾好好照顧你,我先掛了,你要調查的事情我會盡快搞定,決定好要怎麼拿走塞瑞斯留下的箱子後再通知我。」

  「好,保重。」茉拉微笑著掛斷了電話。

  「看來達米安先生那邊確實有線索?」 馬歇爾看著茉拉的神情猜道。

  「他提到塞瑞斯很久以前曾經讓他代為保管一個機關盒,說是哪天需要用到時會回來取,但他現在願意將那個盒子交給我,問題只在於要怎麼秘密取得。」茉拉說道,「還有他提到迪亞戈似乎在嘗試拉攏狼人,我剛才託他試著讓同伴去探聽迪亞戈的底細。看來迪亞戈還是打算趁著不穩定的時局做些什麼。」

  「嗯……」 馬歇爾思考了許久,建議道,「機關盒的部分比較麻煩,以前都是塞瑞斯大人親自去的,而且聽起來是頗為重要的東西,只能考慮派個生面孔去拿,我與您在附近的車裡等待。」

  「至於迪亞戈議員那,我也建議您可以直接去質問他的意圖,只不過要記得帶上布萊恩,並且提高警覺。」

  「他會那麼老實嗎?」茉拉皺了皺眉,「雖然我的確打算試探。」

  「呃……」 馬歇爾大概是想起以前塞瑞斯是如何質問人的,苦笑了一下後說,「即使他不老實,觀察他的態度也是一項有用的情報。」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茉拉又陷入了思考,過了一會之後突然說道,「說不定可以派渡鴉去拿?」

  馬歇爾愣了一下,難得驚訝了幾秒後才回答,「其實,這或許是個可行的方案,只是可能需要先花幾天的時間把渡鴉轉化成血僕,並做好訓練。」

  「可以試試看,至少可以保證不會洩密。」茉拉表示。

  「是……確實沒錯。」 

  馬歇爾陷入了沉默。或許是這個計畫過於嶄新,他的表情看來有些難以接受,卻又好像正在嘗試理解。

  「對了,為什麼薇薇安掌握不到醫生的情報?」

  「嗯?」 馬歇爾從複雜的情緒中抽出,恢復平常的樣子回答,「她跟醫生以前曾有過節,大致上就是藍戴爾議員過度打探對方的身分,結果觸犯了醫生的底線,雙方從很久以前就開始處於敵對狀態。醫生將她列為黑名單,堅持不與之接觸。」

  「哦……原來如此。順便一問,你知道薇薇安的手下中有沒有『駭客』嗎?四個議員對新科技的接受度如何?」茉拉講到「駭客」兩字時還特別將速度放慢。

  「藍戴爾議員收攏了不少人類的電腦專家。」 幸好,馬歇爾看來是聽得懂,「我印象中布什議員也不排斥使用電腦,但塞瑞斯大人與迪亞哥議員則更喜好傳統的資訊處理方式。如果需要用到電腦的時候,塞瑞斯大人都是交給我來負責,或是由我去找專人處理。」

  「你……嗎?」茉拉忍不住想像了一下馬歇爾用電腦的模樣,半晌後才回過神來,「咳,總之,我是在想,或許我能從科技方面尋找優勢,一個厲害的駭客應該能做到許多事。雖然薇薇安也拉攏了不少『電腦專家』讓這樣的優勢減弱了……她還真是與時俱進啊?」

  「畢竟藍戴爾議員從年齡上來說算是年輕一輩的血族,對於新科技的接受度也比迪亞戈議員高許多。」 馬歇爾好像沒注意到茉拉微妙的神情,繼續說下去,「您也想拉攏些本領高強的電腦專家嗎?這部分我也可以安排。城市內有專門仲介人才的血族。」

  「連像駭客這樣的人才也有嗎?」茉拉默默地把「我想用Craigslist找」的話收進肚子裡,保持冷靜地問道,「如果想避開薇薇安的耳目呢?辦的到嗎?」

  「有點困難。」 馬歇爾皺眉想了一下,「不過要找口風緊的人才仲介也是有的。我會交代對方從邁阿密外找人進來,盡量不要從本地找,這樣也能降低被藍戴爾議員注意到的可能性。」

  「嗯……那就這樣吧,盡量低調點。」茉拉皺了皺眉說道,「我想要技術高超、口風緊,而且能夠長期合作的人。」

  「沒問題,請給我幾天時間,應該不需要太久。」 馬歇爾點點頭,「或許在渡鴉運來前,就能先找到符合您需求的電腦專家了。」

  「麻煩了。」茉拉看向馬歇爾微笑道,「那麼就繼續學習律法?」

  「沒問題,但請稍等我一下,我先去和人力仲介聯絡,馬上回來。」 馬歇爾回答。

  茉拉點頭同意馬歇爾離開,接著便離開臥室的安全室,先一步到書房準備學習血族律法。但在她於書桌前坐下的瞬間,刺耳的玻璃碎裂聲刺痛了茉拉的耳膜。

  一個漆黑的身影破窗而入。以茉拉的角度來說,那人簡直像是從夜色中憑空出現。而她匆忙起身的同時黑影已經穩穩落地,鎖定眼前獵物。

  入侵者身穿一件黑色的長版風衣,風衣下疑似穿著厚重的鎮暴護甲之類的防具,左手握著一把鋒利的獵刀,頭戴一頂安全帽,深色的擋風鏡遮住了他的臉龐。

  「離開我的領地!」

  茉拉瞪著對方喝斥,然而入侵者卻沒有因此而轉身離開,安全帽的面罩下似乎還傳出微弱的嗤笑聲。他幾乎是在落地瞬間就手持獵刀,朝茉拉筆直地衝了過去,恐怖的力道直接撞翻了擋在兩人間的書桌,獵刀挾帶他衝鋒的威勢斬向茉拉胸口。

  在危機逼來之際,茉拉本能地燃燒體內的血粹,讓自己得以加速,然而對方的動作還是快了一步,雖然茉拉避過了要害,但還是讓對方命中了腹部。

  而強韌術隨即本能地觸發,本該直接撕裂腹部的獵刀現在卻只在茉拉身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

  茉拉馬上抽出繫在大腿上的教鞭揮去。教鞭帶著風聲打中入侵者持刀的手,茉拉在那瞬間同時又用上宰制術命令道,「把刀扔掉!」

  入侵者揮刀的動作一僵,下一秒便用不自然的姿勢把刀給丟到了書房的角落。意外被宰制讓襲擊者有些惱羞成怒,伸手便從風衣下取出了一把大型的斬骨刀,刀刃上還戴著鋸齒,光是看外貌就是相當殘忍而不詳的武器。

  襲擊者高舉那把外觀凶狠的武器,再度揮向茉拉。就在這時,茉拉感覺身邊彷彿一陣旋風掃過。黑衣襲擊者忽然又變成一道模糊的影子,在眨眼間,那團黑影就朝反方向飛了出去,重重撞到書房的牆壁上。

  「……你們知道,自己正在對什麼人動手嗎?」布萊恩飽含怒意的聲音傳入耳中時,茉拉才發現布萊恩忽然出現,手上握著慣用的銀色長劍,擋在茉拉身前。

  而那名襲擊者則在牆壁上撞出了一個巨大的凹坑,他拿刀的手被砍斷了,胸口還插了一把鋒利的短劍。高大的身軀搖搖晃晃了幾下後,往前栽倒摔在地上,看起來是失去了意識。而他不知何時被砍斷的手還抓著他的刀,落在身邊。

  「……」 一連串的事態讓茉拉都忍不住愣了愣,過了一陣子才開口道,「布萊恩,你知道他是誰嗎?」

  「……請稍等一下。」 布萊恩抬手示意茉拉退後。

  布萊恩小心翼翼地朝倒地的襲擊者走去,但在他走到離那名襲擊者還剩下兩步時,那人的身體忽然憑空熊熊燃燒了起來,在幾秒內就燒成了灰燼。

  「嘖。」 布萊恩不悅地咂舌,撿起地上的短劍,「果然,跟『樓下那個』一樣。」

  「……樓下還有其他襲擊者?」茉拉皺起了眉,「他也跟這人一樣自燃了?」

  「對,我本來只是讓他陷入沉眠,可是緊接著他的身體就自燃了。兩個入侵者都一樣。」 布萊恩滿臉不悅地收起長、短劍,這才轉過頭檢查茉拉的狀況,「你沒受傷吧?」

  「被劃傷了一點,不過還好。」茉拉簡單地說道,「……那看來他們是聽令於其他血族。」

  「我先送你去跟馬歇爾會合,你們去避難室待好,等我檢查過周遭確定沒有其他襲擊者後再說。」 布萊恩看茉拉沒有大礙後馬上說道。

  「好。」茉拉抱起了血族律法的書點了點頭,「那兩人的武器跟剩下的東西收好,或許之後可以用於調查。」

  「好。」 布萊恩點頭。

  布萊恩隨即一邊小心翼翼地注意四周,一邊護送茉拉返回塞瑞斯的房間。兩人在走廊上跟辦完事情正折返的馬歇爾碰頭後,布萊恩簡短地跟他解釋。馬歇爾聽完後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慎重地對布萊恩說,「交給你了。」

