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22日 星期二

[CoC] 繼承者──10月13日

格萊因618年,10月13日,星期四

Dear diary,

  原以為昨天已經是最令人震驚的一日,但由今日的狀況看來,這個紀錄將會不斷地被打破。我想要寫這篇日記,最好還是照著時間順序整理一遍,不然只會讓我在混亂的思緒當中打轉。

  清晨,在山姆先生的律師事務所前碰見了另外兩位年輕人,後來才知道他們和我一樣,是繼承了班克斯教授遺產的人。現在想來,這實在是過於巧合,我們三人同樣忘了詢問喪禮的時間,接著又在同一時間前去詢問山姆先生?
  忍不住讓人認為,或許是班克斯教授的意志在引領著我們。


  葳斯‧南丁格爾,如此年輕的女士竟然是警探,真是令人感到訝異,特別是她的舉動還帶著幾分少女特有的天真,也不太懂人情世故。不過既然是警探,應該在觀察或推理能力方面有過人之處吧。
  她繼承了班克斯教授的房子、偵探社和單片眼鏡。雖然她沒多談單片眼鏡的事,不過從她的舉動看來,那單片眼鏡應該是具有某種功能,可能類似我的戒指這樣的魔法物品吧。不過我自己隱瞞的事這麼多,也不好意思逼問她……姑且先這樣吧,或許等時機適當她就會說了。

  耶乎帝‧韋茲,得知他是教會的人,原本令我有些緊張,不過他雖然有點衝動,卻是個直率的青年,相處起來也輕鬆愉快。對他隱瞞我會魔法的事,還試圖套他的話讓我有些過意不去,不過在確定他對教會和魔法的態度前,還是先保留一些比較妥當。
  他繼承了教會組織的風衣以及奇特的藥水。藥水似乎有神奇的療效,不過不知道有沒有副作用,也不知道他繼承了多少。

  看起來,我們三人似乎一人都只接觸到了班克斯教授的其中一個面向,我自己不用說,當然是魔法與神祕學方面的,耶乎帝是教會方面,南丁格爾小姐則是……應該算是推理調查方面?
  而我們對於班克斯教授其他方面的生活也一無所知,或許班克斯教授是有意為之吧,如今我也不認為他加入教會單純是為了臥底。或許他是擔心不同的組織之間起衝突,或是相反,互相掛勾而造成勢力太過龐大。但如今班克斯教授將他的生活分成了三個部分交由我們繼承,我們是否能達到能夠相互合作以解決問題,又能相互制衡避免造成災害的作用呢?

  另外,就是班克斯教授的女兒,薇爾莉特。儘管不是我能介入的事,但她與班克斯教授並不親近這件事,讓人覺得十分遺憾。若藉由這次調查,能讓她更理解自己的父親一些,倒也不錯。
  她隸屬於軍情局,能力肯定很傑出,看起來也是個理智的人。不過,她與父親並不親近,那麼會想親自調查出父親的死因,是基於私人理由還是公務呢?
  不,現在猜想這個也沒有意義。不管怎樣,她想知道死因,也是合情合理的。

  之後跟耶乎帝一起進行調查。
  我以前從未深入過南區貧民窟一帶,這裡的景象比我想像中還要破敗和髒亂……難以想像居住在這裡的景況。是否該提議讓工廠也能夠到貧民窟招些願意工作的人呢?雖然品行的問題比較讓人擔心,但像那個女孩那樣,連幫母親請醫生看病的錢都沒有,實在讓人心疼。

  不過,也要等現在這一切告一段落了。
  從種種獲得的資訊看來,貧民窟,尤其是老鼠窩那裡,應該就是伊娃失去控制時獵捕的獵場了,只是那裡還有些未確認的謎團。
  那個古怪的人頭黑影,拉昆說那是吞食人類累積魔力的使魔,但到底是什麼人在背後驅使?使魔以黑貓的形體出現我可以理解,大概是為了調查情報或方便隨身驅使用的,鄉野傳說中女巫或巫師身旁也常有小動物供其使喚。但是形體如此龐大且恐怖的使魔,就失去了那種功能。這個使魔從一開始誕生的目的恐怕就是掠奪及傷人,一想到這點就讓人覺得十分厭惡。
  另外,那個叫大衛的偵探也很可疑。為什麼那團黑影會追他還是個謎,而且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不過他的身體能力似乎相當傑出。名片還在我這裡,明天有空的話再去看看好了。

  但關於黑影,最讓我擔憂的還是我自己的精神狀態。
  儘管記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從耶乎帝的反應和片段的回憶也能猜到,我在看到黑影後,突然失去了理智,變得殘暴,甚至還不分青紅皂白地攻擊起耶乎帝。
  事實上,光是試圖回想當時的狀態,些許感受到當時的情緒,就讓我覺得恐懼。那是我嗎?儘管我自認是個沒有暴力傾向的人,可是也有人說,在危急狀態下才會顯露出真正的自我,難道我內心一直都有這一面而不自知嗎?
  但願不是。
  不管是在什麼狀態下,我都不希望傷害到其他人,那樣的情況絕對不能再發生了。而且幸好耶乎帝身強體壯,要是在我失去理智的時候,我身旁的是亞莉珊卓或艾比蓋兒呢?我恐怕就鑄下無法挽回的錯誤了……

  寫到這裡,也讓我思考到,山姆先生要我們別逞強,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我認為最理想的狀況,當然是我們能平安查出班克斯教授死亡的真相,次之,則是沒辦法查出真相,但是至少得以全身而退。但是,只不過剛開始調查,我就開始懷疑我們有辦法選擇這兩條道路的其中之一嗎?不管是魔法還是怪物,都已經超出我所擅長的範圍了,還牽扯進這麼多的神秘組織。不確定的事物太多了,已經讓我有種難以掌握的感覺。加上如果只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就算了,如果危害到我的家人,我又怎麼對得起他們?我是不是該訂下一個界線,避免自己牽涉太深?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深海的人真的成功讓海之母喚醒海中的邪神,我能安心讓家人生活在那樣危險的世界嗎?


