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28日 星期四

血族:邁阿密(IX)

IX - Night 12-13


  作為新任仲裁者,茉拉在解決第一樁案件後的隔夜神清氣爽地起床,而眼前的是代替馬歇爾前來的法碧歐菈。她熟練地倒了滿滿一杯鮮血遞上,接著開始報告宅邸內的狀況。

  「馬歇爾先生還在研究機關盒;布萊恩先生在庭院訓練烏鴉。然後醫生預計八點半會抵達,距離現在還有兩個半小時。」

  「知道了,那一樣先換衣服吧。」茉拉說完後喝下鮮血。

  茉拉今晚換上粉紫色的女性西裝。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跟醫生這種公事公辦的人談話時特別適合穿西裝,況且打扮起來也簡單。

  在法碧歐拉的協助下,茉拉很快就打扮完成,決定去關心一下左右手的工作情況。

  馬歇爾仍是一貫冷靜地表示已經摸到了些線索,最遲後天晚上應該能解開。而布萊恩則是很得意地宣布現在K與Q已經開始能帶領其他鴉群,不久後就能領導鴉群來完成茉拉的指令了。

  而茉拉趁此機會,再度練習透過馭獸術跟K與Q溝通。出於好奇,茉拉詢問兩隻對布萊恩的感想,兩隻渡鴉則是同時表達對布萊恩的厭煩情緒,不過聽起來,布萊恩的訓練確實是很紮實。

  「你被K跟Q討厭了。」茉拉跟布萊恩表示,接著又轉回去安撫了一下K跟Q。

  「……!?」

  布萊恩一度震驚,不過茉拉才要準備離開,他似乎就已不介意了,繼續快樂地逼迫兩隻渡鴉展現最高的速度與力量。



  時間很快來到八點半。

  布萊恩與馬歇爾分別來到茉拉身邊,一起迎接醫生的到訪。而那名血族殺手也準時抵達了灰堡,身上的裝扮還是跟上次一樣,全身包覆得密不透風。

  沒有無謂的寒暄,醫生直接切入重點。

  「我找到一個,在夜總會起火的那天晚上,有接委託的殺手。雖然沒有證據能證明他是被委託去刺殺塞瑞斯。」醫生停頓片刻後就說了那名殺手的名字,「韋德‧布蘭登。跟我差不多同時來到邁阿密,他比起殺手更像是傭兵,從保鑣、刺殺或是單純的破壞行動的委託都接,和我一樣是幽靈氏族。」

  「沒有證據,但你認為他可能是接了那個異色瞳血族的委託嗎?」茉拉問道。

  「他本人現在不知道躲去哪裡了,但我昨天晚上逮到一個專門幫他處理雜務的血僕助手,那名助手表示他當天晚上,調走了倉庫中的一大批軍火後就開車外出,說是有重要工作。」醫生表示,「雖然那名助手也不知道他去哪工作,可是時機點太巧了。」

  「嗯,不過……他的行事風格是如何?他確實是有可能威脅到塞瑞斯的嗎?」

  「他也是城市內的頂尖血族沒錯,而且還養了一支能配合他作戰的人類小隊。加上他本人非常討厭帝王氏族的血族,單論實力來說我不覺得只憑他就能殺死塞瑞斯,可是假如說當天晚上他也是圍攻塞瑞斯的其中一方,那會是一個威脅。」醫生說道。

  一旁的馬歇爾與布萊恩也神情嚴肅地點點頭,顯然他們也知道這位韋德‧布蘭登。

  「如果是他的話,就算他沒有在那天晚上襲擊時陣亡,現在也很可能已經逃出邁阿密了。」馬歇爾補充道,「幹下一筆大生意後,他就會離開城市躲避風頭一段時間,這是他的習慣,也是罕見地喜歡到處在城市間移動,而非選擇定居的血族。」

  「那麼他現在可能不在城內了……你知道他在邁阿密的藏身處嗎?」茉拉看向醫生問道。

  「知道兩個,但我去看過,那裡都沒人了。」醫生繼續說下去,「韋德自己很可能已經離開了,但他手下的人類小隊應該沒有全部外出躲避,你們要抓人最好趁現在趕快找。」

  醫生從他的大衣下掏出一張紙,「上面有我查到的名單,一共有五個人,但我也不知道有哪些人還在城市裡。」

  「我收下了。」茉拉點點頭後接過名單,「還有其他情報嗎?」

  「目前就這樣,你有其他委託可以繼續交代我。」醫生回答,「你開始擔任議員也有幾天了,還沒遇到想讓我去燒死的人嗎?」

  醫生沙啞又低沉的聲音幾乎沒有變化,讓人不確定他是不是想表現一下幽默。茉拉抬頭看了醫生一眼,不過自然是無法從那瘟疫醫生的面具看出個所以然。

  「……實在太多了,我還得篩選一下。」茉拉還是姑且半開玩笑地回道,「總之,既然那個叫布蘭登的可能不是獨自作戰,如果你有發現其他參與的人,再告訴我吧,但目前沒有新委託了。馬歇爾,麻煩你支付醫生應有的報酬。」

  「好的。」馬歇爾轉頭問醫生,「就按照以往的方式匯款就可以了?」

  醫生點點頭,「那既然暫時用不到我,我就告辭了。」



  在送醫生離開的馬歇爾回來後,茉拉才開始詢問身旁的兩人。

  「你們對那個叫韋德‧布蘭登的血族還有什麼了解嗎?」

  「跟剛才醫生說的差不多。」馬歇爾解釋道,「那位算是職業傭兵,雖然不像醫生那樣是專擅獵殺吸血鬼的殺手,可是他的業務層面更廣、能力更全面,而且善於制定作戰計畫以達成目標。」

  「布萊恩,你可以把這名單上的人抓來吧?」

  「……應該沒什麼問題,我明晚就出發去處理。」布萊恩看了一下名單後點點頭,表示問題不大。

  茉拉也點了點頭,正要說下去時,馬歇爾的手機突然響起。

  馬歇爾接起電話後臉色驟變,緊接著他掛掉電話,對茉拉說道,「大人,剛才我委派去的人帶翠絲娜前來見您的人回報,那位翠絲娜小姐今天下午在大學宿舍的浴室割腕自殺,沒有留下遺書。」

  茉拉聽到馬歇爾這麼說也是愣了一下,露出詫異的表情,過了好一陣子才問道,「有可疑的跡象嗎?」

  「現場的人簡單打聽了一下,那位小姐今天晚上本來還約好要跟朋友一起出去參加派對,不像是會選擇自殺的人。」馬歇爾面色嚴肅,「看來肯定是有人刻意動了手腳。」

  「監視器呢?沒有拍到什麼嗎?」茉拉也皺起了眉。

  「現場人員還在調查。」馬歇爾看起來難得有些疲倦,「現在只能等那邊的消息了,另外,我打算委託幾名以前曾和塞瑞斯大人合作過幾次的暗影氏族的血族來協助我們,那幾位都是擅長調查、偵蒐的人才,之前沒有提過是因為您的狀況有些複雜,我不敢輕易啟用其他血族,只是現在我們確實有些忙不過來了。」

  「……那這件事就先等調查,聯絡一下那些血族,引介給我認識一下,之後你先專心解決機關盒的事情就好,其他事盡量分給布萊恩或法碧歐菈,必要的話也可以問達米安那邊能不能提供幫助。」茉拉用銳利的目光看了看馬歇爾後說,「我大概今天就可以把血族律法的學習告一段落,之後我會找你了解一下現在調查的狀況,再重新分配工作。」

  「沒問題,感謝您的體諒。我這就去進行聯絡。」

  馬歇爾說完後便立刻轉身離去。茉拉在內心默默嘆了口氣,內心更加肯定絕對要盡快重新分配工作量。

  而仍留在原地的布萊恩也是眉頭緊皺地說,「死了?這也太剛好了……時間點上很詭異。」

  「讓她自殺的人……很可能知道我的真實身分,或是某種程度上能掌握我們的調查進度。」茉拉露出凝重的表情說,「就像你說的,她死的時間點太過剛好,只能想成是有人不希望她洩漏她知道的情報……而且那人很可能就是我們在調查的對象。」