  而茉拉和馬歇爾又再度回到臥室的避難室內。將門關上後,馬歇爾再度檢查起茉拉的狀況。

  「對方有對您使用什麼奇怪的異能嗎?您看起來沒有什麼外傷……」

  「嗯……應該沒有,他看起來是那種武鬥派的。沒什麼外傷大概是因為強韌術吧。」

  「那就好。」 馬歇爾鬆了口氣,接著又露出思索的表情,「剛才,布萊恩說入侵者被擊倒後就自動燃燒了起來。我好像在書上看過類似的能力或是祕法。」

  「那祕法確實讓人很在意。聽你的說法,並不是很常見的能力?」茉拉皺著眉思索了一下後又說道,「襲擊我的那人使用一把有鋸齒的斬骨刀,城內有用這種武器的血族嗎?」

  「就連塞瑞斯大人都沒有使用過類似的祕法,我或許需要調查一些古籍。」 馬歇爾嚴肅地回答道,「至少就我所知,城內從來沒有血族使用過這樣的祕法,或是擅長使用類似的武器。另外,雖然對方拿著銳利的刀刃,但是從剛才的描述聽來,也許他們的目標並不是刺殺您,甚至可能是想要俘虜您而來的。」

  「又是外來血族嗎……」茉拉嘖了一聲,又想了想後說道,「……或許,我可以去問問勞倫議員知不知道這樣的祕法。既然他是個書蟲,說不定知道些什麼,而且他若真的那麼中立,也不會因此引發更多問題。」

  茉拉看了看馬歇爾,又頓了一下後說,「不然再叫你查下去,我看你一天有48小時也不夠用。」

  「好辦法。」 馬歇爾點頭,「另外,撇除祕法和武器,我認為對方應該有九成可能是外來的血族,而且如果有幕後主使者的話,大概也不是邁阿密的血族。否則對方不可能會選在布萊恩待在宅邸內時出手。」

  「說到這個,第一次看到布萊恩認真發揮的樣子。」茉拉突然笑了笑說,「真是新奇。」

  「他的實力非常強悍,在邁阿密市內也很出名。」 馬歇爾微笑著解釋,「他也是公認僅次於布什議員的劍術高手。」

  「確實,我見識到了。」茉拉微笑著點點頭,然後語氣一變,「我只是個新生的血族,很難想像有外來的血族馬上就要對我動手,除非……是因為我是塞瑞斯的血子。畢竟,我們已經知道有個外來的血族想殺死塞瑞斯了。問題是,為什麼?如果要除掉塞瑞斯,或許是因為私人恩怨,但對我動手的話,或許是……他想要塞瑞斯有的情報,但他沒有從塞瑞斯那邊得到,所以轉而想從我這邊獲得。」

  「……又或者對方想得到可能藏在您腦袋裡的情報。但目前為止也只能猜測。」 馬歇爾又繼續說道,「還有,外來的血族看來不只一人,這些血族在城市內要有地方藏身,還不被發現,除非是對邁阿密極度熟悉,否則就是有人接應。」

  「我腦袋裡有用的情報,也只能跟塞瑞斯有關了吧。」茉拉無奈地嘆了口氣,「接應……會是其他議員嗎?」

  「有可能,但也可能是議員外的血族。」 馬歇爾說,「不過目前看來有人接應的可能性是最大的,這點很危險。」

  兩人講到一半,避難室的大門外傳來布萊恩的聲音,「我確認過了,外面安全,可以出來了。」

  「不管怎樣,只能從手邊有的線索逐步調查了。」茉拉說完後便起身。

  推開門後,在避難室外,等著的是毫髮無傷的布萊恩。

  「他們身上的衣物都燒爛了,留下的只有武器。兩人都一樣,一把獵刀和一把鋸齒斬骨刀,這不知道是什麼古老組織或傭兵的制式裝備。」 布萊恩報告,「畢竟,現代化的組織不太可能還在用這種武器。另外,這兩人其實實力都不俗,符合高水準的血族殺手的程度。」

  「你沒受傷吧?」茉拉上下看了看布萊恩。

  「沒有,他們還沒那個本事。」 布萊恩微笑著搖搖頭。

  馬歇爾則在旁邊說,「這些武器的事情,或許也可以問問勞倫議員是否有相關的資料。」

  「那就好。」茉拉對布萊恩笑了笑,「剛才忘了說,謝謝你及時趕到。」 

  「那是我該做的。如果不是樓下被人纏住我應該可以更快。」 布萊恩聳聳肩。

  茉拉則看向馬歇爾,「嗯,看來明晚要再造訪一下勞倫議員了。除非有其他安排?迪亞戈有說何時會跟我會面嗎?」

  馬歇爾回答,「迪亞戈議員應該可以先排在明晚之後,您在宅邸遇襲的事情非同小可,還是要盡快掌握情報比較好。」

  「好,那就明晚。」茉拉點了點頭,然後晃了晃手中的書。

  「看來您相當好學。」 馬歇爾微笑。

  於是兩人陪同茉拉回到書房,馬歇爾照樣指導茉拉學習,布萊恩則因為今晚的遇襲而隨侍在側。茉拉強迫自己讓思緒集中,但在風波不斷的一夜後,這似乎很難辦到。在黑夜即將退去之際,茉拉不得不承認,今晚的學習成效實在相當有限。

  她必須取得更多進展。



  隔天,入夜後過了一個多小時,穿著一套珍珠白女性西裝的茉拉和馬歇爾跟布萊恩一起離開宅邸,搭車前往血議會的會址。

  茉拉照著兩天前走過的路線進入建築內,單獨搭乘電梯前往書庫。站在由書櫃組成的迷宮前待了幾秒後,安東尼奧忽然出現在茉拉面前。

  安東尼奧面無表情地看著茉拉,「晚安,蕾娜議員。」

  「又見面了,勞倫議員,晚安。」茉拉禮貌地對他行禮,「這次前來是想借助你的學識。」

  「哦?」 勞倫議員挑眉,「請說?」

  「首先,請問你知道一種可以讓血族自動燃燒起來的能力嗎?應該是能在遠端操控,或是在血族被打倒或昏迷後就自行觸發的能力。」

  「……你是說血誓?」 勞倫議員沉默片刻後回答道,「那是一種很古老的祕法,古老的歐洲上位血族用來約束下屬、下位血族的手段。」

  「歐洲嗎……」茉拉沉默了片刻,「能請問那是怎麼樣的術法嗎?具體的效用跟是否有任何限制?是否有哪種血脈特別喜愛使用這種術法?」

  「那是一種用誓言來束縛血族的祕法,上位血族要求下位血族立下血誓,血誓會給予立誓者驅動力去遵守誓言,假如有人想要阻止立誓者完成血誓,立誓者將會獲得堅強的意志力。」 安東尼奧說,「但是假如立誓者沒有遵守誓約內容,他會立刻受到懲罰,血誓不只一種,但你說的那種是最殘忍的血焰之誓,一旦立誓者違背誓約,他們體內的血粹就會立刻轉化成火焰,焚燒立誓者。」

  安東尼奧繼續回答道,「這不是某個血脈愛用的問題,而是屬於歐陸一個古老又強大的血族盟派──『至高王座』(The Invictus)。那是一個極度講究權力上下關係的古老盟派,上位血族以封建制度統治下位血族,是許多渴望權力的血族嚮往的組織。」

  「至高王座……那個盟派的勢力有擴展到美國這邊嗎?或是,邁阿密內就有血族是這個盟派的嗎?」

  「很久以前北美確實也是至高王座的統治下。」 勞倫回答,「不過在18世紀末,這塊土地上的血族決定反抗至高王座,選擇加入一個嶄新的盟派,叫做卡西恩聯盟(Carthian Movement),講究改革、進步,反對封建的血族統治,現在美國的城市基本上都是在卡西恩聯盟的統治下,議會的管理制度也是卡西恩聯盟的特徵之一。」

  「嗯……不過,比較古老的血族,尤其是來自歐洲的,是有可能跟至高王座有關聯的囉?」

  「是的。很多血族可能本來屬於至高王座,來到北美後才脫離至高王座,加入卡西恩聯盟。」 勞倫點頭。

  「原來如此……感謝你的說明。」茉拉點了點頭,「我還想追問,剛才你說現在美國的城市基本上都是在卡西恩聯盟的管理下,但有沒有哪個地方,是有至高王座的勢力的?甚至只是傳說也無妨,我想知道。」