  扯遠了……還是先寫回老鼠街的事吧。
  因為追那團黑影怪物的關係,湊巧碰到了耶乎帝的「老師」,似乎是在追蹤那隻怪物。幸好她來去匆匆,應該也沒察覺我跟他們痛恨的神秘組織有關,但願日後不要跟她起衝突。
  在老鼠窩繼續搜查後,又碰到了乞丐異口同聲叫我們回去的詭異情況,某方面來說,這種默默進逼的壓力,甚至比黑影怪物純粹的視覺衝擊更讓人發毛。雖然肯定了老鼠窩有鬼,但情報實在是太少了,只好先行撤退。

  之後則是很巧合地和薇爾莉特小姐及葳斯小姐會合,並且暫且到耶乎帝的住所安頓下來。兩位女士說她們在班克斯教授位於南區的一棟房子發現了伊娃小姐,似乎是因為她表明自己會失控,又不願意跟她們走,所以她們便將伊娃打昏了。
  雖然並非不能理解採取此種手段的理由,不過這還真是有些極端……而且兩名女士抱著伊娃跟斬骨刀的畫面真是……希望沒被麻煩的人盯上才好。

  由於耶乎帝對自己是驅魔人的身分相當坦承,薇爾莉特也表明自己是軍情局的特務。這下可好,大家都對自己所屬的組織相當坦然,就只有我一直遮遮掩掩的。
  還是先跟薇爾莉特說自己跟守密人議會有接觸呢?其實若有些情報只能從守密人議會那裡得知,我說出這件事也是遲早的事吧。
  還是找個機會說明一下吧。如果拉昆之後要跟著我的話,可能盡早告知還比較好。


  回題。她們也找到了一封班克斯教授的書信,以及用舊菲利斯特語寫的日記。待會會將日記全文和翻譯抄錄在筆記處,以供參照。
  信件中則提到了「深海」這個組織,以及海中的邪神正在甦醒,且光憑教授一個人無法阻止儀式。薇爾莉特說深海是個起源於約倫的古老邪教組織,信奉各種海中的邪神,以及──海之母。
  傳說中海洋所有邪神與海神的母親,大海的統治者以及生命的孕育者。至少,文獻中是這樣記載的,特殊的是完全沒有提到其形體。
  如果拉昆所說的為真,那海之母沒有形體,恐怕就是因為祂只是一個媒介吧,就像現在的伊娃一樣。那麼海之母的本質是什麼呢?是經由儀式召喚出來,符合召喚者願望而投射出的某種超自然力量或存在?從古至今,確實不乏因為集體信仰或願望而誕生出的神明、精靈或惡魔,海之母會是這樣的存在嗎?

  葳斯小姐和占星人俱樂部有些接觸,這方面的調查正好可以麻煩她。果然對於班克斯教授生前有些什麼計畫,必須要繼承遺產的我們三人都合作才能得知。愈來愈對我隱瞞事實感到不安了……

  之後薇爾莉特和葳斯小姐就回去了,我擔心伊娃是否會甦醒,因此決定再陪耶乎帝待一會。後來伊娃果然醒了,但幸好她的神智清醒,還說她懷孕了,而且孩子非常飢餓。這些孩子恐怕就是邪神吧……
  班克斯教授也施法暫時封印住了她體內的海之母。咒語也抄在底下,恐怕不久後就需要用到了吧。
  另外讓我在意的一點,就是她說她似乎以前就見過班克斯教授,而班克斯教授也沒有否認。不知道兩人之前的見面是否也跟深海或海之母有關呢?

  雖然很在意,但拉昆竟然在這時候跑去那裡找我,我才意識到原來已經11點了。雖然還有些話想問伊娃,不過基於放著拉昆不管恐怕會更不妙,只好先去找他了。
  他果然也知道深海這個組織,且相當鄙夷他們。而且還說他們在幾年前就試圖製作過海之母,還讓許多地下結社陷入混亂,只是當時不知道被誰阻止了。
  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班克斯教授提到的守誓者,這件事我還暫且對拉昆保密。我對於這些魔法跟地下組織的了解實在太少了,不可能完全不求助於他,可是班克斯教授對於守密人議會的態度保留,拉昆也說他們恐怕會把伊娃抓去做實驗,這實在是太不妥了。
  但拉昆至少也對我坦白說他無法保證不秉告給議會,他的態度讓我安心了些。至少他肯對我說實話(應該是吧)……

  明明才過兩天,我已經想念起班克斯教授過世前的生活了。每天上學、打打板球,最煩惱的事不過是在社交場合要怎麼表現。
  不過,雖然目前的事態讓人不安,但若一直煩惱下去也不是辦法。往好的方面想吧!目前我們已經得知了不少資訊,我也查到了能驅逐海之母的儀式,明天再請教一下拉昆吧。
  至少目前還有可以追查下去的方向,而且不只班克斯教授過去有盟友,在這件事上我也有幾個夥伴。是啊,現在還不是灰心喪志、裹足不前的時候。

  那麼也差不多該休息了。這枚戒指還真是神奇,戴上去之後彷彿都不會累。但薇爾莉特有說到這是贓物,明天也問問她詳細情況吧。

  願生者平安,死者獲得平靜。

Ian.S
  


[伊恩的筆記]


班克斯教授的日記:

10月2日 我竟然犯下這麼大的失誤,原來當年那孩子被綁架時就已經被動了手腳!這次又得大虧本去請占星人俱樂部的那個臭老太婆幫忙了。

10月5日 總算發現伊娃的蹤影了,寄出去的信件不曉得大家收到了沒,只要至少有一人願意回來,我就有把握能度過這次難關。
果然動手的人就是深海,我懷疑警局內有他們的內鬼,最糟糕的是,我懷疑連教會都無法信任了。

10月7日 沒有人回信,是出了什麼意外......算了,先安置好那孩子吧,她已經明白自己身體發生了什麼。一再要求我動手終結她的性命,可惜我果然是老了,也許多年前的我就能毫不猶豫地動手了吧?
魔法師那邊.....算了,我無法放心把伊娃交給他們,感覺只會釀成另一起禍害。

10月9日 我明白,這次只能靠自己孤軍奮戰了,希望這次,一樣能度過這關吧。
守誓者的同伴,如果你們到來時能發現這本日記,請代替我保護好伊娃。
記住,逃避是沒有用的。