  「如今其他議員的動向也讓人很在意。」布萊恩說,「其實應該讓馬歇爾多關注一下其他長老是否私底下有什麼動作……不過他好像也忙不過來了。」

  法碧歐拉也試著提出想法,「發生這麼多事情,藍戴爾議員那邊應該不可能完全沒有收到風聲,只是不曉得她究竟採取什麼態度。」

  茉拉聽完兩人的發言,沒有立刻回應,只是低著頭思考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但不及她梳理情報,手機忽然響起的提示音便打斷了她的思緒。茉拉拿起手機,發現那是教皇透過加密平台傳來的新情報。

  茉拉立刻點開,發現竟然有兩條完全不同的新情報。

  其一,他查到現在幫卡洛斯訂好商務旅館的人。雖然使用的是假名,但是他追蹤到那人上網訂旅館房間的電腦,雖然一開始顯示IP不在邁阿密,但那只是刻意修改的假象。

  教皇破解對方的干擾後,成功查出對方真正的位置就在邁阿密市中心,就連地址他也一併附上,而那正巧是個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特殊地點──艾維斯的賭場。

  除此之外,他又找到一輛符合茉拉在找的黑色賓利轎車的行蹤。

  兩天前,有一輛黑色賓利轎車開進了位於邁阿密北方的一棟別墅。教皇這次還特地調了別墅對街的攝影機的畫面給茉拉看。

  茉拉點開監視器畫面後,很快就明白教皇要她看這段影像的原因。右上的時間碼顯示錄影時間是兩天前晚上十二點時,有一個模糊異常的身影出現在監視器畫面上,並闖入車庫中,沒過多久又離開了。

  「我認真解析過,但那個模糊的身影我完全不懂怎麼會這麼糊……」

  教皇當然不會明白,那是血族被監視器拍到的效果。

  「除了那台賓利外,還有其他人車進出那棟別墅嗎?」

  「就怪了,我往前調了幾天,只拍到過2到3次,而且每次都是那種詭異模糊的身影,我都懷疑我看到靈異片段了。」教皇一邊表示自己完全查不出屋主的情報,或許這更加深了他認定這是靈異片段的懷疑。

  「可能是機械故障吧,這方面我也不太懂,總之謝謝你的情報。」茉拉含糊地回了他之後,又回道,「有個新差事。有個叫翠絲娜‧波利的女大生今天下午在宿舍自殺了,我希望得到那段時間宿舍的監視器影像。」

  「好。」

  教皇同樣爽快地接下委託,沒有多說什麼。茉拉也就乾脆地結束對話,這才抬頭看向剛回來的馬歇爾。

  馬歇爾表示自己已經聯絡完畢,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茉拉,「您收到什麼新消息了嗎?」

  「到我房間的安全室說好了。」茉拉說道。



  三人沒有異議地隨著茉拉到安全室後,茉拉過了一會才打破沉默開口。

  「因為剛才的突發事件,我認為讓翠絲自殺的人很可能有某種手段掌握到我們的調查情報,因此我想現在重要的情報跟事項,還是在這邊討論比較安全,當然……」茉拉掃視了三人一眼,「這是假定你們都沒有洩密的可能。」

  最年輕的法碧歐菈聽到茉拉的話後慌慌張張地連忙搖頭,表示自己絕對沒有這麼做,也沒有跟外界接觸。馬歇爾與布萊恩則反應較為冷靜,也都表示自己不可能去洩漏情報,便安靜地等你說下去。

  茉拉沒有再刁難三人,本來她也沒有要認真懷疑三人的意思。當然理論上三人確實有洩密的可能,疑心病重的人或許會瘋狂測試手下的人,但就茉拉的判斷,在自己還不熟悉血族社會的情況下,若她還要懷疑輔佐的人,只會像陷入泥沼一般寸步難行。

  「剛才教皇給我兩條情報,我直接說結論了。第一,幫卡洛斯訂旅館的人是艾維斯。第二,那輛外來的黑色賓利轎車在兩天前曾開進邁阿密北方的一棟別墅。」茉拉將地址跟攝影機畫面給三人看,「也就是至少在兩天前,那棟別墅就是那個外來血族的藏身地。」

  「又是艾維斯?」布萊恩眉頭緊皺,「搞什麼鬼,我們去找他問清楚他到底想幹嘛吧!」

  馬歇爾卻沒有馬上回話,他一臉狐疑地看著那棟別墅想了一會後,遲疑地開口,「我認得這棟別墅……這好像是大概20年前,塞瑞斯大人某天一時興起買下來的,他只去住過一次,後來除了安排人定期打掃外我們都沒有再去管過這裡……」

  「那是塞瑞斯的別墅?」茉拉看向馬歇爾皺起了眉,「……負責打掃的人是誰?是固定的人嗎?」

  「呃……就普通的清潔公司,我每十年會更新一次合約,然後匯款給那間清潔公司交給他們處理。」馬歇爾回答道。

  「嗯……或許也可以直接去那棟別墅看看。」茉拉說道。

  「這沒有問題,只是為了提防敵人出現在那裡,布萊恩必須緊跟著您,或許可以雇傭醫生一同前往。」馬歇爾點點頭,「艾維斯大人那邊要和他連繫問清楚他的意圖嗎?」

  「當然要……只是我也想親自造訪。」茉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衡量這兩件事的優先順序,「總之,先問問艾維斯跟醫生待會或明晚有沒有空。」

  馬歇爾再度去聯絡後,沒多久就回來匯報。

  「醫生那邊表示沒有問題願意配合;艾維斯大人也表示歡迎您隨時去造訪。」

  「那麼,我們去找艾維斯吧。」茉拉看向布萊恩說。



  考慮再三後,茉拉讓馬歇爾聯絡醫生前來會合,在他和布萊恩的陪同下驅車前往艾維斯的賭場。她已經換上一件淺粉色的桃心領緞面禮服,但布料同樣偏挺,讓上半身看起來有些像是盔甲,而平衡了柔美的顏色。茉拉微捲的黑髮今晚整理到一側,露出單耳的珍珠項鍊,看上去幾乎像是要到歌劇院享受奢華約會。只是,她的臉上毫無雀躍的神色。

  「需要我先用朦朧術躲起來跟在旁邊嗎?」半路上醫生詢問。

  「好。」茉拉點了點頭,「還有,待會我跟艾維斯談話的內容,自然是不能洩漏出去的。」

  「當然。」醫生點點頭,他的身影迅速地開始淡化,然後消失不見。

  車內的三人不再多做交談,茉拉一臉凝重地看向窗外,看著車外風景從海濱風光逐漸變為繁華的都市景色,沒多久,一棟外觀仍相當新的高樓便出現在車窗前,那正是艾維斯賭場的所在地。至於艾維斯本人則是直接居住在這棟樓的最高層。

  茉拉一下車,賭場的人立刻恭敬地迎向前,領著茉拉到大樓最內部的VIP電梯,前往最高樓層,接待人員表示艾維斯已經在等候了。

  電梯的速度相當快,沒過多久,隨著一聲「叮」的提示音,電梯門滑開。接待人員探出身子去,原打算宣告茉拉的到來,卻瞬間倒抽了一口涼氣。

  頂樓內一片狼藉,仍能看出造價不斐的裝潢與家具被打得粉碎,滿地都是破碎的玻璃與一些瓷器。兩具屍體倒在地板上,都是身材高大魁梧的男性。

  「咦?客人已經到了嗎?」

  艾維斯從頂樓的角落走了出來,右手上拿著一杯紅酒,左手提著一把染血的銀劍。

  「抱歉啊,我也沒料到才跟馬歇爾說完話後殺手就又來了。」艾維斯對接待人員揮揮手,「去叫人上來清理。」

  艾維斯隨手把一張翻倒的沙發扶正,又給自己拉了張椅子。茉拉則是始終用淡漠的眼神看著室內的混亂和艾維斯的動作。

  「呃……先將就坐吧。」艾維斯指指沙發,請茉拉先入座。

  「真可惜呢。」茉拉淡淡地說了聲後,才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看向艾維斯說道,「感謝你答應如此倉促的會面,布什議員。」

  「反正我最近都在應付迪亞戈議員派來牽制我的刺客,也沒其他事情可以做。」艾維斯聳聳肩,「他大概也不認為能輕易殺死我,只是想持續騷擾讓我沒法分神吧。」

  「我倒覺得你做了不少事。」茉拉微微勾起嘴角,但語氣冰冷,「為什麼把卡洛斯扯進來?」

  「嗯?」艾維斯愣了一下,然後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你是為了這個才來的。」

  他拿了條手帕仔細擦拭手裡的銀劍,一邊回答道,「我發現薇薇安派人在監視他,想說或許會有人抓他來當人質牽制你,為了不讓事情變得那麼尷尬,我就先一步把人接來保護住,至少放在我眼皮下,其他人要動他沒那麼簡單囉。」