  「……這麼說吧,一直有傳聞至高王座並不想放棄北美這塊土地,他們數百年來都沒有放棄過,想滲透北美的各個城市。」 勞倫回答,「所以有傳聞至高王座的密探早已潛伏在北美各個城市多時,等待時機回應上層的命令。」

  茉拉無言地點了點頭,半晌後才說道,「其實這聽起來挺合理的。」

  「是啊。」 勞倫頗有同感地點點頭。 「還有什麼問題嗎?」

  「你不介意的話,我確實還有一個問題。」茉拉笑了笑,「據我所知,勞倫議員你一直負責記錄這城市的歷史吧,我在想你會不會知道……塞瑞斯在來到這座城市之前的過往?更確切的說,他是在何時從哪邊來到邁阿密的,他可能跟其他什麼地方有關聯?」

  「我大概是在將近200年前來到這裡的。但親王與塞瑞斯當時就已經在這座城市。」 勞倫搖搖頭,「塞瑞斯的過去,大概只有親王曉得吧。」

  「哎。」茉拉嘆了口氣,「所以說……完全沒有塞瑞斯的過去的紀錄?」

  「沒有。」 勞倫搖頭:「抱歉,確實什麼也沒有。」

  「好吧,那麼我不耽誤你更多時間了,謝謝你為我解惑,勞倫議員。」茉拉又跟他點了點頭,「之後見了。」

  茉拉轉頭走向電梯,幾步後又突然回頭問道,「對了,純屬好奇……如果我們城內有至高王座的密探,你覺得會是誰?」

  「塞瑞斯。」 安東尼奧沒怎麼遲疑就回答了,「高位的帝王氏族,在至高王座內簡直是標誌性的統治階層條件。」

  「有道理。」茉拉笑了笑,「再次謝謝你,滿足我的好奇心。」



  在茉拉再次走出電梯門後,主僕三人隨即上車返回宅邸。

  路上馬歇爾問道,「有得到您需要的答案嗎?」

  「相當詳細。」茉拉點了點頭,將勞倫剛才說的血誓跟至高王座的事情說了一遍,「可惜勞倫議員也不知道塞瑞斯的過去,不過我認為從常理判斷,認為塞瑞斯跟至高王座有,或曾經有關聯,是相當合理的。」

  「確實如此……」 馬歇爾面色嚴肅地點點頭,「這相當有可能。」

  布萊恩則思考了一會後說,「也就是說現在城內的外來血族,很可能其實是來自歐陸的至高王座的人,然後他們因為某些緣故,和塞瑞斯鬧翻了?」

  「嗯……確實假定那個外來血族是至高王座相當合理。至於他為什麼想殺死塞瑞斯,恐怕不是我們現在能得知的。」茉拉點了點頭,「另外也不能忘記,那個血族在城內恐怕有血族接應,才能帶著部下藏身這麼久。」

  茉拉又思考了片刻後說,「雖然我先前想等律法的學習告一段落再說,但現在看來……恐怕得盡快開始嘗試恢復我的記憶了。」

  「確實如此,我會協助您進行的。」馬歇爾贊同地答道,然後又問,「假如城內有接應的話……目前議員中,好像只有西班牙出生的迪亞戈議員最為可疑,您之後如果要與他接觸還得提高警覺。」

  馬歇爾那句話雖是對著茉拉說,卻眼神卻看向身為保鑣的布萊恩。

  「嗯,而且他還密會布什。」茉拉皺起了眉,「下次要跟他見面的時候,我會設法試探,不過基於你們提過他很能抵抗宰制術,布萊恩,你要特別留意。」

  「我知道。」 布萊恩點頭。

  三人陷入沉默了好一陣子,直到馬歇爾忽然想起什麼似地說道,「對了,您要的渡鴉今天凌晨就會抵達邁阿密,雖然現在情況有點緊張,要安排他們明晚把貨運來嗎?」

  「送來吧。」茉拉揉了揉太陽穴說道。

  「好的。」 馬歇爾點頭。

  一旁的布萊恩有點困惑地小聲詢問,「渡鴉?你要養寵物啊?」

  茉拉看向布萊恩,勾起嘴角笑了笑,「對了……好像沒跟你說過。我覺得可以讓渡鴉當血僕,我知道牠們是很聰明的動物。」

  「喔,不錯的想法。」 布萊恩點點頭,「迪亞戈議員那一派也養了很多狼犬的血僕,雖然方法有點古老,但意外實用。」

  布萊恩笑著說,「我可以幫你教你的血僕迅捷術或活力術。」

  「聽起來不錯。」茉拉點了點頭,「這樣傳遞物品或偵測情報都很方便。」

  談天間,車子也開回了宅邸。三人一進入宅邸中,就看到法碧歐菈匆忙上前的身影。

  「大人!剛才迪亞戈議員打電話來,說希望能安排在明晚或後天晚上跟您見一面。聽對方的意思是,布什議員也會出席。」

  茉拉挑了挑眉問道,「他有說布什出席的理由嗎?」

  「呃……沒有。」 法碧歐菈搖搖頭,「電話裡的意思是迪亞戈議員希望能讓你們三人私下見一次面,討論重要的事情,並請您這邊盡快派人回電。」

  「唉……」茉拉嘆了一口長長的氣後看向馬歇爾,「麻煩你回覆他,將時間訂在後天晚上吧,問問他跟布什想討論什麼。」

  「好的。」 馬歇爾難得有點同情地看了茉拉一眼後,就匆匆離開。

  留在現場的布萊恩忽然說道,「我能借用你一點時間嗎?有件事情或許該跟你報告。」

  「當然。」茉拉有些疑惑地看向布萊恩,等著他說下去。

  但布萊恩看了法碧歐菈一眼後,示意要單獨跟茉拉談話。和茉拉來到會議室後,他才緩緩開口。

  「我很少談起自己以前的事情,塞瑞斯也允許我保密,所以連馬歇爾也不知道。艾維斯‧布什跟我有著同一個血父。一名第七世代,性格荒謬又殘忍的魅魔。」 布萊恩說道,「艾維斯先被那個魅魔轉化成血族的,不過他逃掉了。所以那個魅魔又找上我成為他折磨的對象。後來我被塞瑞斯拯救,擺脫了那個魅魔,事後才得知過了幾年後艾維斯回來找到他,然後將對方殺了。」

  「在塞瑞斯的協調下我去跟艾維斯學過劍術,那個人心情好時什麼都說。他其實是卡西恩聯盟的殺手,有一段時間專門獵殺任何疑似至高王座的密探的血族,後來因為聯盟認為邁阿密的戰略地位很重要,因此特地派他來此監視。」布萊恩繼續說著,「聯盟一直都在懷疑這座城市的親王跟塞瑞斯有可能是密探,所以才讓艾維斯在這座城市長期駐守。」

  「……首先,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很遺憾你碰過那些遭遇。」茉拉看著布萊恩的眼睛認真地說,「你說布什會獵殺疑似至高王座的密探的血族,但聯盟已經懷疑親王和塞瑞斯是密探,那他們還沒有讓布什下手的原因是什麼?布什有可能現在突然下手嗎?」

  「因為只是懷疑,沒有確切證據。」 布萊恩搖頭,「而且,親王與塞瑞斯將邁阿密掌控得很好,聯盟也不敢輕舉妄動。」

  布萊恩停頓了一下後又補上一句,「聯盟也沒有真正理解艾維斯,他作為血族活著的動力就是尋求刺激。作為殺手的刺激已經讓他膩了,他現在享受的是隨時會有人來取他性命的快樂,反而很少會主動出手了。很少有人知道他有多瘋狂,他會故意洩露自己的情報給吸血鬼獵人,或是刻意放過想殺他的仇家,就是為了讓自己隨時可能被刺殺,享受那生死之間遊走的刺激。」

  「……瘋子。」茉拉搖了搖頭,又突然說道,「不過也有點悲哀,我反而有點理解了,他大概是個已經沒有退路的人吧。」

  茉拉說到這裡,又看了看布萊恩說道,「你這麼了解布什……怎麼不早點給我一點提示?嗯?」

  布萊恩坦蕩地表示,「如果不是因為現在局勢好像已經牽扯到兩大盟派的鬥爭,我們這邊又一籌莫展,我本來就沒打算提到我以前的事情,以及我跟布什的關係。我的職責是做你的護衛,至少之前我判斷,這些事就算不說也不會影響妳的安危。」