伊娃口述的咒語
意思:大海、晉見、破除暗影

「驅逐海之母」咒語(研究者:班克斯&莉莉安娜‧查尼斯)
缺乏穩定性
需要有兩名或以上的魔法師同時供應魔力
必須在夜晚中進行
很可能引起目標反抗,並對施術者造成危害

2019年8月27日 星期二

[WoD] 有人在說謊 (5)─完結

※本團的玩家跟GM均無諮商或心理學的背景,跑團內容僅以娛樂為主,與真實狀況不符請多包涵


  或許是腎上腺素的分泌,林春黛的大腦飛速運轉著,看起來小胡眼中毫無笑意,而且眉宇也完全不是在笑的表情,手一直放在身側的包包中 不知道正在握著「什麼」。此刻她正好擋在櫃檯的出入口。

  林春黛飛快掃了櫃檯的擺設一眼。

  「小胡,你來得正好。」林春黛笑了笑。

  下一秒,林春黛抄起檯燈往小胡的手砸過去,這一下來得猝不及防,林春黛趁機抓起手機跟包包就推開小胡,逃出櫃台,衝出了診所的大門。

  林春黛一路往外奔逃,在路上卻沒看到計程車,但很幸運地竟一路順暢地跑到停車場,但正要拿出車鑰匙時,身後便傳來了腳步聲,伴隨著電流的滋滋聲……

  是小胡,她拿著電擊棒直接攻擊林春黛的腰間,電流流竄全身讓林春黛不斷抽搐。

  但林春黛還是設法躲開小胡下一步的攻擊,並且用手機撥110。手機撥通後,林春黛立刻按下了擴音鍵。

  「有人攻擊我,地點在……」

  「閉嘴!賤人!」小胡尖叫,發瘋似地撲向林春黛,想要用電擊棒制伏她。

  眼看著電擊棒就要命中,忽然傳來兩聲槍響,小胡手中的電擊棒瞬間飛了出去。

  「啊!」 小胡痛得倒地打滾,林春黛則看見吳楓墨從停車場外舉著槍衝了過來。

  「你沒事吧?」吳楓墨一邊皺眉又困惑地看著小胡跟林春黛,一邊問。

  「……還好。」林春黛揉了揉腰部,搖搖頭說:「你們得檢查一下她剛才在跟誰講電話,我總覺得小胡不知為何,大概跟這件事有關……」

  「好。」 看小胡已經痛得暈了過去,吳楓墨開始打電話叫救護車。然後又對林春黛說道:「我原本是想來再問問那兩人的事情,順便跟你說我安排好了,你明天就能去看方恩傑,誰知道剛到附近就聽見停車場這邊傳來奇怪的聲音。」

  「你可能救了我一命。」林春黛苦笑著:「對了,資料我整理好了,應該還放在櫃檯那邊,你想問的話,我想我們還是先回診所……我現在真的很需要稍微坐一下。」

  「好。等下救護車就來了,先把這女人送去醫院吧。」 吳楓墨回答:「你一個人先回去可以嗎?我確認她上了救護車馬上過去。」

  「那我還是在這裡等吧。」林春黛這麼說之後就打開車門,坐在駕駛座上看著外面。

  片刻後救護車抵達,把小胡載去醫院,林春黛則和吳楓墨一起回到診所。

  「我的同仁等下也會過來,今天值班的傢伙剛好不在位置上,不然早該到了。可能要麻煩你再解釋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了。」

  林春黛點點頭,檢查了一下監視錄影機檔案的狀況,然後去拿資料給吳楓墨:「我在整理資料的時候,發現裡面多了一些我沒有寫的敘述,而且特別強調方先生暴力傾向的部分,我問了小胡這件事,她沒有承認,但顯然是在說謊……後來她就用電擊器攻擊我。」

  「這到底是……?」 吳楓墨一臉困惑不解:「妳有想到她這麼做可能的原因嗎?」

  「坦白說,我真的想不到。」林春黛搖搖頭:「不過在我問她之前,她在跟人講電話,說什麼『等下會去看他,應該能過關』之類的。」

   「我剛才把診所監視錄影機的檔案複製了,如果警方需要的話也可以給你們一份。」林春黛疲倦地坐到椅子上後苦笑著:「其他的可能要靠你們警方詢問了,顯然我這個諮商師連助理的心理狀況都沒看出來。」

  「……妳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吳楓墨嘆了口氣:「我會跟同仁說一下,待會筆錄快一點結束。」

  林春黛點點頭:「我打個電話。」

  做完筆錄,好不容易去爸媽家接了女兒回到家後,林春黛立刻累得倒在床上。雖然感覺代辦事項要堆積如山了,而且助理也要重新徵……但此刻的疲憊還是讓林春黛決定明天再說。


  到了隔天早上。

  吳楓墨跟員警去接林春黛去見方恩傑。但才一上車,吳楓墨就面色凝重地開口。

  「那個,林醫師。林明堂昨天晚上說想請妳去醫院見一面,但沒說原因。妳怎麼看?」 吳警官為難地說道。

  「如果警方同意的話,我很樂意跟他見面……這符合你們的規定嗎?」

  「我想,應該可以通融一下。」 吳楓墨說:「我也希望能盡快釐清案情。」

  「說到釐清……小胡有說什麼嗎?」

  「她什麼都不願意說。」 吳楓墨一臉頭痛:「昨天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讓人查她的手機,她昨天下午通話的對象是她的表哥,是個混黑道的流氓,她用來攻擊妳的電擊棒是改造過的,好像就是她表哥提供的,我們現在正在派人找她表哥出來……不過目前還沒進展。」

「天啊。」林春黛搖了搖頭:「她昨天攻擊我的樣子,就像是跟我有私怨一樣,但我不記得我跟她有任何恩怨啊。」

  「這部分我們還在調查。我的同事現在已經在徹查她的人際關係。」 吳警官嘆了口氣,然後說:「我先載妳去醫院跟林先生見面吧。」

  「好。」感到有些疲憊,林春黛決定不再說話。


  來到醫院後,吳警官帶林春黛來到林明堂的病房前,並讓她一個人進去。大概也是擔心林明堂的精神狀況,不想太多人進去打擾他。

  走進病房後,林春黛看見林明堂坐在病床上,身上滿是傷痕。 但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醫師,你來啦?」林明堂轉頭看向林春黛輕輕微笑,他的神情比起以往,不知為何顯得平靜且自信許多,彷彿換了個人一樣。