  「……」茉拉遲疑了一下,顯然沒預期會聽到這個答案,「你說薇薇安在監視他?多久前的事?」

  「不知道耶,我是一週前左右忽然得到消息的。」艾維斯隨口答道,「想說薇薇安既然這麼重視這個人,我就來插手搗亂一下,接觸調查後才發現竟然是你的胞弟,嚇死我。」

  「若照你這麼說,你也只是想給薇薇安添亂而已。」茉拉嗤了一聲,「還什麼保護,少講得那麼好聽了。」

  「也是。」艾維斯笑著點點頭,也沒反駁,「還有別的問題嗎?」

  「你見過他本人了?」

  「沒有。」艾維斯搖搖頭,「我讓手下去安排跟調查的。我這陣子都在忙著應付各種殺手。」

  「那你接下來打算拿他怎麼辦?」

  「沒怎麼辦。」艾維斯又搖了搖頭,「有人在盯著他,我在想如果知道你的身分,恐怕不只薇薇安,也會有其他人想拿他來挾持你。不過,這種狀況不會太久的,等局勢穩住,敵我狀況分明後就不需要四處提防了。」

  「看你想先讓他暫時讓我的人監看著也好,或是你想由你那邊接手也可以。」艾維斯聳聳肩,「我知道這種事情很難割捨的,不過……也就是幾十年的事情,很快就沒牽絆了。」

  「……你不是沒答應塞瑞斯說要照顧我的提議嗎?為什麼這麼做?」茉拉看著艾維斯,「如果說當時槓上迪亞戈是一時興起也就罷了,保護卡洛斯對你來說不會有什麼樂趣可言吧?」

  「喔。」艾維斯看向茉拉,一臉認真地說道,「因為我擔心他真的落到你敵人手中,害你變得綁手綁腳,這樣太無聊了。我很害怕看到那種爛戲碼。」

  「……你想看我怎麼跟那個異色瞳血族跟其他議員鬥,不要受到牽制,是嗎?」

  「嗯……正確來說,我希望你能順利上位,站穩你現在的位子。」艾維斯想了想後,嘗試耐心解釋道,「你知道嗎?雖然迪亞戈、薇薇安這些人也很有趣,但我真的已經看膩了,百年來都是這幾個人在鬥來鬥去,一點新意都沒有。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一個新面孔,而且是個充滿鬥志又不願低頭的新人,這對我來說真的太有意思了,難得的新鮮感……我當然得多少幫忙保護一下這個幼苗,明白嗎?」

  「……我有聽說你是個想要追求極致樂趣的人。」茉拉淡淡地一笑,「那關於卡洛斯的事……就先交給你了,為此我得謝謝你。」

  茉拉起身對艾維斯行了個禮,「不過或許你該提醒你的部下,我隨時有可能會接手。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衝突。」

  「喔,沒問題。」艾維斯點點頭,沒有繼續看茉拉,而是用劍戳著地上的屍體玩,「那我就不送了,有事情隨時歡迎找我。」

  茉拉也不再廢話,跟布萊恩打了個手勢後便起身走向電梯,只是在電梯門開啟時,她突然回過頭去。

  「有空的話找個時間一起喝一杯吧,我對你滿感興趣的。」

  「喔,這點我和你是一樣的。」艾維斯抬起頭,露出了今晚最燦爛的笑容。

  茉拉笑笑,關上了電梯門。
  
  電梯往下之時,布萊恩忽然開口,「剛才那兩具屍體……」
  
  「是狼人。」醫生忽然現身,接完了布萊恩的台詞。

  「……畢竟迪亞戈也不會蠢到派沒有威脅性的對象來騷擾艾維斯。」茉拉平靜地回了一句。

  「這代表他對那群狼人的掌控性竟然已經高到,可以派遣他們來賣命了。」布萊恩皺起眉頭,「我還以為他們雙方會是更平等一點的同盟關係,看來是錯估了。」

  茉拉點點頭,不想在醫生還在的情況下深入討論,只是默默地思考著該如何處理卡洛斯的狀況,還有迪亞戈跟狼人聯手的情形。

  沒過多久,三人的座車便在沉默中駛離五光十色的鬧區。

  

  時間剛過午夜之時,茉拉跟布萊恩回到灰堡。醫生在半途就已下車,茉拉跟他約定了明日探索別墅的行程,而這位寡言的血族殺手也是老樣子點頭同意。

  茉拉找到馬歇爾時,他還在研究機關盒,看到兩人回來,他便暫時停止工作,問道,「會談的狀況如何了?」

  「算是意外地好吧。艾維斯說他是發現薇薇安在監視卡洛斯,一開始是想搗亂所以把他接過來,後來發現是我弟弟後就順勢保護。」茉拉說道,「他說期待我站穩腳步,不要因為我弟弟的事被威脅,大概是覺得這樣比較有趣吧。總之,我直接先把保護卡洛斯的事交給他了,等我決定該拿他怎麼辦之後再處理……」

  茉拉頓了一下後又說道,「另外,迪亞戈今晚派了兩個狼人去刺殺艾維斯,他顯然是輕而易舉地把他們解決了。」

  「狼人竟然願意讓狄亞戈議員利用到這個程度?」馬歇爾看起來也有些驚訝,「這有點出乎我預料,迪亞戈議員不知道用了什麼樣的手段,或是許下什麼樣的利益才能辦到……最壞的情況下可能也會有狼人直接襲擊灰堡,幸好我已經讓守衛換上銀彈,不過還是得再次提醒它們白天必須警戒……」

  「會是地盤嗎……?之前達米安的信件中提到跟他結盟的兩個獸群都從邁阿密逐漸往市中心擴張活動範圍……」茉拉皺著眉思考著。

  「有可能,假如他許諾讓出現在血族的地盤或產業……」馬歇爾點點頭,「邁阿密的血族實力算是特例,這座城市強大的血族特別多,而狼人則一直相對弱勢,如果迪亞戈議員提出類似的條件,確實有機會換取狼人暫時的無條件合作。」

  「邁阿密的血族實力特別強嗎?」茉拉有些好奇地問道。

  「是,比如幾位議員的實力,在其他城市都是頂尖等級的人物,很可能在整座城市內獨一無二。」馬歇爾點點頭,「算上親王,這座城市匯聚了太多特別強大的血族,還有像醫生、韋德‧布蘭登這樣的戰鬥高手。」

  旁邊的布萊恩也解釋,「其實大多數的城市中,血族的勢力會更低調一些,邁阿密純粹是因為強大的血族太多,才會產生這種血族的勢力深入各個層面的情況。」

  「……真不知是好是壞。」茉拉搖了搖頭,然後看向馬歇爾道,「那就提醒一下守衛。我最近白天也先睡在安全室。布萊恩你……需要什麼額外的防護措施嗎?」

  「我會待在一樓,灰堡的窗戶設計,有很多陽光照不到的死角,這樣就算對方真的白天攻來我也能隨時策應,保持機動。」布萊恩回答。

  茉拉點了點頭後轉向馬歇爾,「那馬歇爾你呢?你總有睡覺時間吧?」

  「我這邊也會做好準備。」馬歇爾點頭,「不過白天我休息時都會安排好守衛,至少不會毫無防備。」

  「好……那你們最近多小心點。」茉拉看了看兩人說道,「……沒其他事的話,我要繼續研讀律法了。」

  

  如茉拉先前所說,她對於血族律法的學習已經邁入尾聲。終於在距離天亮還有數個小時,夜色仍深邃時,茉拉平靜地嘆了口氣,闔上厚厚的律法書籍和她的筆記。但僅是稍作休息後,她又再度起身,來到房間的安全室,開始熟練地用房內的密線撥打電話。

  雖然時間很晚了,但達米安還是沒過多久就接起電話。

  「是茉拉嗎?」

  達米安雖然在問,但語氣卻是肯定。因為這段日子只剩下茉拉會用密線聯絡他,馬歇爾鮮少使用。

  「是我……你那邊還好嗎?」

  「還過得去。」達米安依然溫厚地說道,「我本來打算明晚聯絡你,剛才血族的迪亞戈議員派人來聯絡我,希望我們獸群也跟他合作。」

  「……他有說會給你們什麼好處嗎?」茉拉的語氣立刻嚴肅了起來。

  「地盤,還有生意。」達米安平靜地說道,「血族談的利益總是特別直接,他說要給我一筆新的資金,還包括一些人類企業的股票。對我們這種在市中心生活的獸群,這些物質利益確實不像吸血鬼可以輕易獲得。」