  「我們目前確實比較被動,但也沒有到一籌莫展的地步。」茉拉搖了搖頭,「那麼,關於至高王座跟卡西恩聯盟,你還知道些什麼?」

  「知道的不多,跟你聽到的沒差多少。」 布萊恩想了想後說,「卡西恩聯盟的統治強度與凝聚力沒有至高王座強,城市間還是各自為政為主。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很難抵禦至高王座的暗中入侵以及滲透。」

  「那……關於艾維斯呢?還有沒有什麼我該知道的事?」

  「呃……其實他跟塞瑞斯,私下關係好像比其他人想的還要好,畢竟塞瑞斯能請動他來教我劍術。只是連薇薇安都只認為兩人的關係水火不容。」 布萊恩愈說愈語無倫次,「其實要我說,他們關係也不是好……但就是好像,意外地有話聊?」

  「……算了。」茉拉搖了搖頭,淡淡地說,「總之後天就能跟他正面交鋒了。」

  「是呢。」 布萊恩也認同地點點頭。

  兩人話題到了盡頭,幸好馬歇爾在此時像是算好時間般地出現,表示迪亞戈後天晚上八點即將到訪,而茉拉也順理成章地讓布萊恩去進行例行的巡視工作。

  接下來的夜晚,馬歇爾跟茉拉同時嘗試以宰制術的手段解開茉拉的記憶封印,但是進度卻極為緩慢,茉拉沒有想起任何事情,反而是在馬歇爾幫助以及藉機教導下,增進了宰制術的能力。

  整整一小時後,馬歇爾提議暫停,「您的記憶修改狀況比我想像的還要歪曲且複雜……今晚先到這吧,請給我一點時間去思考有沒有其他方式能幫助您恢復記憶。」

  「你有什麼想法嗎?」茉拉問道。

  「目前看來,單靠您與我的合力,恐怕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解除,這個封印的方式看來有些獨特,正常來說不該是這樣……」 馬歇爾臉色不太好看,「最壞的狀況,可能會需要求助城市內其他血族。」

  「……我希望不要,你也說過其他會宰制術的血族不值得信任吧。」茉拉皺了皺眉,「你說的獨特是指?」

  「因為假如只是用宰制術的力量來進行封印,雖然可能是塞瑞斯大人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加固封印,但考量到您成為血族夜晚的狀況,這不太現實。」 馬歇爾回答,「但假如不是這樣的話,我們今晚不該這樣完全沒有進展……」

  茉拉皺著眉陷入了思考,但腦中仍是一片混亂。剛才她每當覺得自己好像翻出了一些記憶的光影,好不容易撈起的記憶片段卻又迅速沉沒,最後始終無法想起任何事情。

  茉拉思索了好一段時間後才開口道,「嗯……塞瑞斯可以在不進行眼神接觸的狀況下修改記憶嗎?」

  「應該是不可能的。」 馬歇爾搖頭:「即便是塞瑞斯大人也辦不到。」

  「嗯。」茉拉點了點頭後又說道,「但是他有可能是透過一些其他的方法來加強他修改記憶的宰制術?」

  「有可能,所以我才需要一點時間去思考對策。」 馬歇爾面色凝重地說,「塞瑞斯大人擅長許多干涉人心智的異能,不只是宰制術而已。也許他是透過多重異能的配合,來達到現在這樣強硬的記憶封鎖。」

  「那就先著手進行調查吧。」茉拉又是皺了皺眉,「先從能做的事做起,例如學習血族律法。」

  「遵命。」 馬歇爾點點頭,很快就搬出了各種教科書,「那我們就用今晚的時間繼續學習吧?」

  而這一學就是從夜晚學到白天。為了加快進度,茉拉在天亮後仍獨自翻閱血族律法的書籍,直到下午才小睡片刻。但在隔夜再度睜眼卻仍感到神清氣爽時,茉拉也不禁在內心感嘆著吸血鬼得天獨厚的性質。

  當晚八點,一輛大卡車進入了宅邸的庭院。

  卡車停妥後,隨著馬歇爾的指示,商人從卡車上搬下了共有100隻的渡鴉。商人按照馬歇爾的要求,特別挑出了一公一母特別聰明、健壯且靈敏的渡鴉。

  茉拉在馬歇爾跟布萊恩的陪伴下審視兩隻被選出的渡鴉。公的渡鴉頭上有幾根白毛,看上去格外醒目,商人表示牠是這批渡鴉中最狡詐也是最兇悍的一隻。母渡鴉也是同樣地機靈,在商人的展示下,牠展現出牠的智慧,接連逃出許多設計好的牢籠機關。

  「我希望牠們能學會聽從指令。」茉拉一邊看著兩隻渡鴉一邊說,「經過訓練之後,牠們能做到哪些事?」

  「我可以留專門的馴獸師下來協助您,基本上渡鴉的智慧非常高,應該可以訓練牠們聽懂絕大多數簡單的指令。」 商人回答,「而且如果將牠們轉為血僕後,牠們的智慧以及與您的默契會進一步提高,放哨、警戒或是替您送信都是輕而易舉。」

  「很好,那我需要一名能夠配合且口風緊的的馴獸師。」茉拉點了點頭後看向布萊恩,「布萊恩,你再跟他配合教公的活力術、母的迅捷術。」

  「……其實我可以公母都教活力與迅捷的。」 布萊恩表示,「搭配起來更能發揮出動物血僕的優勢。」

  「好,那就這樣吧。」茉拉對布萊恩點了點頭後,又突然說道,「對了,該取個名字……就叫K跟Q吧。」

  兩隻渡鴉的名字就這麼經過茉拉兩秒鐘的思考後定下。商人馬上表示他會指派適合的馴獸師過來協助,馬歇爾則示意其他工作人員,把剩下的渡鴉先送到頂樓他預先準備好的鳥舍去。



  在運送完畢,商人跟工作人員離開宅邸後,馬歇爾跟布萊恩才隨茉拉來到頂樓。高聳的塔樓上被簡單地清理過,足以充當鳥舍。

  在布萊恩的指示下,茉拉先餵這兩隻渡鴉飲下自己的血粹,之後集中精神,想像著靠意念指引血粹在渡鴉體內釋放力量。 被賜名K與Q的兩隻渡鴉在血族力量的影響下開始顫抖,奮力振翅。

  幾秒鐘後,轉化完成,成為血僕的K與Q重新飛回茉拉面前,停在她面前的布萊恩身上,一左一右立於他的肩頭,然後溫順地看向茉拉。茉拉再度看著兩隻渡鴉,確實能感受到牠們的改變──目光比普通的渡鴉更加銳利,且動作也多出了幾分跟茉拉的親近感。

  「嗨~」茉拉伸出雙手搔了搔K跟Q的下巴,然後輪流跟牠們說明著,「你的名字是K,而你是Q,從現在開始,其他的渡鴉都是你們的子民。」

  兩隻渡鴉順從地任由茉拉撫摸,牠們彷彿聽懂了她的意思,紛紛鳴叫了幾聲作為回應。

  但布萊恩沒有繼續當鳥架的意思。他抖了幾下肩膀,讓K跟Q飛起來後,去外面搬了兩個鳥架回來,「要把牠們的鳥架擺在你房間嗎?」

  「在我房間跟鳥舍都擺吧。」茉拉看著兩隻新收的血僕微笑說道,「我想牠們會喜歡在這邊有自己的王座的。」

2021年8月4日 星期三

血族:邁阿密(V)

V-Night 5-6


  通往血議會場地的大門就在茉拉眼前。

  握住門把的瞬間,茉拉感受到體內的血粹受到牽引開始流動,緊接著門自動順著她的動作敞開,迎接新任議員的是一個佈置得相當精美的開放式包廂。包廂寬敞、舒適,有沙發也有幾張木桌,桌上還擺著香檳冰桶與酒杯。

  包廂的桌椅靠著包廂的護欄邊,茉拉走到護欄邊望去,才發現這裡竟然是個相當巨大且氣派的地下劇院。

  相同高度的位置還有四個包廂,迪亞戈議員已經在其中一座包廂中,而另外三間包廂還是空著的。下方的觀眾席上也已經有十幾名血族入座,他們在茉拉亮相的瞬間就抬頭仰望,開始低聲竊竊私語。

  茉拉俯視著底下的血族,感受體內心獸高傲地咆嘯。前方的舞台上空無一人,而她的包廂位置就在正對舞台的方向,位於五座包廂的正中央。茉拉對迪亞戈微笑著點了點頭後,又用淡漠的目光掃視底下的血族,才坐到沙發上。

  「底下有值得我注意的血族嗎?」坐下後,茉拉小聲問道。

  「……來的都是些基本常見的面孔,之後再慢慢認識就好。」馬歇爾小聲說道,「下面是藍戴爾議員、迪亞戈議員派系的血族為主,不過我有看到一個布什議員手下的人,代表布什議員今天確實會出場。」