  「林先生,你狀況還好嗎?」林春黛對他點點頭。

  「沒事的。」 林明堂看了看身上的包紮。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低語著:「恩傑不可能真的殺我。他承受不起『失去我』這件事。」

  林春黛注意到,林明堂看上去整個精神狀況和神色都不一樣了。過去談話時他會有些焦慮的小動作也都沒了,甚至當他說出方恩傑不可能承受得起失去他時,嘴角還洋溢著得意的微笑。

  「……那麼你呢?」林春黛看著林明堂問道。

  「醫師,我請你來是希望能和你商量一些事情。」林明堂繼續維持著放輕的語調:「小胡的事情被你發現,實在是個意外……警官還跟我說你被她襲擊了,她應該只是著急了而已,這點我很抱歉。」

  「所以你跟小胡認識嗎?」林春黛微微皺了皺眉:「……你說要商量?」

  「她是我的……女朋友。或者說我打算在恩傑之後交往的人。」林明堂說:「恩傑很優秀,而且對我極度依賴,這點我很滿意。只是我本來就沒法跟同一個人交往太久,會膩。本來打算靠著這個事件讓他賠償我一筆巨款,剛好能買間公寓和小胡一起住。」

  「可惜最後還是敗露了,所以我想問問醫師。如果還來得及的話,你能替我們說服警方,讓他們相信恩傑就是有暴力傾向,讓事情能順利一點嗎?」林明堂露出了笑容,帶著商量的語氣說道:「診療費的部分,我們可以商量給多一點喔?」

  看到林明堂迥然不同的表現,林春黛這才意識到,林明堂這個人之前在診療時表現出來的面向完全是他所「表演」出的另一種人格。雖然不能確定這是人格違常或是精神疾病,但從他的話語內容和語氣來看,現在的他,或許才是真的他。

  「……能讓我稍微思考一下嗎?」林春黛揉了揉眉間,嘆了口氣:「我需要去買杯咖啡。」

  「醫師你去和警察說話前最好先思考一下。」林明堂繼續說道:「恩傑對我的依賴性是超越你想像的。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從身體和精神上完全地支配他。所以我很清楚該怎麼激怒他,如何逼迫他到失控,甚至引導他出手打我,接著繼續利用他的罪惡感來壓榨他……就算真的把我送進監獄了,也無妨,我出獄後他還是會無法拒絕我。不如讓他就這樣付一筆分手費,我們從此兩清,對他才是真的好事喔?」

  林明堂開始自說自話,那自私自利的嘴臉中,滿滿的篤信,讓人簡直無法相信,這人跟之前在診療間瑟縮發抖的,是同一個人。


  林春黛走出房間,走到販賣機的路上走得很慢,投錢買了咖啡,然後嘆了口氣。

  她拿出手機,並把手機開到錄音模式。這麼做不能做為任何刑事上的證據,這點林春黛當然是知道的。不過,或許這能成為受害者的清醒藥。

  回到房間,林春黛坐下來後打開咖啡喝了一口,沉默了好一陣子後才開口。

  「我沒有去跟警察說話。」林春黛看著林明堂的眼睛說:「我只是個諮商師,我的工作就是讓我的患者能夠最大程度地改善心理健康,這也是我唯一關心的事。」

  林春黛頓了頓:「所以林先生,你想用費用來買通我是沒有用的,我只想知道,怎麼樣對你們兩人來說才是最好的做法。」

  「我們都希望對恩傑好,畢竟我也跟恩傑有過一段很愉快的時光。」林明堂說:「只是如果沒拿到我想要的,我只會繼續纏著他。希望醫師你真的能懂怎麼樣對他才是最好的。」

  他頓了頓後繼續說道:「他看起來很堅強,但其實內心相當脆弱。一旦擊潰過一次後,他就會變得軟弱又可愛。我實在很享受……欺負他的過程,可惜久了還是會膩。」

  「所以……你在之前諮商時表現出的樣子,只是一個偽裝出來的樣貌嗎?」林春黛看著他說:「公投也只是一個……藉口?」

  「嗯,畢竟那個時候我要盡量讓恩傑維持他施暴者的形象嘛。」林明堂想了想後又搖搖頭:「恩傑其實是真的很在乎公投的事情,他只是很愛逞強罷了。所以拿這點刺激他效果特別好,特別是在床上一邊虐待他的身體,一邊用言語刺激他……事後再跟他道歉,告訴他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這會使他陷入錯亂,他的個性太好強了,如果跟我計較又顯得他真的很在乎那次失敗,但他心裡又無法承受這樣的傷害。」

  「……其實我在諮商的時候,就很納悶為什麼你們講的話會天差地遠。」林春黛嘆了口氣:「那你的傷呢?看起來不太像自己弄的。」

  「這也很簡單啊,就偶爾說我想換換口味就好。」林明堂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笑得嫵媚。 「這種小事,要讓他對我言聽計從太容易了。」

  「……你顯然很善於此道。」林春黛看著他:「你說你希望讓方先生賠償你一筆鉅款,如果沒辦法達到的話,你會繼續糾纏他?我認為,就算沒有這筆鉅款,你也有這樣的能力,一樣可以跟小胡愉快地生活,不是嗎?」

  「醫師你說的是沒錯啦。」 林明堂縮著身子,雙手捧著臉頰,露出有些靦腆的笑容:「可是,人家就是想要更多錢啊?」

  「還有,正確來說不是我不糾纏他啦。畢竟肯定是他會想來糾纏我。應該說我會從他身邊消失,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忘記我,這是我能給他最好的禮物了。」