  「對狼人來說,這樣的利益有誘人到會讓你們願意為他賣命嗎?」

  「狼人也是有地盤概念的,只是在邁阿密的獸群大多生活條件比較艱難。」達米安無奈地說道,「血族把持了這座城市中,人類社會絕大多數的利益,迪亞戈如果願意將這塊蛋糕拿出來分給狼人,會有不少獸群願意協助他。」

  聽到達米安的說法,茉拉也總算明白了迪亞戈能說動那麼多狼人與之合作的原因。利益向來是驅動社會的力量,顯然超自然生物也同樣無法逃過。

  達米安又補充道,「來人也提到假如我拒絕,將會引來他們的動武報復。我是不怕,但我打算讓俱樂部休業一段時間。」

  「威脅加利誘嗎……手段還真強硬。」茉拉沉默了片刻後又說道,「你們能應付嗎?我還不確定迪亞戈到底打著怎樣的算盤,不過他對於與他合作的獸群的掌控顯然很強勢,我稍早前才看到他派出的兩個狼人刺殺艾維斯失敗。」

  「……狼人獸群竟然會協助到這地步?」達米安聽到後也吃了一驚,「迪亞戈看來是用了不少手段,他如果真的想開戰,你與其擔心我,不如先顧好自己。迪亞戈不會有太多餘力來針對一支不聽話的狼人獸群,除非他真的已經在城市中獨攬大權,才有多餘的精力來報復我。」

  「他顯然野心勃勃,但值得慶幸的是血族這邊的版圖應該還沒有變動。」茉拉又是沉默了好一會後說,「我有一個提案,雖然我得再跟馬歇爾討論過,但這本來就是他提出的想法──或許你們獸群可以跟我們合作。我先前認為最好將我們之間的聯繫保持秘密,所以沒有同意他的想法,但現在局勢顯然不同,如果我們雙方各自都要擔心迪亞戈的勢力,可能都會浪費太多精力跟人手,但如果我們聯合的話,迪亞戈少說也會顧忌,而若他真的動手,也比較好防範。」

  「……你打算怎麼合作?我對你們血族的局勢掌握不多,我只知道幾名議員之間的關係緊張。」達米安思索了一下,沒有馬上下決定。

  「我在想……你們獸群可以直接進駐灰堡,類似共同協防的概念。」茉拉一邊思考著一邊皺起了眉,「當然,正如你所說,灰堡這邊受到攻擊的機會較大,因此我們自然會對你們的協助付出一些酬勞,這就是我說要再跟馬歇爾討論的部分。但再怎麼說,迪亞戈仍有對你們報復的可能性,因此我認為這個提案對你們來說並不吃虧──只是這麼做之後,我們雙方的關係在血族之間自然無法再保持秘密。」

  「我明白你的意思,確實這樣把我們兩邊的力量聚集在一起,要對抗迪亞戈或是其他勢力會更有利。」達米安停頓一下後又繼續說道,「但我必須和獸群中的其他人商量此事,等我們得出答案後再聯繫你可以嗎?」

  「當然,我也會跟馬歇爾和布萊恩討論一下現在的情況。」

  「好。你那邊萬事注意,我現在掌握到的狀況,總共又四支獸群,合計23名狼人加入迪亞戈一方,基本上已經是整個邁阿密地區一半的狼人勢力了。」

  「明白了,你也是,有什麼事的話就用密線聯絡……對了,我給你一個網址跟密碼吧,那是我請人架設的秘密聊天室,有密碼的人才能存取。」

  「好。」達米安一口答應,記下了聯絡方式後才跟茉拉道別。



  茉拉幾乎未進入過馬歇爾的房間,畢竟這十多天來,多是馬歇爾主動找她,或是她叫馬歇爾來找她。如今踏入馬歇爾的房間,茉拉發現這房間簡直跟馬歇爾一樣缺乏個性。雖然房間空間寬敞,但撇除一張床和辦公桌上擺的一瓶開封過的威士忌之外,看上去簡直像辦公室的樣品屋。

  茉拉進房間時,馬歇爾正掛下電話,拿起一旁的機關盒。手邊還擺著好幾張筆記,看上去是他研究機關盒的紀錄。

  「大人,有何吩咐?」馬歇爾看到茉拉來後立刻起身相迎。

  茉拉搖了搖頭,示意他坐下,自己則順手拉了張椅子坐。

  「我讀完血族律法後聯絡了達米安。他說迪亞戈也找上他,用資金跟股票要收買他們獸群跟他合作,還說拒絕的話他們會報復。」茉拉頓了一下等馬歇爾消化情報,才繼續說道,「因為情況有變,我就向他提出你之前說過的提案……不過我是邀請他們獸群直接進駐灰堡,他說要跟獸群中的其他人商量一下。」

  「如果能獲得他們的協助會很有幫助。」馬歇爾點點頭,「狼人的嗅覺敏銳,而且就算在白天也依然能保存完整的戰鬥力。只不過達米安先生那支獸群,長年保持絕對中立的狀態不參與任何勢力爭鬥,現在要改變做法和立場,他要說服底下的人需要費些功夫。」

  馬歇爾說到這裡,趁機詢問道,「對了,大人是打算明天晚上去探訪那間北郊的別墅對吧?那我將剛才聯絡上的幫手安排在後天晚上與您見面可以嗎?」

  「好。」茉拉簡單說道,「另外,我還是承諾會給達米安的獸群一些酬勞,對於這部分我需要你的建議。」

  「這個可能得和達米安先生商量才曉得了。」馬歇爾也有些為難,「在我的印象中,他不算是特別有野心或慾望的狼人。」

  「或許我們的酬勞要給的對象不是他,而是他獸群中的其他人。」茉拉皺了皺眉,「不過既然這樣,就等他們聯繫吧,現在情況也不同以往,或許其他狼人的想法會有所改變。」

  「沒錯。」馬歇爾看了一下時間,「快天亮了,大人是否準備就寢?明天您打算直接出發前往北郊別墅嗎?我會讓人先準備好車輛。」

  「嗯,今晚先這樣吧,最近我會先睡在安全室。」茉拉點點頭準備離去,又突然停下腳步看向馬歇爾說道,「對了馬歇爾,你的房間簡直比IKEA樣品屋還要單調……需要我畫張畫讓你掛著嗎?」

  「……?」馬歇爾愣了一下,他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的房間後說,「呃,不麻煩大人了,我習慣這樣的風格。」

  「太可惜了。」茉拉像是真的覺得很可惜地搖了搖頭,然後才正色說道,「白天的時候要小心點,達米安說已經有四個獸群跟迪亞戈合作了。」

  「四個獸群?」馬歇爾皺眉想了一下,「這比我預料的還多一些,感謝您的提醒,我會讓灰堡的守衛加強戒備。」

  茉拉點了點頭,將守備之事交給馬歇爾安排。



  隔夜。茉拉有披風設計的不對稱剪裁黑色連身褲,臉上只化了簡單淡妝,頭髮也是簡單束成高馬尾。茉拉將教鞭用皮帶繫在披風蓋住的那側,將槍放在小手拿包裡後,在布萊恩與醫生的陪同下,搭車前往北郊的別墅。

  布萊恩在車上報告,「馬歇爾提醒我,當時塞瑞斯好像在那棟別墅下挖了個隱密地窖,還在裡面設置了陷阱。可是連馬歇爾也不知道地窖的全貌,他只提醒我們要進去的話最好小心點。」

  「隱密地窖……」茉拉皺起了眉,「幹嘛用的?」

  「不知道,馬歇爾只替塞瑞斯安排了工程隊,剩下的事情都是塞瑞斯親手操辦。」布萊恩搖搖頭,也是一臉茫然。

  「好吧。」茉拉也只能面露無奈。



  三十分鐘後,茉拉終於親眼見到塞瑞斯位於北郊的別墅。

  夜色中,這棟看起來有些年代,外牆爬滿植被的別墅,莫名給人一種陰森詭異的感覺,讓茉拉不禁開始懷疑塞瑞斯對建築的愛好。周圍看不到其他住處,離這裡最近的另一棟別墅相距有500公尺以上。