  「就是在第二排位置上,穿著藍色西裝,深金色短髮的那位。他是布什議員的心腹,名叫曼裘特,之後如果要跟布什議員打交道會常常見到他。」布萊恩在旁邊補充,「不如說,很多血族都放棄直接跟布什議員說話,而是找上曼裘特了。」

  馬歇爾又拿了個發言用的桌上麥克風放到茉拉面前,「待會要說話時您可以用這個,比較省力。當然也可以直接說,如果您對自己的音量夠有自信。」

  一旁的布萊恩繼續說下去,「勞倫議員應該很快就會到了。藍戴爾議員說不定已經到了──她有時候就算準時或早到,也喜歡先用朦朧術把自己跟手下隱藏起來觀察其他人,惡趣味。布什議員通常會遲到,這是件好事。他如果準時到場往往就是他要找麻煩了。」

  「嗯,好。」茉拉看了看那個叫曼裘特的血族,又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然後想了想,「……幫我倒杯香檳吧。」

  馬歇爾立刻上前恭敬地替茉拉倒了杯香檳。茉拉輕輕靠在沙發上,只是等待。

  而時間很快來到十點。勞倫議員無聲無息地走入自己的包廂,而薇薇安則如同布萊恩所說的,在十點整時忽然跟她的隨從一起出現在她的包廂裡。

  薇薇安環顧了一下現場,忽然站起身朝著劇場內發話了,「我想布什議員應該又會慣例地中途加入我們,何況今晚的主角也不是他。所以就像往常一樣,我提議先開始會議,請勞倫議員記錄下布什議員出席會議的時間。」

  馬歇爾低聲解釋道,「只要到場有三名以上的議員同意,即使沒有全員到齊也可以開始議會,過去大多是這樣。」

  而在薇薇安說話的同時,迪亞戈議員已經低聲表示同意。勞倫議員隨後也用那空洞的嗓音回覆了同意。

  「同意。」茉拉對著麥克風平靜地說。

  在四名議員都同意後,一名外貌看起來是亞洲青年的血族走上台。

  馬歇爾一邊解釋他是近幾年議會的司儀,麥爾斯‧李,是第九世代的魅魔氏族。在魅魔氏族所擅長的威嚴術效果影響下,他一上台就成功吸引了在場其他血族的注意力。

  麥爾斯滿面笑容地向位於包廂的眾議員行禮,「那麼,由於在場四位議員全數同意。作為司儀,我宣告今夜的血議會即將正式──」

  麥爾斯的話被一聲響亮的開門聲打斷。

  在眾人的目光下,布什議員的包廂門被用力地推開。一名金髮青年從容地走進包廂,他的身材高挑結實,一頭俐落的金色短髮,襯著他在陰影中依然醒目的俊美容顏。而男子的五官宛若希臘雕像般完美,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樑和穠纖合度的唇瓣,簡直不像是人類應有的相貌。

  男人穿著一件暗紅色的天鵝絨襯衫,胸口的鈕扣敞開露出結實的胸膛,仔細看還會發現他暗紅色的襯衫上好像還沾染了些不太明顯的血跡。

  而他現身的瞬間就好像有股強烈的吸引力,促使在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看著他輕巧地坐到包廂的護欄上。

  男人隨興地拿著麥克風,用純正的英國腔慵懶地說道,「議會開始了?麥爾斯,我有錯過什麼嗎?」

  茉拉透過眼角餘光注意到,所有議員也都盯著他看,勞倫議員面無表情的面容上竟然皺起了眉頭,薇薇安與迪亞戈也都馬上擺出一臉警戒的模樣盯著他,所有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不用說,突然現身的這人自然就是艾維斯‧布什,劍術高手、掌管城內血族資金的議員,同時也是所有人一致認定的瘋子。

  「哎呀?」艾維斯‧布什的視線忽然投向茉拉所在的包廂,「那邊坐的就是新上任的議員嗎?初次見面,我是艾維斯,你看起來比塞瑞斯要討喜得多……真是太好了。」

  有別於艾維斯看似友善的態度,茉拉視線跟艾維斯對上的瞬間,便莫名感受到一種詭異的不安感從胸口竄起,那種不對勁感毫無來由,卻不容忽視。此時心獸面對艾維斯時高傲的怒吼,反而成為茉拉安定下來的支柱,讓她維持了強硬的氣勢。

  「布什議員,請你注意自己的態度。」迪亞戈終於忍不住開口喝斥了。

  「我是茉拉‧蕾娜。」茉拉微微昂著頭說,「布什議員果然如我聽說的一樣,令人印象深刻。」

  「好說。」艾維斯笑著點點頭,他正要開口繼續說下去,薇薇安嘆息著打斷了他。

  薇薇安輕嘆了口氣,迅速對麥爾斯說,「司儀,繼續議會。」

  麥爾斯聽到薇薇安的話後回過神來,連忙繼續說道,「那麼議會正式開始!」

  像是害怕艾維斯繼續打斷他一樣,麥爾斯連忙解釋茉拉作為新任議員今晚正式上任,身為塞瑞斯的繼承人,茉拉將成為城內的仲裁者,並掌管所有塞瑞斯過去的職務。

  在安東尼奧背書,證明了茉拉已經登錄為議員後,麥爾斯對茉拉說道,「那麼,是否可以請蕾娜議員向我們說幾句話?讓在場的血族們有榮幸認識您?」

  茉拉點了點頭,對著麥克風開口。

  「那麼,儘管已經說過了,我是茉拉‧蕾娜,塞瑞斯的繼承人,邁阿密的新任仲裁者。」茉拉緩緩環顧了現場一圈,然後露出帶點傲氣的笑容道,「我想各位已經記住這張臉了,剩下的不必多說,相信各位遲早有機會見識到的。」

  茉拉俯視著底下的血族,展現出帝王天生的傲氣以及儀態。從他們的神情,茉拉能感受到他們給予新任議員應得的敬畏。在她話聲落下後,在場眾人開始鼓掌,幾名議員也很給面子地拍手。

  緊接著是薇薇安發言,她遵循前天晚上三人的會談內容,宣告她、茉拉與迪亞戈三人將一起調查塞瑞斯失蹤的案件,追查真相。在她的發言得到迪亞戈的附議後,等同於表明了兩人對於茉拉的支持。理論上,不會有血族對茉拉的地位有任何質疑了。

  當然,那只限於正常人。

  本來一直微笑著聽其他議員發言的艾維斯,在這時忽然開口了。

  「抱歉,我有件事情想請問一下蕾娜議員──」艾維斯語氣輕快,隨口問道,「真的不是你殺死塞瑞斯的嗎?」

  「如果你了解我的處境,就會明白沒有人比我更想殺死塞瑞斯──如果我能找到他。」茉拉看向艾維斯微笑道,「我反倒想問布什議員,為何這麼確信塞瑞斯死了呢?」

  「因為他的失蹤看起來很可疑嘛。」艾維斯笑容滿面地說道,「至少在我看來很像是有人殺死他後,假造成失蹤的樣子,畢竟大家都知道我們血族死後會直接化成灰燼,屍體可太好藏匿了。」

  迪亞戈立刻斥責艾維斯,「你在胡說些什麼?你認為這有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以下犯上在血族的世界難道罕見嗎?」艾維斯一臉無辜地笑著反問後,忽然加重了語氣,嘴角含笑卻又暗藏鋒芒地追問道,「我還想請問幾位議員,特別是藍戴爾議員與迪亞戈議員,你們為什麼都沒有人懷疑過她的嫌疑呢?明明這位蕾娜議員才是塞瑞斯失蹤後最大的得利者不是嗎?更何況她自己也說了,她對塞瑞斯充滿殺意,殺死塞瑞斯後取而代之,多麼完整的復仇劇本?難道你們只是因為認為,塞瑞斯不可能栽在一個新生血族手上,所以就自動忽略了這個可能性,各位不可能如此天真吧?」

  薇薇安冷冷地反駁,「我在塞瑞斯失蹤後的隔天晚上就去找過蕾娜議員,她記憶被修改過,雖然忘了塞瑞斯的下落,但我也確認過她現在說的這些都是實話。」

  艾維斯聳聳肩,「記憶修改是可以自己對自己使用的,就算我相信薇薇安你沒有跟她串通好了,她也有可能在殺死塞瑞斯後自己修改記憶,以防露出破綻嘛。」

  「布什議員是不是搞錯了什麼?」茉拉冷冷一笑,「在塞瑞斯將我變成他的血子之時,我已經自動成為了他的繼承者,這既是親王規定,也是他親口跟親信交代過的。也就是在我成為血族時,我已經擁有我現在繼承的所有權利與權力,在這種情況下,我殺死塞瑞斯,為自己惹來禍端,又有什麼意義?」