  林春黛嘆了口氣:「我會去跟警方談談。」 說完不再多說,走出房間。


  「怎麼樣?」 看見林春黛出來後,吳警官立刻迎上。

  「我犯了個大錯。」林春黛劈頭就搖了搖頭,然後把手機從包包裡拿出來,保存錄音檔:「我需要跟方先生談談。」

  「好。」 吳警官沒有多問,看到林春黛的樣子只是點點頭。 「現在立刻去嗎?」

  「可以的話。」林春黛點點頭:「我會在路上跟你解釋。」


  驅車途中,林春黛才將這所有的事情大致跟吳楓墨解釋。

  「……」 吳警官聽完後眉頭深鎖:「這也,太誇張了吧?你相信他說的嗎?」

  「他的說法能夠解釋種種不合理的情形,包括他們兩人在跟我諮商的時候,一直互相矛盾這點。」

  「總之我先載你去方先生那邊,我會要醫院的人把林明堂看好。」 吳警官嘆了口氣:「對我來說至少很多事情釐清了,但你還有工作得收尾對吧,醫師?」

  「我很擔心方先生對整件事的接受程度。」林春黛嘆了一大口氣。

  「這只能看他自己了。」 吳警官載著你來到了看守所,並很快安排了你與他的會面。


  在看守所狹小的房間裡,方恩傑看上去相當憔悴,只是默默坐著,一言不發。林春黛嘆了口氣後坐了下來。

  「……方先生。」林春黛看著他:「我想先跟你道歉,在諮商的時候,我沒有完全相信你的說法。」

  「發生什麼事情了?」 方恩傑抬起頭,頂著濃厚的黑眼圈,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我剛才見過林先生,他『終於』跟我說了真話。」看著方恩傑,林春黛沉著地說:「我希望能讓你知道真相,並且幫助你。」

  「您的意思是?」方恩傑皺起了眉頭:「等等,您見到明堂了?他跟你說了甚麼?他、他還好嗎?」

  在林春黛提到林明堂時,方恩傑的精神明顯振作了些,但只讓林春黛在內心又嘆了一口氣。

  「他沒事。」林春黛繼續看著方恩傑:「方先生,我知道你很掛念他……在我繼續說下去之前,你能否跟我聊聊,你現在情緒上怎麼樣,之後有什麼打算?」

  「……我已經請好律師了,他們說明堂如果沒受重傷,再和他好好溝通應該頂多就給一些賠償金就好。」方恩傑低頭說:「但我並不在意,我現在只想見到他……」

  「方先生。」林春黛沉默片刻後,盡可能用最溫和的語氣說:「我想我接下來要講的話,一定會對你造成情緒上的打擊,但那就是剛才林先生對我說的話……他對你的想法。」

  「……?」 方恩傑困惑地看著林春黛好一會後才點點頭:「請說吧,醫師。」

  「林先生他……相當清楚你對他的依賴。」林春黛一字一句慢慢地說:「在我們諮商的時候,他正是運用你對他的依賴,以及他對你的掌控,讓我看不出真相。當時我一直以為,是林先生較為依賴你,現在我才知道是反過來。」

  隨著林春黛一邊說著,她也感覺到方恩傑進入一種無法置信的狀態,相當懷疑林春黛的話。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根據林先生的說法,你們近期之所以會產生這麼多衝突,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的目的……是希望你能付他一筆高額的賠償費,好讓他跟新對象在一起。」林春黛頓了片刻:「就我目前觀察到的情況,我相信他的說法。」

  「……」 方恩傑陷入很長的沉默,然後才用相當低沉而沙啞,彷彿從谷底傳來的聲音說道:「我要聽他親口說,我不相信。」

  「我的確有錄音。」林春黛點了點頭,將手機拿出來,想了想後先email一份給自己:「但方先生,我希望你聽完之後,我們繼續溝通,你有什麼想法都跟我說。你可以答應我這件事嗎?」

  「……」 方恩傑看著手機,陷入沉默。最後才僵硬的點點頭。

  林春黛點了點頭:「如果要停下的話跟我說。」

  林春黛按下手機上的播放鍵。出乎意料地,方恩傑相當安靜地聽著播放出的錄音。一直到播放結束後他還是不發一語。只是當錄音結束後,他全身一垮,整個人垂下頭,一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顯然,他是陷入了封閉狀態。

  林春黛靜靜地收起手機,然後搬椅子坐到方恩傑旁邊,一手放在他的肩上微微施力。

  「我知道他對你來說有多重要,還有你會感受到的打擊……你難以接受、心灰意冷,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狀況。我沒辦法要求你振作起來,但是,我想請你跟我談談,跟我聊聊。我不是你親近的朋友,我也知道你不習慣對人掏心掏肺。」林春黛頓了頓:「但是這次……我想請你信任我,因為在我跟你們相處的這段期間,我可以感受到你對他的重視,我想要盡我所能地幫助你。所以,即使是你覺得不堪或凌亂的想法也沒關係,我等你開口。」

  「我……我該怎麼辦?」 又過了一小段沉默,方恩傑才緩緩開口,他的聲音聽得出有著明顯的徬徨與無措:「我知道這樣不對,但、但我真的不能沒有他。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假如他又來找我,我很確定我無法拒絕他……」

  「……你不需要立刻勉強自己割捨對他的感情。」林春黛看著方恩傑的眼睛說:「但我想你也已經知道了,他現在對你……沒有真感情。就實際面而言,我建議你先搬家,讓他沒辦法去找你。再來……雖然我知道這一定很痛苦,但你要告訴自己,跟林先生繼續下去,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結果,即使能得到一時的滿足,之後也只會更難受。」

  林春黛拍了拍他的手背,但語氣嚴肅:「你必須徹底斷絕跟他的聯繫,並且在這段期間,尋求你所有能夠得到的情感支援。」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方恩傑將雙眼埋進手中:「我已經太習慣有他的存在,他看過我所有最真實的面貌,也知道我最不堪的樣子……理智上我知道我不該繼續跟這個人有聯繫,可是他就好像毒品一樣,我光是想到可能失去他就會呼吸困難。」