  「……他的選屋跟裝潢品味實在不對我胃口。」茉拉下車後冷冷看著眼前的建築說,然後轉向布萊恩道,「你先繞一下外圍,確認有沒有異狀吧?」

  「稍等。」布萊恩從茉拉身邊消失後,眨眼間又回來了。

  「後門、幾扇窗戶、車庫以及大門都有人近期入侵過的痕跡,不過裡面現在沒有動靜。」
布萊恩停頓半晌後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好像有微弱的血腥味……不知道是不是我弄錯了。」

  「保險點先當作有比較好,我們小心點進去吧。」茉拉對著布萊恩跟醫生點點頭說。

  茉拉下令後,三人便從正門進入,布萊恩讓醫生打頭陣,他殿後,兩人將茉拉護在中間。

  陰暗無法遮掩三名血族的視線。三人走進玄關後,便能看見屋子內部,看上去雖然不至於荒廢,但應該至少有兩到三週沒人來打掃過了,所以屋內積了些灰塵。

  茉拉仔細看了一下,果然注意到這邊有近期──至少是2到3天內──有人進來過的痕跡。地上留下了一些不太明顯的腳印,擺飾也有被碰觸過的跡象。看上去至少超過一批人來過這棟宅邸進行搜索。

  「確實有人進來過的痕跡,你們能看出他們的足跡嗎?」

  茉拉詢問後,布萊恩跟醫生迅速交換了一下意見,決定一邊保護茉拉,一邊跟著幾天前的腳印開始調查。

  足跡一路來到別墅的頂樓三樓,最後走進一間像是書房的房間,大多數的腳印都匯聚至此,布萊恩張望了一下後指向其中一面牆。

  「你看那個。」

  三人的目光看向牆上的畫作。有著華麗外框的畫作大概長一公尺,寬50公分,畫中是一名穿著雙排釦外套,手持手杖的金髮美男子,那正是別墅的主人,塞瑞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畫框有些歪了。

  「如果是故事的話……這種書房內的巨幅畫作,大概都藏有某種玄機。」茉拉一邊說一邊慢慢走近畫作觀察。

  「對……比如,畫框有機關。」布萊德伸手把畫框扶正。

  瞬間,畫框後明顯發出喀答一聲。隨著牆壁上的機關被啟動,牆壁轉動九十度,露出後方的大空洞,陰暗的空間中有兩條矗立的鐵桿,讓人可以從上往下滑。

  幽深的黑洞讓三人看不清鐵桿延伸到多深的地方,底下一片漆黑且渺無聲息,但三人都能清楚聞到,從下方傳來了濃濃的血腥味與腐臭。

2021年10月25日 星期一

[兇案疑雲:西部篇] 血色的修羅 (3)

  夜晚,荒溪鎮外,某處空無一人的農場。

  不,若細細觀察,會發現並非無人。

  在那些看似毫無動靜的稻草堆後、看似荒廢已久的穀倉旁、閒置的馬車底下,都有著無聲躲藏的身影。

  像是一副覺得「這真是蠢斃了」的布萊克,和自他故鄉遠道而來的亞洲少女。自然也少不了謹慎戒備的警方、義氣相挺的黑幫和想分一杯羹的賞金獵人。

  他們在等,等一個人現身──「修羅」。

  沒人能保證他會出現,可也沒人能說準他絕不會出現。因此他們等著,在潔白的月光下等待血紅的身影。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明。

  一個策馬的身影自地平線現身,由遠而近,最後翻身下馬。

  來人卻非修羅,而是帶來情報的娜西亞。

  她匆匆和正準備回鎮上的的一行人說完話後,換來的是眾人震驚的神色。

  緊接著,一行人幾乎沒有耽擱地往鎮上策馬狂奔。



  荒溪鎮從來就不是個平靜的地方,只有鎮上相互對望的兩座新舊教堂,是鎮內少數幾無紛爭的地方,而神父費德洛在鎮上服務十多年,他那溫和的面容和沉穩的嗓音,早已是許多人的心靈寄託。即使不是週日,鎮民上教堂找神父閒聊或談心的景象,也早已是大家習以為常的畫面。

  此刻,教堂前依舊是人頭湧動,但卻沒有以往的和諧。朗布曼正努力在門口擋住試圖想要進入教堂一探究竟的鎮民,一行人抵達後立刻推開人潮走進教堂,娜西亞則加入朗布曼,在門口控制現場狀況。

  教堂內的空氣仍是乾爽而沉靜,些許陽光透過天窗撒入,照亮少許在空中緩緩舞動的灰塵,只有一行人凌亂的腳步聲打破神聖的寧靜。

  而費德洛神父看起來就像是坐在教堂的長椅上沉思,對於他們的闖入無動於衷。但當他們來到長椅前,顯而易見的事實卻再也不容逃避。

  坐在長椅上的費德洛神父已經沒了生命的氣息。他低垂著頭,胸口上是一道怵目驚心的刀傷。神父袍上看不清已經乾涸的鮮血,但他坐著的木板已被浸染成深棕色,而地上也留下一攤血跡。

  眾人陷入了沉默,最後是布萊克率先開口。

  「……你們看這裡。」布萊克指向費德洛胸前的傷口,「這地方有個稍嫌稚嫩的刀傷,應該是先被人從正面刺了一下之後,後面才補上這一刀。」

  「這是什麼特別的手法嗎?」斯里莫皺眉。

  布萊克搖了搖頭,「應該只是先被刺,後來這一刀才是致命傷,而且感覺是兩個不同人的手法。」

  「昨天那個富商的隨從就帶著短劍。」伊莉莎白在斯里莫耳邊小聲說道。

  「那個戳刺傷應該不是短劍型的東西造成的,應該是另外一種刀。」布萊克不知為何小聲地說。

  「是那種刀嗎?」約翰指向艾瑪身上的佩刀。

  「呃……不太一樣。」布萊克含糊地說。

  「不太一樣?那也是亞洲的東西嗎?」斯里莫又問道。

  「對對,亞洲刀。」布萊克答得很快。

  一旁的黎歐娜看向艾瑪問道,「還有其他人來嗎?」

  「修羅。」艾瑪再度強調。

  「除了那位『修羅』。」

  「修羅應該沒有同伴才對,修羅不可能跟人同行。」艾瑪搖了搖頭。

  但是布萊克終究只能判斷出武器的傷痕,其他涉及醫療知識的驗屍,他就無從判斷了。而警探們交頭接耳了一陣,但顯然沒什麼結論。

  「……要不要讓我來看看呢?」剛才在一旁看著的蘿莎莉亞突然笑笑地看著斯里莫開口說道。

  「……我沒看到。」斯里莫背過身去走到一旁。

  蘿莎莉亞笑了笑後,湊上去察看屍體。

  「警長好沒有原則啊。」一旁的布萊克則是小聲跟伊莉莎白說著。

  「沒有武士精神。」艾瑪補充。

  另一邊的黎歐娜則是跟警長討論起艾瑪很可疑這點。就在兩群人各自閒談了一陣子後,原本蹲在地上撥弄著傷口的蘿莎莉亞起身。

  「他大概是昨晚凌晨死的。」蘿莎莉亞說明道,「確實是有兩道傷口,而且完全沒有防衛傷……你們有檢查過理查的屍體嗎?情況一樣嗎?」

  「差不多。」斯里莫點點頭道。

  「有沒有藥物痕跡啊?」布萊克問。

  「你要怎麼驗?」蘿莎莉亞哭笑不得。

  當然,不解剖屍體是無法判斷是否有藥物痕跡的。一行人於是轉而調查犯罪現場。儘管教堂晚上通常會鎖門,但是現場卻沒有闖入的痕跡,看來要不是神父幫兇手開門,就是兇手用什麼其他手段打開了門鎖。

  「警長警長。」伊莉莎白突然喊道,「我在這裡找到了黑色的頭髮。」

  斯里莫連忙過去看,而伊莉莎白手中赫然捏著幾根黑色的毛髮,明顯是有人掉落的黑色短髮,而神父的頭髮已經斑白。

  「而且這邊地上有被擦拭過的痕跡。」伊莉莎白補充道。

  斯里莫低下了頭,正打算仔細研究,朗布曼卻從門口跑了過來。

  「警長,有民眾說想跟你談談,好像有關於案情的消息想告訴你。」朗布曼說,「他說他應該知道兇手是誰。」

  「好,讓她進來。」

  朗布曼很快就從門口帶了一名老婦人進來跟斯里莫相談。斯里莫對她有點印象,她也是常上教堂拜訪神父的鎮民之一。

  根據老婦人的說法,她昨天和往常一樣,到教堂來找費德洛神父聊天。但是過了不久後,突然有個外地人訪客來找神父,之後神父便罕見地請他們先離開,並關上教堂的門,跟訪客單獨談話。