  「首先,你剛剛自己說了很想親手殺死她。」艾維斯繼續說下去,「其次,誰知道塞瑞斯讓你成為繼承者時是什麼情況?按照塞瑞斯過往的行事風格,他基於某些目的想創造一個傀儡也不太意外。最重要的是,如果塞瑞斯還在,你就不可能擁有自主的權力,就算律法欽定你是繼承人,他也會在你背後操控著你。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此憎恨他的你,會下手也不奇怪呀。」

  艾維斯突然話鋒一轉,「說實話,我真的滿樂意看你取代他成為議員的,塞瑞斯如果真的被你扳倒我也只想喝采說聲做得好。可是偏偏塞瑞斯的身分特殊,而且還肩負保護親王沉眠地的職責,加上律法明令禁止殺害親長,我認為這件事情還是查清楚比較好。」

  迪亞戈似乎忍無可忍地沉聲喝道,「你盯著蕾娜議員胡攪蠻纏,到底想做什麼不如直說吧?」

  艾維斯轉頭看向迪亞戈,「我認為我們至少該對蕾娜議員現在的住處,也就是塞瑞斯之前所住的灰堡進行一番徹底的搜查吧?由所有議員一起執行,找找看有沒有任何蛛絲馬跡。當然,也許塞瑞斯其實還沒死,只是插著根木樁被藏起來了,我們還是得把他找出來嘛!」

  艾維斯說到這忽然笑了兩聲,「說真的,他如果是被插了木樁藏起來我一定要親眼看到。啊,不過只調查蕾娜議員好像太過分了點。除你之外最有嫌疑的就是我們這些議員了,我建議我們所有議員的據點都該被搜查一遍!」

  艾維斯話才說完,薇薇安跟迪亞戈也都瞪大眼睛看了過去,只有安東尼奧依然平靜。

  然後艾維斯又說道,「啊,勞倫議員的書庫也得翻翻。」

  這話一說完,連安東尼奧都抬頭瞪他了。

  「布什議員所說的被操控等等情況,是我有可能在半天,甚至數小時內理解的嗎?然後還要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殺害他?」茉拉冷冷地說,「在沒有足夠理由的情況下搜查其他議員的住處,我想不只是我,其他議員也不可能同意。」

  「嗯?」艾維斯反問,「誰能證明你是塞瑞斯出事那晚才接觸到血族的世界呢?除了你身邊那位塞瑞斯的忠僕外。」

  「至於充足的理由──我就把話說明白了點,現在在邁阿密內,最有能力與那個機會對塞瑞斯不利的,就是我們這五名議員啊,這樣的嫌疑難道還不夠?」艾維斯向著劇院說道,「三位議員宣稱會全力調查塞瑞斯失蹤的真相,可是卻放著最明顯的幾個嫌疑人不管不是很奇怪嗎?最該被徹查的本來就不是現在在台下聽我們說話的、還有那些在街頭遊蕩沒資格進來的血族,而是我們五人啊!」

  艾維斯的話挾帶著一股詭異的煽動力量,隨著他高聲表達這確實有幾分道理的觀點,台下就連原本屬於薇薇安派系跟迪亞戈派系的血族們也都開始把視線投向其他議員,很顯然也開始被說動了。

  艾維斯繼續說道,「從另一個方向來看,先從我們五名議員開始徹查起,如果真的沒有任何線索再開始往外調查不是更合理嗎?畢竟,一般血族要扳倒塞瑞斯雖然不是沒有可能,但相較下絕對是我們幾個更有機會呀。除非,你們能提出除了我們五人外還有誰更有嫌疑?否則先從最具嫌疑的人開始調查起應該沒有任何問題吧?」

  「布什議員在缺乏證據的狀況下這麼說,除了製造更多的混亂,對情況又有什麼益處?當我們議員彼此猜忌,而無法全力調查的時候,得利的難道不是殺死塞瑞斯,導致城市陷入混亂的真凶嗎?」茉拉微微提高了音量說,「順帶一提,我想很輕易就能找到我在塞瑞斯失蹤當晚前,在陽光下行走的監視器影片。」

  「那你有人選了嗎?」艾維斯反問,「你們幾人難道有其他嫌疑人了?還是你們其實既沒有調查方向,也不願意先徹查最有動機與實力這麼做的幾人,只為了維持議員間表面上的和平。」

  「至於議員間彼此猜忌的問題……你如果稍微打聽過就會知道這其實是這座城市的常態。」艾維斯說到這忽然嘆了口氣,淡淡地說道,「不過看來我的提議勢必會被薇薇安、迪亞戈還有你一起否決了,雖然不曉得你們三人事先訂下了什麼樣的協議,但是想必接下來的調查肯定會以你們三人以外的人為目標,去進行徹底又詳細的搜查吧。」

  「布什議員大可不必在被駁倒之後就刻意示弱來博取同情。」茉拉靠在椅背上,微笑緩緩說道,「事實上我還真的有嫌疑人,不過我本就不打算在如此公開的場合說明,如今更不打算因為根據不足的質疑而改變我的想法。若布什議員要懷疑我是虛張聲勢也無妨,我倒希望被我懷疑的對象也這麼認為。」

  茉拉說完後,微笑著啜了一口香檳。

  「喔?」艾維斯忽然露出頗感興趣的笑容,「如果是這樣那倒是真的值得期待,看來是我不解風情了?」

  不等茉拉回答,艾維斯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又問了一句,「這麼說來,你應該很快就能給出答案了吧?畢竟這麼快就掌握嫌疑人了。」

  「等我知道真相的時候,自然就會給出答案了。」茉拉微笑著回答。

  艾維斯眼睛轉了轉,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迪亞戈強勢打斷了他的話。

  「如你們所聽到的,我們三位議員會全力調查這整起事件的真相,我希望在我們交出成果前,各位可以減少一些無端的猜忌與質疑,不要讓調查事件這項重點失焦了。」

  薇薇安也跟著轉頭對茉拉說,「蕾娜議員,除了調查案件外,你還有身為仲裁人的工作,你認為你何時可以開始執行這項職務?」

  「若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開始。」茉拉向薇薇安點了點頭說。

  薇薇安立刻轉頭示意司儀,整段過程流暢得讓艾維斯找不到空隙插話。

  麥爾斯也立刻接話,「那麼,從今起,各位城市內的血族糾紛照慣例一律由議會的仲裁人進行協調、審判,請問蕾娜大人,有需要仲裁者是否直接到府上拜訪您?」

  茉拉點了點頭,「就依循慣例吧。」

  緊接著司儀立刻詢問幾位議員是否還有事情要宣布,問過迪亞戈、薇薇安、安東尼奧後,艾維斯也輕笑著搖搖頭,沒有繼續說話。

  司儀最後則再度詢問茉拉,「那蕾娜大人,是否同意結束議會?」

  「同意,今晚就到這邊吧。」茉拉點了點頭後,又看了其他議員和底下的血族一眼,勾起嘴角,「我期待著能更多多認識各位。」

  於是,在司儀的宣告聲中,包廂的窗口降下了厚厚的帷幕,隔開了包廂與外界的連結。

  馬歇爾眉頭緊皺,「艾維斯‧布什是什麼意思?」

  茉拉原本也露出些許不悅的神情,但看到馬歇爾氣到連敬稱都忽略後,反而饒富興趣地看著他。

  布萊恩也一臉凝重地低聲說道,「他如果不是知道了什麼,就是發現了什麼,否則不會是這種興致盎然的表現。」

  「是嗎?」茉拉想了想,「根據你們對他的描述,我原本猜測他是故意想搜查議員的住所來搗亂,但布萊恩你認為他會這樣是因為有什麼根據嗎?」

  「因為他如果沒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通常不會去主動做些什麼。」布萊恩皺眉,「當然也不完全精準,畢竟他是個瘋子。」

  馬歇爾則收斂怒氣,若有所思地看向布萊恩,像是在思考他的話,最後才點點頭道,「布萊恩說的也有可能。」

  「……但是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是有幾分道理,雖然方式很討人厭。不過猜測他的動機也沒用……我們只能把握手邊有的線索。」茉拉緩緩地說,「對了……我看到他的時候,感覺有點不舒服,但似乎不是因為心獸,你們知道原因嗎?」

  「……這不好說。」馬歇爾皺眉,「您現在還有那種不適感嗎?」

  布萊恩則說,「雖然不排除是他本來就讓人不舒服,但也有可能他當時正在施展威嚴術,目前無法確定。」

  「現在沒了。當時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有種不安感。」茉拉搖了搖頭,「總之……我們得盡快查出塞瑞斯失蹤的真相,當然也要做好仲裁的工作,該做的事還很多。」