  「醫師,如、如果我不在乎呢?如果我不在乎他是怎麼想的,只要他能繼續待在我身邊?」

  「他不會待在你身邊。」林春黛抓住他的肩膀說:「他自己也說了,他沒有辦法跟一個人長久……跟你對伴侶的期望不同。」

  林春黛嘆了口氣,語氣一轉:「方先生,你知道嗎?其實我的弟弟也是同志……因為這樣,我很清楚現在在台灣,你們要敞開心房,找到一個對象,是多麼困難,也是多麼珍貴的事情。但我想,不管花多久時間,你也應該將自己付出去的感情收回來,唯有這樣,你才能夠認識下一個值得的人。」

  方恩傑又沉默了很久,接著他緩緩抬起頭。對著林春黛露出一抹勉強的微笑。雖然笑容很僵硬且勉強,但林春黛卻能看得出他眼中的絕望,還有那種封閉的態度減輕了許多。

  「醫師,我想你是對的。」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雖然很困難,但我會努力的。你說的對,我不該繼續這樣沉淪下去……那只是自欺欺人。」

  林春黛露出欣慰的微笑:「你絕對不必,也不應該一個人承受這一切,我相信你的朋友一定也會幫助你,就算你不願意跟他們說……也隨時歡迎你跟我聊聊,畢竟我都已經知道了。」

  「……好的,謝謝你。」 方恩傑臉上的笑意又自然了一些:「等把這些事情處理好後,我想或許我會再去拜訪您──真的,很謝謝您。」

  之後,會面的時間也到了。當吳警官來帶林春黛離開,與恩傑道別時,她能看見他臉上的神色柔和了許多。他當然還是不可能就這樣放下林明堂,但至少,他已經開始學著放下了……


  之後,林春黛的諮商生涯恢復了平穩。雖然還是有各式各樣的患者,但也沒有像那兩人那麼棘手的。唯一困擾的是助理沒了,林春黛只能自己整理資料跟雜務。

  她從吳警官那裡聽到,林明堂與恩傑達成了和解,畢竟恩傑還是有動手毆打對方的事實。加上恩傑也不願意爭執,林明堂還是獲得了一小筆錢,然後搬離了台北。而小胡則被逮捕,她堅稱襲擊你都是她自己的意思,與明堂無關。

  至於吳警官的治療則順利結束了,恩傑則似乎辭職了他原本的工作,據說是他與明堂的事情在職場上鬧開了。

  之後,林春黛終於擬好徵人條件,開始尋找下一任助手。意外地在應徵的履歷表中,看見了方恩傑寄來的履歷……


---End



為什麼對方先生機智+共感只有兩次超過2,可是對林先生都5566呢。(但林先生抗機智+共感所以無效)

覺得方先生表面堅強內心脆弱,在床上被綁起來玩very萌。

2019年8月26日 星期一

[WoD] 有人在說謊 (4)

※本團的玩家跟GM均無諮商或心理學的背景,跑團內容僅以娛樂為主,與真實狀況不符請多包涵


  這幾天,沒了那兩個麻煩病人,林春黛看診的情況相當順利,就連咖啡都少喝了些。不過因為內心在意,林春黛在網路上查了一下。之前吳楓墨提過的案件最近似乎鬧得有點大。 是關於丈夫跟一位護士偷情,騙妻子去診所看病時,護士利用職務之便偷換了部分藥物,結果導致妻子身體狀況出現問題,最後心臟衰竭而死。 這事情之所以會爆發出來是那個診所的醫生在檢查診所內的藥物存量時注意到有些不對,進而揪出整起事件。

  而林春黛這幾天試著聯絡方先生,但都找不到人。他在砸壞門的後天將一張支票寄來診所,支付被他弄壞的門,金額很大,可能還包括了道歉的意思吧?

  到了週四下午,林春黛和最後一名客戶商談完後,還是打給了林明堂。電話響了一段時間他才接,聲音聽上去有些憔悴。

  「醫師?」

  「林先生,不好意思打擾,只是想確認你狀況還好嗎?」

  「這幾天,恩傑一直在試著連絡我,甚至跑到我工作的服飾店去。我父母家那邊他也去過了。」林明堂小聲說道:「雖然工作那邊暫時請假了,但我真的好累……我是不是該報警?聽父母說,恩傑去找他們的時候看來情緒很不穩定……我好怕。」

  「……我建議你先以自身安全為重。我有試著聯絡方先生,但他沒有回應。」林春黛沉默片刻:「我想如果你覺得不放心,或發生什麼狀況的話,我想報警也是一個選項,我也可以協助跟警方做說明。」

  「好的,謝謝妳……」明堂小聲說道:「我、再考慮看看,但我會自己保重的。醫生,真的很謝謝妳。」

  光是從電話的聲音和語調中,林春黛也能聽出他的憔悴與疲累。聽起來甚至像是被逼到極限的樣子

  「好的,林先生,如果有任何需要協助的地方,請不要猶豫聯絡我。」然而現在,林春黛也只能盡可能溫和地說。


  隔週的週一下午,林春黛難得地有了一個下午的空檔。 正在悠哉地慢慢整理最近的診療紀錄時,小胡忽然探頭進診間。一臉緊張。

  「林姊……方先生來了。說想和你聊聊……?」

  林春黛愣了一下:「他看起來狀況還好嗎?」

  「不太好……滿臉鬍渣,黑眼圈很深。」 小胡簡單地形容了一下,表情也顯得很怕:「我請他在外面先等等,然後跟往常一樣倒了杯水給他。」

  「……好,我知道了。你還是先請他進來,再多留意一下狀況。」

  「好的……」 小胡也緊張地點點頭。隨即出去,沒多久後方先生就走了進來。 果然如小胡所說,他的狀況很差,黑眼圈、鬍渣、發皺的衣物,與他往常一絲不苟的形象大相逕庭。

  「明堂有聯絡妳嗎?醫師。」方恩傑一進門就問,聲音很沙啞。

  「方先生,先坐吧,可以跟我說說怎麼回事嗎?」

  「……」方恩傑看林春黛沒有回答他的話後嘆了口氣,然後坐到沙發上,整個人像是在舒展緊繃的身軀一樣,深埋於沙發中。 他閉上眼,過了一會才開始說:「我也不知道我為何又來找醫師妳。大概……是我真的太累了。又或者是走投無路了。」