  但是,老婦人因為好奇,而在門邊偷聽。雖然她沒有聽清楚談話內容,但從語氣聽起來,那兩人似乎是在爭執。據老婦人表示,她還是第一次聽到費德洛神父用那麼兇的語氣對他人說話,最後甚至叫那個訪客直接滾蛋。

  「……你有看到訪客的長相嗎?」

  「有的有的。」老婦人馬上描述起那個外地人的長相,最後不忘補充,「他還帶了一個亞洲人的隨從。」

  「噢。」斯里莫了然地點點頭,「之後你們就沒見到神父了嗎?」

  「對,因為神父就叫我們先回去了。」

  斯里莫又是點了點頭,請朗布曼送老婦人出去後,自己則是回去跟其他人說明。從嘉德和保鑣昨天上午拜訪警局,自稱是理查‧巴克利的朋友,到他下午似乎也拜訪過神父的事。

  所有人都同意,他們該去找找那位渾身是謎的嘉德‧皮諾斯了。



  一踏入旅館,無須說明,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鎖定一張桌子上的亞洲面孔。那個被嘉德稱作老范的亞洲保鑣正跟其他幾個牛仔打扮的人打牌。

  「我們找皮諾斯先生。」斯里莫大步上前後對老范說道。

  老范幾乎是不屑地從牌局中微微抬起目光看了斯里莫一眼,「老闆還在睡覺。」
   
  「這件事很重要,請你叫他起床。」斯里莫冷靜地說。

  老范又是上下打量了下斯里莫,才對其中一個牛仔點點頭,「你,去叫老闆起床。」

  被點名的牛仔呿了一聲,丟下手中的牌,不滿地爬上樓。老范這才真的抬頭,環顧了這一大群訪客。

  「呃……老闆惹了什麼事嗎?」

  「……你昨天晚上人在哪裡?」斯里莫反問。

  斯里莫開始慣例的問話,其他人也無視於警長的權威,順勢開始問起話來。而老范則是有問必答。從他的回答聽起來,他雖然沒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但昨晚幾乎是一直待在旅館,從態度上看來也沒有特別可疑的地方。

  突然,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

  「怎麼了嗎?還有什麼事嗎?」

  一行人抬頭看去,發現身穿睡袍的嘉德‧皮諾斯終於走出房間,站在樓梯口的他神色慵懶,一邊說的同時還打了個呵欠,顯然這位富商的字典裡沒有早起兩字。

  「費德曼神父死了,你昨天似乎是最後一個看到他的人。」斯里莫說。

  「噢……」嘉德貌似有些驚訝,「他死了?」

  「對。」

  「什麼時候的事情?」嘉德的眼神終於清醒了些。

  「昨天晚上。」

  「怎麼死的?」

  「……被殺死的。」斯里莫沉默片刻後保守回答。

  「所以你們……」嘉德也環顧了在場的人一圈。

  「想問你一下。」斯里莫說,「聽說你們昨天吵了一架。」

  「我們也算是舊識,但你也知道,再怎麼好的朋友,也總有起口角爭執的時候。」

  「所以你跟他吵了什麼?」

  「一些私事而已,沒什麼。」嘉德淡淡地說。

  「『私事』,所以這是你來我們鎮上的原因嗎?」

  「算是原因之一吧,還有拜訪老朋友啊,像是理查‧巴克利,只是沒想到……」

  「你的老朋友都死了。」蘿莎莉亞插話。

  「我在鎮上的老朋友。」嘉德強調。

  「你要不要說說你在鎮上還有那些老朋友?」靠在一旁的布萊克突然提議。

  聽到布萊克的提議後,嘉德明顯愣了一下,片刻後才開口道,「我想問一下,費德曼的死法該不會跟理查‧巴克利差不多吧?你們覺得是同一個兇手嗎?」

  「我覺得有可能。」斯里莫表示。

  「我覺得是。」布萊克再度發表意見。

  嘉德又是思考了片刻後才看向斯里莫,「我可以跟你私下談談嗎,警長?」

  「如果是要拿錢的話就不用了。」

  「沒關係,我已經知道你高尚的人格了。」嘉德表示,「也知道你背後有溫徹斯特家的贊助,這點錢你看不上眼。」

  一聽到嘉德這麼說,蘿莎莉亞馬上發出毫不掩飾的嗤笑聲。

  「不是那個原因!」斯里莫嚴正反駁,但還是跟嘉德走到一旁。

  「……我在鎮上還有兩個以前……怎麼說呢,算是有交情的朋友。」嘉德張望了一下確認沒人跟過去後才開口說道,「一個也是鎮上滿有名的富商,叫奧布林‧亞特伍德。」

  斯里莫點了點頭。嘉德說的沒錯,奧布林‧艾特伍德確實是荒溪鎮一個頗有名氣的富商,投資了不少工廠,而且還是個著名的慈善家,還曾經捐了一大筆錢給費德曼設立的孤兒院,甚至會四處探訪有需要的人。

  「另外一位……我打聽到他現在好像是這邊的牧場主吧,他叫亞瑟‧多諾凡。」

  「噢。」

  對於這個名字,斯里莫自然更不陌生,畢竟就在昨天,他才跟亞瑟借了一塊牧場土地埋伏。亞瑟‧多諾凡也是鎮上著名的有錢老好人,而他對斯里莫的友善還有另一層原因──他一直想把自己的女兒跟前途無量的警長湊對。

  「他們都算是我在鎮上認識的朋友,當時我們都還沒有那麼發達,我也還只是個普通的行商,我們當時在鎮上會一起喝喝酒、聊聊未來。」

  「嗯……你去拜訪過他們了嗎?」

  「還沒有。」嘉德搖了搖頭,「我昨天發現理查過世之後,就只去找了費德洛,誰知道他竟然也出事了。」

  嘉德說到這裡,還嘆了口氣。

  「我確認一下,就這幾個人嗎?」斯里莫繼續問道。

  「對,跟我算是以前的朋友的,就這幾個人了。」

  「可是為什麼你來了之後,這些人才開始被殺?」斯里莫質疑。

  「我不知道啊!」嘉德理所當然地說,「找出這件事情應該是你的職責吧?」

  「我的意思就是你很可疑。」

  「可是昨天晚上我不可能去犯案啊,我有證人。」

  「你昨晚在哪裡?」

  「我在房間啊。」

  「在房間怎麼會有證人?」

  「喔,因為我從鎮上的酒館請了一位小姐過來。」嘉德聳了聳肩,「在紅蜜蜂酒館請的娜娜莉小姐,她應該可以幫忙證明。」

  「……好,我們會去調查。」斯里莫點了點頭後又突然問道,「那位娜娜莉小姐……是亞裔嗎?」

  「呃,不是,就是個漂亮的白人女孩。」嘉德一臉莫名其妙,「總之,麻煩你趕快把兇手找出來,我也很在意這件事情。」

  「那可能要麻煩你先待在旅館內不要出門。」斯里莫表示,「因為我現在雖然沒辦法證明你有嫌疑,但也無法排除你可能跟案件有關。」

  「我不能離開嗎?」嘉德有些無奈,「我想離開這個城鎮了。」

  「先不要。」

  「好吧。」嘉德貌似有些不悅,但還是同意了斯里莫的要求,「我會在這邊待著。麻煩你們盡快找出兇手好嗎?我也只是一個無辜的善良人民。」

  「可以。」

  斯里莫簡單的回答沒有讓嘉德滿意,他哼了一聲後就轉身回房。斯里莫則是回頭去跟其他人討論剛從嘉德那邊聽到的說法。

  「我覺得古怪的地方是,如果真的以這兩人為目標就算了,但為什麼是用這種奇怪的方式?」斯里莫看向布萊克,「他跟你們家族沒有關係吧?」

  「應該說……嘉德的朋友跟這個……修羅,為什麼會有關?」蘿莎莉亞疑惑。

  「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所以趁著有這樣的傳聞發生,然後模仿犯案之類的?」黎歐娜推測。