  話到此處,茉拉看了看眼前的三人道,「我要求你們盡力協助我。」

  三人同時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向茉拉行禮,作為他們的答覆。

  接著布萊恩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那個,你剛才說有嫌疑人了,請問是誰啊?」

  「離開這裡再說吧。」茉拉起身說道。

  在茉拉下命令後,一行人迅速撤出包廂,遵循原路返回停車的地方,不再多做停留,而司機也在所有人都上車後發動引擎。

  茉拉這時才開口跟布萊恩說道,「雖然只有模糊的線索,不過,我說的對象是誰,布萊恩你也應該知道才對,畢竟那是我們現在唯一掌握到的關係人士──除了我之外。」

  布萊恩愣了一下,認真思考片刻後說,「你是說,那個異色瞳的血族嗎?」

  茉拉點了點頭後說道,「雖然沒有辦法肯定他的嫌疑。馬歇爾,你開始找塞瑞斯過去的紀錄了嗎?」

  馬歇爾點點頭,「已經開始了,不過需要點時間,塞瑞斯大人的過去一向都是機密。」

  另一邊,布萊恩則問道,「如果是外來血族的話,我們如果有足夠的人手應該能找出來……可能要盡快跟另外兩位議員連絡了?」

  「確實,這件事也要麻煩你了,馬歇爾。」茉拉看了看在副駕上的馬歇爾,突然說道,「說真的……你有時間睡覺嗎?」

  馬歇爾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馬上點點頭,「請放心,我對身體健康的管控沒有放鬆警惕,每天還是有適度地讓身體休息。」

  「那就好。」茉拉說道。

  布萊恩在旁邊嘆了口氣,「我最懷念生前的,就是那種隨時都會累了想睡,還有睡醒時的暢快感。」

  茉拉看向布萊恩調侃道,「這感嘆真有你的風格。」

  「成為血族後才知道,能隨時都想睡也是種珍貴的自由。」布萊恩一本正經地說道。

  馬歇爾則繼續討論正事,「一樣請兩位議員都到家裡來嗎?您需要休息一天再和那兩位談談,還是明晚就談?」

  「不用隔一天了,能早點請薇薇安調查應該對事情有利。」茉拉說完後又皺眉補了一句道,「我也想跟兩位議員討論一下那個艾維斯的狀況。」

  「了解。」馬歇爾點點頭,「那關於布萊恩提議過的,嘗試與布什議員接觸的事情,是否還要安排呢?」

  「……看他這麼渴望進到宅邸來,我想這個點子還是先緩緩。」茉拉瞥了布萊恩一眼說。

  這個點子的提案人布萊恩馬上假裝沒有自己的事情看向車窗外,顯然也不敢堅持這個計畫了。

  「我明白了。」馬歇爾點點頭,一邊注視著前方的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補上一句,「您今晚表現得很好,辛苦了。」

  一直不敢接話的法碧歐菈連忙點頭,「真的,您今晚特別有氣勢。」

  布萊恩也跟上,「沒錯,特別是把布什議員都罵到不敢說話,太厲害了!」

  茉拉先是微微一笑,過了片刻後才淡淡地開口道,「我覺得在這種場合,如果示弱,就等於在告訴別人,他們可以趁虛而入。」

  「說的對。」馬歇爾贊同地說道,並制止了另外兩人的附和。

  車子在和平的氣氛下一路駛回宅邸,就彷彿在這個小小的空間內,可以暫時隔絕外界的山雨欲來。不過隨著車子在凌晨兩點抵達宅邸,馬歇爾又立刻忙著去安排明天會面的事務,至於茉拉,則是在他離開前,小聲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



  凌晨兩點多,茉拉在臥房內迎接兩個生面孔。為了議會而穿的禮服已經換下,現在她只穿著一件黑色的花紋馬甲和黑色的亮面高跟鞋。

  在茉拉眼前的一男一女正是她之前要求馬歇爾找來的M奴。根據馬歇爾的說明,兩人都是在宅邸服務過好幾年的僕人,看起來都是不過16,17歲的白人,男的叫克里斯,是個淺棕色頭髮的可愛男孩,女的則是珍妮佛,有著一頭蜂蜜色長髮和更加成熟的美貌。

  茉拉看了看兩人問道,「我先確認一下,你們兩人對BDSM都有興趣?有嘗試過嗎?確定自己是M奴?」

  兩人互看一眼,珍妮佛點點頭,「我來之前本來就是在黑市被買賣的M奴,現在在這裡生活好很多,我也已經習慣做M奴了。」

  克里斯則說,「沒有嘗試過,但我認為沒有問題。」

  茉拉看向珍妮佛,「『習慣』,但你喜歡嗎?老實回答,我不要你為了討好我而做出違心之論。」

  茉拉語氣並未加重,但講到「老實回答」時,卻用上了宰制術。

  珍妮佛愣了一下,隨即立刻開口回答道,「說不上喜歡或討厭,但那已經是我最適應的生活方式,這份工作是我主動請求馬歇爾先生選我的,如今在這座宅邸過著普通的生活感而讓我很不習慣、不適應。所以……或許我算是喜歡的吧,只是我以前沒有空閒去思考,可能之後會真的弄清楚。」

  「哼嗯……好,那讓我們測試看看如何?」茉拉突然從身側抽出教鞭,抬起珍妮佛的下巴,看了她好一陣子後,轉向克里斯說,「我不愛一次調教兩人,但歡迎你留下來看,也好更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跟克里斯說完後,茉拉又微笑著轉回去看珍妮佛問道,「除非你討厭被看?」

  珍妮佛搖頭,「不會,我沒有這種顧慮。」

  克里斯也點點頭,一臉認真好像準備要好好學習一樣。茉拉微微一笑,命令克里斯到一旁的椅子上安靜坐好,然後再度用攝人的目光看著珍妮佛。

  調教之夜正式開始。



  隔夜,茉拉一如往常在床上睜開眼睛,看到的依舊是準時送來鮮血的馬歇爾。馬歇爾說明已經把見面的事情安排好了,不過迪亞戈議員另外有事,所以今晚只有藍戴爾議員會來。

  「迪亞戈議員說他過幾天會再登門造訪,藍戴爾議員則表示九點會到。」馬歇爾說道,「不過迪亞戈議員並未透露他的行程。」

  「哦。」茉拉挑了挑眉,「好吧……那其他事有進展了嗎?」

  「我昨晚從書房找到一些疑似塞瑞斯大人過去的書信和筆記本,但還沒有時間全部閱讀調查過。」馬歇爾立刻接著說,「至於您提過的渡鴉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大概3到4天後會有專人送來供您挑選,預計會有100~200隻渡鴉,您想全部留下也可以。」

  「還真多。」茉拉聽到渡鴉的數量時愣了一下,「那些文件很多嗎?需不需要布萊恩……或是我在學習律法之餘調查?」

  「我會請法碧歐菈來協助我,布萊恩……他長處不在此,就算來幫忙可能也難有效益。」馬歇爾解釋道,「請給我大約一週的時間,因為我一邊解讀還會一邊繼續尋找。」

  「好,如果有找到什麼值得留意的情報,隨時告訴我。」茉拉點了點頭。

  「這個自然。」馬歇爾收拾血杯,再度向茉拉行禮,「那麼請您慢慢做準備,藍戴爾議員應該還是會準時到。」

  法碧歐菈進房間後,茉拉在她的協助下換上一件相對低調但依然正式的黑色不對稱設計小禮服,搭上紅寶石吊墜的銀項鍊和耳環,妝髮也和上次與醫生碰面一樣維持簡單素雅,已經駕輕就熟的法碧歐菈打理起來十分俐落。

  迅速完成裝扮後,茉拉又取出前天畫的血族素描和新的紙,嘗試照著重畫一張,只可惜,炭筆不聽茉拉的使喚。在試圖補救卻仍然失敗後,茉拉皺起了眉,而一旁靜靜等待的法碧歐菈則一臉認真地看著那張素描,似乎在思考這張畫的意義。

  茉拉看了法碧歐菈一眼,迅速將畫揉成一團,扔掉後叫來布萊恩,並交代他將圖畫拿去複印兩張。

  沒過多久時間,布萊恩就拿著複印好的畫稿回來。

  「這個是要幹嘛的?」布萊恩問道。

  「給薇薇安調查用的。」

  茉拉簡單說完後,便讓布萊恩跟法碧歐菈都先離開,並將畫稿的原稿收在書房,如此一來,便做好了會面前的所有準備。

  待到晚間九點十分,茉拉得知薇薇安抵達了灰堡。



  茉拉在會客室坐下後不久,馬歇爾就領著薇薇安進門,並站到茉拉身後。而薇薇安則是在茉拉對面坐下。她今天穿著米白色的風衣,腳踩同色系的高根靴,隨興地放任紅髮散落在腦後。而寇爾‧海桑特同樣立於她的身後。