  不知為何,林春黛總覺得方恩傑沒有說謊,從他身上能感受到很深很深的疲倦,以及一種絕望感。雖然不知為何,他就像是被逼上了絕路,精神瀕臨崩潰。

  「方先生……你是希望找到林先生嗎?然後呢?」林春黛慢慢地一邊觀察他一邊說。

  「我也不知道,我這幾天確實一直試著找他。但我來這裡前,心中也清楚,就算他有聯絡過妳,妳也不可能透露給我太多消息。」方恩傑一手按摩著自己的眉心一邊說:「也許我只是想來吐露一些事情吧,之前諮商時,我隱瞞了很多,這讓我很……不安。」

  「那方先生你可以跟我說明一下嗎?你也是我的患者,我也希望能夠讓你好過一點,但是這在我不了解全盤情況時,是無法達成的。」林春黛看著方恩傑說。

  「我......一直很害怕失去明堂。」方恩傑猶豫很久後才開始說:「關於他的事情總是讓我患得患失。但我必須承認,我這段時間以來,真的開始感覺自己愈來愈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有時候讓我很害怕,我總感覺自己好像隨時可能會失去他,然後漸漸地,這份恐懼轉變成了憤怒,我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後,就開始用別的方式去抒發。」

  他緊閉著眼,神色痛苦地繼續說:「這段時間以來我開始忍不住對他訴諸暴力。我以為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以為我很冷靜、自制,我不會重蹈我父親的覆轍。但我沒想到最終我還是變成了跟他一樣的人。」

  林春黛點了點頭。

  「在重大的壓力下,任何人都有可能失控,但更重要的問題是,失控後我們要怎麼去面對、修正自己造成的錯誤。」林春黛沉默了片刻後說:「據我觀察,林先生其實也相當害怕失去你,但是他也害怕又會被你傷害,我想事到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我們一起正視這股負面情緒的來源,設法用更好的方式處理。所以方先生你何不跟我談談你認為為何會開始難以控制情緒,還有,談談你父親?」

  「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跟我一樣。」方恩傑有點猶豫地搖搖頭:「至於我父親,沒什麼好說的。他就是個典型的會家暴的男人,遇到任何事情不順心就會選擇訴諸暴力。我一直到能自立搬離老家才逃出他的暴力掌控。他習慣用暴力作為手段來掌控家裡的大小事。我一直警惕自己盡量別成為那樣的人……」

  「明堂最近有時候會說出一些,讓我難以忍受的話……我感到憤怒,但同時也害怕他故意這樣傷害我是不是想要離開我,一想到這我就無法控制住自己,最終淪為和我父親一樣的人……更糟糕的是,我感覺自己越來越容易失控了。」

  林春黛再度點了點頭:「我想,至少方先生你是不想用暴力手段的,我做這行也有一段時間了,我認為改變最需要的,就是患者自己要有動機,或動力。然後……可以詳細說說林先生說了些什麼嗎?」

  「抱歉,這個事關隱私,請允許我保密。」方恩傑嘆了口氣,看上去似乎放鬆了不少:「而且不管他說了什麼,我都不該動手。醫師,我還是害怕失去他,如果他有聯繫妳,能請妳幫我轉達,我還是想和他好好談一次嗎?」

  「……我可以代為轉達,不過,我希望你們可以在這裡談,好嗎?」林春黛看著方恩傑說:「其實從你們第一次來找我到現在,我發現你們告訴我的狀況中,差別愈來愈大,聽起來簡直像是完全不同的情況。我不認為你們說了謊,但是,我希望可以協助你們設法釐清。」

  「好的……」方恩傑疲倦的點點頭,看來依然無精打采,但說出心中的想法似乎讓他神色好看了些:「那我今天就先離開了,還請您務必替我轉告。多謝。」

  「好,我會再與你聯繫。」

  方恩傑出去後,林春黛立刻傳簡訊告訴林明堂說方恩傑希望能再跟他談談,並且表示不想失去他,然後問他願不願意來診所這裡跟方恩傑談談。


  沒想到,還沒等到林明堂的回覆。隔天早上,吳楓墨警官來了。但這次他並不是來接受諮商的,而是以「刑警」的身分前來。

   「方恩傑和林明堂,這段時間在你這諮商,沒錯吧?」吳警官帶了另一名警察來後就表明自己是為了案子前來詢問些證詞。 他眉頭深鎖,顯然那兩人出了什麼事情。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林春黛也有些緊張。

  「昨天晚上,我們接到報案前往市區內一間汽車旅館。報案人是林明堂的一位友人。」 吳楓墨解釋道:「據我所知這兩人是情侶,最近正在分居,關係很不穩定。昨晚9點多,方恩傑透過一位林明堂的友人得知了他所住的旅館,然後前往找林明堂。兩人在房門口有小爭吵,這點附近的房客能證實,之後他們就進了房內。」

  「9點25分,那位透露了明堂住的旅館的友人因為擔心兩人所以也跑到那去看看狀況,中途他傳了簡訊去詢問狀況林明堂都沒有回應,他在門外按了半天門鈴也沒有人來開門,而且聽到裡面有扭打的聲音,所以他就撞破了房門進入。」吳楓墨說:「他進去後就看見林明堂渾身是傷正在房內逃竄,而方恩傑正拿著一個保溫鋼杯追打他。在那位朋友喊人來幫忙後終於制伏了方恩傑並報警,詢問口供後得知這兩人這陣子來你這邊諮商過,而且林明堂說方恩傑一直有暴力傾向。所以我想來詢問一下你這邊的意見?」

  「這……林先生現在沒事吧?方先生呢?被你們收押了嗎?」

  「林明堂受傷不輕但沒有生命危險,頭部有被毆打的傷,如果再晚點發現很可能會致命。方恩傑還在收押中,檢察官很可能會以殺人未遂起訴他。」 吳楓墨嘆了口氣:「方恩傑堅稱他雖然有動手,但絕對沒有想要殺人,還說林明堂頭上的傷是在他到時就有了。你對方恩傑是怎麼看的,他是不是真的有暴力傾向?」

  「這……」林春黛皺著眉嘆了口氣:「其實這兩位的狀況的狀況相當棘手,兩方的說法相當不一……我認為方先生的確有對林先生動過手,但坦白說,在他單獨跟我談的時候,我也感受到他其實對於動手相當後悔,甚至是相當擔心自己使用暴力這件事。」