  「他們應該不知道斬人魔到這個鎮上來了吧?」約翰說。

  「對啊,而且你們要記得,他們全都沒有反抗的樣子。」布萊克提出,「他們死狀非常安詳。」

  「就好像他們原本沒看到有人拿著一把大刀走過來一樣。」約翰補充。

  「而且別忘了,他前面還被小刀先砍了。」

  「小刀的傷是只有神父身上有嗎?」黎歐娜問道。

  「我沒有仔細看過理查的刀傷。」布萊克聳了聳肩。

  「我們可以去看一下吧?」蘿莎莉亞趁機提議。

  「我覺得屍體也很需要解剖看看有沒有被下藥。」布萊克表示,「如果第一下他沒有死的話,至少應該先露出痛苦掙扎的樣子,但完全沒有那種跡象。」

  但警長顯然有其他的想法。

  「所以你們的……功夫……是可以做到這種程度的嗎?」斯里莫一邊說著還一邊比畫了一下。

  「人被砍,就會痛。」布萊克一臉無言地說。

  「假設你們的速度太快,讓他們完全沒有感覺?這是有可能的嗎?」斯里莫仍然不放棄。

  「……無論如何那傷口不可能是那樣。」

  「好吧。」斯里莫貌似有點失望,「那你們有什麼特別的毒藥之類的嗎?」

  「呃……這不就是我為什麼說要趕快解剖驗屍的原因嗎?」

  「不過神父的屍體應該不能解剖吧?」蘿莎莉亞說道,「再怎麼說他也是個精神象徵,如果解剖的話可能會在成一定程度的公眾恐慌。」

  「呃……我們先處理巴克利好了。」斯里莫最後表示。



  回警局的路上,不被其他人注意的一段日文對話悄悄進行。

  「那幾個是警察……那她們兩個又是誰啊?」艾瑪拉著布萊克,然後指了指蘿莎莉亞跟黎歐娜問道。

  「呃……湊熱鬧的。」布萊克也不知道該怎麼簡單說明。

  「那兩個人看起來都滿厲害的,我有感覺。」艾瑪仍看著她們的方向說,「她們兩個哪個比較強啊?」

  「我跟那兩人不太熟。但她好像可以一次對付很多人。」布萊克示意黎歐娜的方向,順便描述了一下她在混戰時的情形。

  「哦……不簡單。」艾瑪點了點頭。

  而前面的兩人沒有注意到這段對話,自然,也沒有人明白這段看似無害的對話將會引來的危機。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到警局時,瑪莉抬頭看了眾人一眼。

  「你們要來驗屍嗎?」她猜測,畢竟神父的屍體已經被搬運回警局擺在一旁。

  「是。」斯里莫回答,但還是先安排人手去警告奧布林‧艾特伍德和亞瑟‧多諾凡。

  「巴克利身上的刀傷只有一處。」擅自上去查看屍體的布萊克表示。

  「所以確實有可能是不同人做的。」黎歐娜思考著,「有可能是有人先得知了理查的事情,然後想殺費德曼神父,就模仿了這個刀傷。」

  「可是我們沒有把案情的細節洩漏出去啊。」伊莉莎白抗議。

  「但應該不少人有看到吧?」黎歐娜反問。

  「但若有人想模仿,應該也沒有工具才對?」蘿莎莉亞懷疑。

  簡短的討論無果,最終話題還是轉向必須解剖驗屍,只是……驗屍這個領域一向是警局的短板。以小鎮警局的規模來說,沒有驗屍官並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而且真正必須驗屍的案件也不多,但這回,驗屍可能真的會為膠著的案情帶來重要線索。

  於是在蘿莎莉亞毛遂自薦的時候,斯里莫再度背過身去。黎歐娜則簡單表示要利用時間自行調查,便領著黑棘幫手下離開了警局。



  獲得警長無聲的同意後,蘿莎莉亞拖著屍體到警局後方的小房間。剛才試圖裝沒看到的斯里莫最終還是不放心地站在遠處默默監視,蘿莎莉亞則是瞥了他一眼後,不太在意地拿出小刀開始解剖。

  解剖在炎熱的氣候下放了超過一天的屍體不是件愉快的事,但至少蘿莎莉亞身為賞金獵人,屍體也沒少看過,為了導向賞金的線索,這點痛苦還能忍。

  大約一個小時後,當臨時驗屍官跟監督者都已經嗅覺麻痺之時,蘿莎莉亞才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

  「我有些奇怪的發現。」



  在蘿莎莉亞開始解剖之時,黎歐娜則是四處走訪案發地點附近,很快就跟理查‧巴克利肉攤附近的居民打聽到,在他死亡的前一天早上,有個高高瘦瘦、穿著牛仔裝束的東方人前去拜訪理查,兩人短暫交談,但理查看起來似乎不想跟那人打交道,一直不斷要趕他走,不久後東方人就離開了。

  更重要的是,在一番仔細詢問後,終於有個在附近閒晃的居民表示,那天深夜,他看到理查出門,不知道去了哪裡。雖然他當時也喝多了,記憶有些模糊,不過隱約記得理查似乎是往牛角酒館那一帶的方向走去了。

  黎歐娜正問完話之時,一個小弟像是抓準了時機般,湊到黎歐娜身旁低聲說了幾句,黎歐娜聽完後點了點頭,翻身上馬,揮動手中的韁繩。



  在黎歐娜離開警局不久後,伊莉莎白也在約翰不安的目光注視下,獨自一人離開警局,前往亞特伍德位於貴族街的宅邸。

  同為貴族街的一份子,加上又是鎮上的慈善家同伴,伊莉莎白要見到亞特伍德自然不是什麼難事。亞特伍德很快就現身,以他那一貫親切的態度問候伊莉莎白,一陣寒暄後,他才問起她來訪的原因。

  「最近鎮上不太寧靜,我想你應該也有所耳聞吧。」伊莉莎白則是直接說道。

  「呃……你是說理查‧巴克利的事嗎?」亞特伍德點了點頭。

  「還有今天費德洛神父也死了。」

  「神父他過世了?!」亞特伍德面露詫異,顯然還沒聽說這個消息。

  「對,他今天早上也不幸遇害了。」

  「跟理查‧巴克利的兇手是同一人嗎?警方有找到兇手嗎?」

  「我們目前不排除有這種可能。」伊莉莎白語帶保留地說,「但目前根據我們的調查,他們都跟最近來訪鎮上的一個人有關係。我們去問過他之後,他說他也認識你。那人叫嘉德‧皮諾斯,請問你有印象嗎?」

  一聽到嘉德的名字,亞特伍德明顯皺起了眉,遲疑了一下後才回道,「我知道這個人。很久以前我們算是認識……但我不會說我們是朋友。」

  「不是朋友?」伊莉莎白歪了歪頭。

  「我不會說他是我的朋友就是了。」亞特伍德皺著眉說。

  「怎麼說呢?根據他的說法,他跟你們是老朋友。」

  「我們……頂多只能算認識,以前曾經合作做過一些生意。」

  「你們以前是做什麼生意的?」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亞特伍德雙手抱胸,表情僵硬地說道,「不好意思,我想起一些私事必須處理,不好意思,我們之後再聊。」

  「不好意思。」伊莉莎白阻止了正準備離去的亞特伍德,「因為現在這件事情攸關你的性命,所以我沒辦法讓你這樣獨自行動,如果你要去的話必須帶我一起去。」

  亞特伍德看著伊莉莎白遲疑了一下,接著突然開口說道,「亞瑟呢?亞瑟他還好嗎?」

  「我們待會也會去調查他。」伊莉莎白說明,「你說的私事是指要去找他嗎?」

  「如果可以的話要麻煩你們派人去確認一下亞瑟的安危,我會待在家裡不會出門。只是我現在比較擔心他那邊的狀況。」

  「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亞特伍德又是遲疑了好一陣子,才緩緩開口,「我和亞瑟以前跟那個皮諾斯合作過,在戰爭期間做過一些不是那麼光彩的生意,只是我跟亞瑟都很後悔。我們一直試圖在彌補這件事情,但我想嘉德他……跟我們抱持不一樣的想法。

  亞特伍德看了伊莉莎白一眼後別過頭去,向來和善的臉上如今寫滿糾結,看上去彷彿老了十歲。他又過了好一會才再度開口。

  「……當時費德洛跟理查都曾經幫助過我們。我擔心他們的死跟當年的事有關,所以我現在也很害怕,也很擔心亞瑟的安危。」亞特伍德說到此,又突然抬頭看向伊莉莎白,「你確定不是嘉德派人動手的嗎?」