  「今天又找我來,是你有什麼新線索要跟我分享嗎?」

  「確實有。我掌握到在夜總會起火的前兩晚,有外來的血族想殺死塞瑞斯。」茉拉一邊說一邊觀察薇薇安的反應。

  薇薇安先是有些驚訝地挑眉,但隨即又了然地點點頭,「是那個瘟疫醫生告訴你的情報嗎?我這邊唯一掌握不了的消息就是他,而且我知道你之前找過他了。」

  「我不會證實任何情報來源。」茉拉淡淡地說,「那麼,雖然才過了幾天,你有掌握到什麼新的情報嗎?」

  「沒甚麼關於塞瑞斯的直接情報。」薇薇安聳了聳肩,「不過我知道今晚迪亞戈秘密去見了艾維斯,他還特地故佈疑陣,讓人以為他是招集城市內幾名比較常惹事的武鬥派血族開會。」

  「哦?」茉拉微微皺了皺眉,「你不會還剛好知道那是為了什麼吧?」

  「抱歉,真不知道。」薇薇安搖頭,「來的路上我就在想這件事情,迪亞戈跟艾維斯的關係一直很差。」

  「……我想應該可以預期你也會派人關注那兩位的動向了。」茉拉說道,然後從文件中抽出了剛才複印的圖畫,推到薇薇安面前,「這是我根據描述畫出的外來血族長相,據說是個疑似有亞洲血統的英國腔血族,大約190公分,異色瞳。」

  「……」薇薇安拿起畫像,相當認真地看了一段時間後說:「這是你畫的嗎?」

  「對,怎麼?」

  「沒事,只是沒想到你還有這份才能。」薇薇安笑了笑,然後又重新恢復難得嚴肅的表情,「我從來沒見過這種相貌的血族,而且他還打算殺死塞瑞斯……有意思。這張畫我應該可以帶走吧?我會派人去調查外來血族這條線索,但或許需要點時間。假如他們能躲過我的耳目,那就代表,很可能有人在接應這個外來血族。」

  「當然,那本來就是要給你的。」茉拉點了點頭後說,「另外,他還有一個司機,開的是黑色賓利,但不知道司機是人類還是血族,或是其他身分。」

  「黑色賓利車,這應該比他本人還好找。」薇薇安點頭表示了解,「還有什麼我該知道的嗎?」

  「目前就這樣了,畢竟也沒過幾天,只是我認為這件事應該及早開始調查。」茉拉頓了一下後又看著薇薇安說道,「還有一件事……昨晚的血議會,艾維斯顯然衝著我們議員而來。就你看來,他有可能掌握了什麼未知的情報嗎?」

  「有兩種可能,他看你不順眼所以故意找碴。但也可能是他發現了什麼,讓他覺得很有趣的線索,才會導致他忽然那麼積極參與議會。」薇薇安無奈地說,「我認為後者的機會高點,只是如果想知道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線索,就只能問他本人了。」

  薇薇安話說到這,忽然語氣一變,微笑著說,「話又說回來,其實在這之前一直是塞瑞斯負責跟他打交道的,我看你昨晚也表現得不錯,不如就請你連這個工作也繼承了吧?」

  「我認為議員彼此之間的交流機會應該要相當才是好狀況。」茉拉面無表情地否定了薇薇安的提議,「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塞瑞斯之前是怎麼跟他打交道的。」

  「他有耐心會跟他周旋,那兩人本性都是惡趣味的混蛋,交流起來自然是臭味相投。」薇薇安看茉拉否決後遺憾地搖搖頭,「塞瑞斯如果沒有興致的時候就會直接跟他拚異能。」

  「……我相信幾位資深的議員,應付他應該會比我更得心應手才對。」茉拉對薇薇安薇笑道,然後再度恢復原本的表情說道,「總之,我新獲得的情報已經都告訴你了,期待你那邊能有所斬獲。」

  「這些消息確實都滿有用的,我先謝過了。接下來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薇薇安點點頭,「不過,艾維斯的事情還是麻煩你多多考慮囉,我昨晚看你們爭執,就覺得你很有天賦呢!在應對他這點上。」

  「如果要我承擔這麼勞累的額外工作,也該讓我獲得一點好處不是?」茉拉擺了個無奈的姿勢說道。

  「如果你能負責去艾維斯那打探口風,之後你在擔任仲裁者的職務時,如果遇到何需要情報調查的問題,我這邊都可以全力配合。」薇薇安眨眨眼,「事實上以前塞瑞斯跟我就是這樣合作的。」

  「是嗎?那我會慎重考慮的。」茉拉衝著薇薇安笑了笑說。

  「好好考慮吧,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就先走了。」薇薇安突然說道,「對了,近幾天應該就會有城內的血族來找你仲裁了,小心點,來的是城裡的麻煩人物。」

  「你這麼說是打算賣關子?」

  「給你保持點新鮮感。」薇薇安想了想,「喔,而且解釋起來也麻煩。」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叫上寇爾,「先走了,好好幹吧,仲裁人。」

  「之後見了。」茉拉平靜地說,沒有要追問的意思。

  馬歇爾帶領薇薇安離開後,剛才不出聲站在茉拉身後的布萊恩忽然說,「寇爾受傷了,應該是昨天晚上到今天來找你之間與人交過手。」

  茉拉看向布萊恩問道,「傷的重嗎?」

  布萊恩想想後說,「應該不輕,血族的身體狀況跟人類不太一樣。表面上的傷口在一夜後就會消失,可是傷害仍然存在,他的左手臂應該受到不清的傷勢。」

  「嗯……要是知道他跟誰交手就好了。」茉拉思考了片刻後說道,「我不喜歡現在的狀況,薇薇安知道我們的情報來源,而迪亞戈則不知為何去跟艾維斯會面,而艾維斯可能掌握了什麼情報……看起來,最被摸清底細的是我們。」

  布萊恩無奈地說,「從塞瑞斯失蹤開始我們就一直很被動,我建議可以直接去問迪亞戈議員到底去找布什議員談了什麼。既然掌握不了什麼情報,只能逼大家把話都說清楚了。」

  馬歇爾在此時回到會客室,看了看兩人問道,「你們在討論什麼?」

  布萊恩很快說了一下自己觀察到的事情,馬歇爾思考後說道,「我想那幾位議員應該現在也和您一樣困惑,塞瑞斯大人不會那麼輕易就被摸清意圖。」

  他繼續建議道,「要不要和達米安先生聯絡看看,或許能從他那裡獲得額外的援助或情報?我剛好也想請問他是否對塞瑞斯大人的過往有任何了解。」

  茉拉一時沒有回答,只是看了布萊恩一眼。

  「別在意,塞瑞斯說過這是個我不該打探的名字,但我知道有這麼個人。」布萊恩聳聳肩,「我按照慣例先出去了,有需要就找我回來。」

  馬歇爾在布萊恩離開時說,「做好準備,看情況有可能會需要讓你出去調查些事情。」

  「之前達米安說過房屋內有密線?可以透過密線聯絡吧?」茉拉在布萊恩出去後問馬歇爾。

  「可以。」馬歇爾點點頭,「另外,雖然這樣做可能會造成您的不快,但我想這個非常時期,達米安先生那邊的勢力也得利用起來,如果能請達米安先生來護衛您的安全,就能解放布萊恩讓他外出去為您調查情報。」

  茉拉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後,才開口說道,「我不否認,我確實思考過運用達米安那邊的勢力,不過,我想先否定這個提案,倒不是因為顧及舊情,而是我認為讓這條關係維持秘密愈久,長遠來看對我來說其實有利。剛才我也跟布萊恩說到,我們這邊現在可說是攤牌最多的一方,正因為這樣,我想把達米安當作秘密的手牌──愈久愈好。」

  「我明白了。」馬歇爾點點頭,「那,我們就先準備以秘密線路聯絡達米安先生,其餘安排就先看狀況吧?」

  「嗯,就先這麼辦。」

  茉拉同意後,跟著馬歇爾前往撥打密線。想到要打給達米安,茉拉的腳步也忍不住輕快起來,畢竟達米安在她心中一直都像是一隻友善的大熊──雖然應該說是巨狼──讓她和他相處時總是能感到安心。說實話,她確實不希望這樣的情誼因為她必須利用達米安而破壞,儘管必要之時她不會因此猶豫。

  何況,他也是目前茉拉在人類世界和血族世界間,僅存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