  「我們暫時還沒辦法確定。」伊莉莎白也老實回答。

  「我認為就算他不是親自下手,是他雇人下手的可能性也很高,希望你們能夠盯緊他。那個男人非常邪惡……而且很危險。」亞特伍德嚴肅地說,顯然他是真心相信嘉德與命案有關,「總之你不用擔心,我會乖乖待在家裡,不會出門。」

  「我知道了,那請你自己小心。」

  在得到亞特伍德的不出門保證後安心了不少的伊莉莎白點了點頭,跟亞特伍德告別後便離開宅邸。接著,她毫不猶豫地用俐落動作翻身上馬,一甩韁繩,她的愛馬便以飛快速度往鎮外奔去。

  目的地──亞瑟‧多諾凡的牧場。



  此時的警局。

  蘿莎莉亞已經結束驗屍,正在交代她的發現。理查的屍體較不尋常的是,除了致命的刀傷外,他的軀幹上還有些毆打導致的瘀傷,從瘀傷的程度來看,毆打他的人力氣並不算很大,但最古怪的是,同樣看不出他有反擊的痕跡。

  而黎歐娜也正巧在此時回來,幾人很快討論了一下分別調查的發現,而在得知警局只指派了伊莉莎白跟娜西亞分別去確認亞特伍德跟多諾凡的安危時,黎歐娜也立刻指派手下去盯著兩人,還額外派人去盯著嘉德‧皮諾斯。

  「照這樣看來,巴克利家和神父的宿舍可能會有些關於這件事的線索。」斯里莫說道,「另外我也想去搜查嘉德的行李。」

  警長的提議沒有受到反對,不過這時,蘿莎莉亞卻突然湊到布萊克旁邊。

  「拿那種大刀砍人需要學很久嗎?」蘿莎莉亞問道。

  「要嘛那人是驚世天才,要嘛要花十年以上的苦功吧。」布萊克回答。

  「那你學了多久?」黎歐娜順口問道。

  「呃……一年吧。」

  「……」蘿莎莉亞似乎想說什麼,最後想想還是算了,「……所以我可以理解為,這個手法不是尋常人隨便砍就能砍出來的?」

  「是的。」

  「所以這個兇手跟你的……學派……一定有關係吧?」

  「現在好像有個人是從我們家鄉跑來的。」

  「我的問題是,為什麼從你的家鄉過來的人,會跟這個嘉德‧皮諾斯扯上關係?」蘿莎莉亞問道。

  「很奇怪。」布萊克也承認,「乍看之下似乎是隨機砍人,實際上砍的對象都有點問題。而且從我們昨天那場……愚蠢至極的決鬥邀約看來……」

  「他以前砍的對象……」黎歐娜突然插話道。

  蘿莎莉亞立刻拿出了報紙,稍微翻了一下後發現,修羅以前砍的對象多半是一些酒客,或是槍手之類的。

  「所以……有可能是不同人?」蘿莎莉亞推測道,「或是他有可能被收買嗎?」

  「有可能是被買兇嗎?」斯里莫向布萊克問道。

  「就我聽到的描述,他應該沒有什麼被收買的理由。」布萊克說道,「如果他的目的只是找厲害的人試刀的話……問題是他砍的人……」

  「他砍的都是一些不會打架的人。」蘿莎莉亞把話接了下去。

  「而且他明顯還保持著理性,只會在晚上穿著那套盔甲出沒。」布萊克補充。

  「而且這位小姐都已經找到你這麼多天了。」黎歐娜看了看艾瑪,「那個要找你的竟然都還沒有來。就算他那天沒來,也認得你吧。如果他真是想要試刀的話,應該不至於那樣。」

  「我想他是想試刀,但應該不想被一群人圍觀著試刀啦。」布萊克聳了聳肩,「我這幾天一直跟著你們一起行動啊。」

  不過不管怎樣,就警局的立場來說,不可能就真的放布萊克獨自行動。一行人商討了一下,決定讓警方帶著布萊克一起前往理查‧巴克利家,而黎歐娜跟蘿莎莉亞則是前往神父宿舍。



  時間回到稍早之前。一匹駿馬正朝著多諾凡的牧場奔去,而遠遠地,對向也有一人騎馬奔馳的身影,兩人有默契地調整了坐騎的角度,在即將相會之時拉緊韁繩。

  「你不是負責去找亞特伍德嗎?」顯然剛從多諾凡的牧場返回的娜西亞困惑道。

  「我問完了!」伊莉莎白自信地說。

  「可是……你不用待在那邊看著他嗎?」

  「他說他不會出門啊。」伊莉莎白一臉理所當然。

  「啊?」娜西亞忍不住驚訝,但最後似乎又忍住了,「喔……這樣啊……那你是來找亞瑟的嗎?」

  「嗯,我在那邊問到了一些情報,需要跟他確認。」

  「是嗎?我剛問過他了,他顯然對案情知道些什麼,不過不願意說。」娜西亞想了想,「如果你有什麼新情報的話,我們一起去問他好了。」

  「好啊。」



  兩人策馬騎至亞瑟‧多諾凡的牧場,娜西亞幾乎是用強硬手段才讓管家願意讓她們進去。接著,一臉不耐的亞瑟‧多諾凡從內室走出。

  「兩位警官還有什麼事情嗎?其實我已經想要休息了……」

  「剛才亞特伍德已經都跟我說了。」伊莉莎白正色道。

  亞瑟皺了皺眉,「他說了什麼?」

  「以前的事情。」伊莉莎白想了想後又補充道,「你們以前一起做過生意的事情。」

  亞瑟聽到伊莉莎白這麼說,才嘆了一口氣,示意要管家先離開。

  「那你應該知道吧,現在看起來最有可能行兇的,就是那個嘉德‧皮諾斯。」亞瑟說道,「他是個很危險的人,我原本已經要想辦法對付他了。你們警局若要找兇手的話就先去抓他吧。」

  「嗯……」伊莉莎白似乎思考著亞瑟的話。

  「如果你問我,我只能說那個男人肯定就是兇手。因為當時我們跟他在做生意的時候,我們手上有一筆錢,但因為戰亂截斷了我們之間的聯繫,他當時來不及跟我們分,就直接去逃難了。」亞瑟繼續說道,「當時我們也不想做那筆生意了,後來是費德洛主張拿那筆錢去建孤兒院。我知道嘉德‧皮諾斯來到了這個城鎮,他還沒來找我,但我想他大概是來討回那筆錢的。」

  「所以那筆錢全部都用完了嗎?」伊莉莎白問道。

  「這我不清楚,我們當初是全部交給費德洛跟亞特伍德去打理。」亞瑟搖了搖頭。

  「你剛才說要做準備是打算?」

  亞瑟打開了抽屜,拿出裡面的手槍,看著手中武器的眼神深沉,「我原本打算把事情一次解決掉,那個男人不能留。」

  「先生,我認為事情不能這樣解決。」伊莉莎白皺著眉,義正嚴詞地說,「你要想想,你的女兒該怎麼辦呢?」

  「我知道,所以我還在猶豫。」亞瑟嘆了口氣。

  「把這件事情交給警方吧,我們會處理好的。」伊莉莎白堅定地說。

  「……好吧,那就拜託你了,希望你們盡快逮捕他。」亞瑟將槍放在櫃子上,眼神滿是疲憊。

  「我也很擔心你的安危……」

  「不用擔心,我不會離開這裡。」亞瑟表示。

  「那……我讓娜西亞在這邊保護你?」

  「好吧,那就麻煩你們了。」亞瑟點點頭,沒有反對伊莉莎白的提案,「你們警方務必小心。」

  「那我就先離開了。」伊莉莎白向娜西亞點點頭後,安心地離開亞瑟的牧場。



  就這樣,三方人馬朝著不同的方向奔馳,試圖尋找這血腥連環命案的兇手。但此時誰也不知道,當解開過去與現在、西方與東方交織而成的混亂之時,從中浮現的真相,更適合永遠掩沒在這漫天的黃沙中。







[NG場景]


  「我想他是想試刀,但應該不想被一群人圍觀著試刀啦。」布萊克聳了聳肩,「我這幾天一直跟著你們一起行動啊。」

  「所以我們應該把你綁在……」斯里莫突然開口。

  「不是把我綁著!」布萊克抗議,「你應該讓我自己一個人行動之類的。」

  「是把他放回去。」黎歐娜同時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