  林春黛又搖了搖頭:「方便讓我跟方先生談談嗎?」

  「我會盡量安排。坦白說現在的狀況對方恩傑很不利,他的說詞很難讓人採信,各方面的證據也都對他不利。」 吳楓墨說:「方便的話能請你提供這幾次他們的診斷紀錄嗎?」 

  林春黛猶豫了一下:「所以我才希望跟他談談,畢竟昨天他來找我時,還說了自己很擔心失去林先生,我想知道是什麼樣的狀況,導致他做出那樣的暴力行為。診斷紀錄的部分……方便讓我整理一下之後再提供給警方嗎?畢竟裡面包含了雙方的隱私,如果是對調查沒有幫助的部分,我希望可以刪除。」

  「好的。」吳楓墨點點頭,顯然也不想讓人為難:「那等妳準備好再提交吧。至於方先生那邊我回去安排一下盡快讓妳見到他。」

  「好,麻煩了。」林春黛點了點頭後又開口:「還有……方便透漏林先生在哪間醫院嗎?」

  「這……抱歉,恐怕沒辦法。」 吳楓墨苦笑,搖搖頭。

  「好吧……我理解。」林春黛無奈地點點頭:「那如果他好點了,能跟我說一聲嗎?畢竟他是我的患者。」

  「嗯,這沒有問題。」吳楓墨看看手錶:「那我差不多要先回局裡,醫師還有什麼指教嗎?」

  林春黛思考了一下後搖了搖頭:「吳警官,辛苦了。」


  吳楓墨離開後,林春黛走出診間,看到小胡正在櫃檯滑手機。

  「小胡。」林春黛走了過去叫她:「剛才吳警官說方恩傑跟林明堂出事了。」

  「!?」 小胡聽到上司的聲音後先是反射性地收起手機,接著才意識到話中的意思:「出、出什麼事情了?」

  「方恩傑把林明堂打到住院。」林春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真的難以理解……難道是我忽略了什麼嗎?」

  「咦?」小胡也有些驚訝,但看了看才剛修好的門,小心翼翼地說:「那位方先生是不是本來就有點暴力傾向啊。」

  「嗯……我不否認,但從他跟我談的情況,我總覺得有什麼被我忽略了,會不會他不只是情緒失控,而是有更嚴重的狀況。」林春黛又再度嘆了口氣:「總之,要麻煩你整理他們兩人的診斷紀錄給我,盡快,謝謝。」

  「啊好的,我馬上處理。」小胡點點頭。 一小時候林春黛就收到了兩人的這幾次的診斷紀錄。

  林春黛馬上著手整理,重溫案件的細節,另一方面也刪除一些過度私人的陳述,整理好一份給警方的版本,最後在快下班時總算搞定了。

  內容看上去沒什麼問題,但詭異的是,不知為何似乎有些太頻繁強調方恩傑的暴力行為以及那一次失控離席的狀況。雖然只是添了幾筆描述,理論上也沒什麼問題,但總覺得不是自己的手筆,林春黛當然還是修改了一下。

  「好啦,先不說了,我等下會去看看你……應該能過關。」

  林春黛走出診間時剛好看見小胡一邊收東西一邊講手機,剛好結束通話,她神色有些凝重。

  「小胡。可以給我兩分鐘嗎?」林春黛晃了晃手中的資料:「想問你一下。」

  「啊。好的。」 小胡放下手中的包包:「怎麼了嗎,林姊?」

  「這份資料,我剛才看的時候,覺得好像有被加上一些東西,而且是針對方先生舉動的狀況。」林春黛指著上面一些被添加的部份給她看:「是你加上什麼嗎?」

  「咦?」 小胡一臉震驚:「沒有啊,林姊你給我的檔案我基本上只負責對一下當事人資料後就存檔了。」

  林春黛看了看合作穩定的助理,雖然她看似若無其事,但臉上的表情卻有幾分過度誇張,眼神也有些飄移,全身緊繃。林春黛順著她的動作往下看,看到她的手還裝作若無其事地伸入了包包中,貌似握住了什麼包包中的「物品」。

  「……好,我知道了。」林春黛點頭,勉強笑了笑:「那沒事了,你先下班吧。」

  「…….好的,那林姊也早點走喔!」小胡點點頭,笑著背起包包就往大門走去。

  林春黛目送小胡從大門離開,接著把這幾天的監視器影像調出來儲存,正拿出手機要打電話給吳警官時,卻忽然聽見身邊傳來小胡的聲音。

  「林姊。」 林春黛一抬頭,看見小胡不知何時回來了,正站在櫃台旁,一臉微笑地看著林春黛:「我忘了拿我的折疊傘。」

[WoD] 有人在說謊 (3)

※本團的玩家跟GM均無諮商或心理學的背景,跑團內容僅以娛樂為主,與真實狀況不符請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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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二早上,吳楓墨今天沒有呼呼大睡,而是花了點時間跟林春黛聊了下他最近在辦的案子。

  一起本來以為是太太自殺的案件,結果調查後卻發現是丈夫夥同小三殺人。他無奈的表示最近這類案件越來越多,真不知道現在人到底都怎麼了。

  林春黛回憶了一下,最近好像的確有在電視上看到類似的報導,不過倒是沒留意太多細節。

  「越來越多?」林春黛有點訝異:「這情況還滿特殊的……我以為應該會很罕見。吳先生你有什麼特別在意的地方嗎?」

  「可能是現在社會氛圍比較浮動吧。這種殺人、傷害的案件其實比你想像的還多。」吳楓墨嘆了口氣:「只能說現在人的想法或許有點偏差了……」

  吳楓墨從椅子上坐挺身子,拿出手機時不小心把放在口袋中的筆弄掉在地上,伏下身去撿時,他動作忽然停滯,眼神盯向林春黛辦公桌底下。

  林春黛也低頭張望了一下,但還沒發現什麼名堂,卻看見吳楓墨走了過來,蹲下身從桌子下拔出了某個東西。

  那是一個黑色小型圓盤狀的物體,上面還殘留著固定用的膠帶。

  「……這個應該不是妳自己裝的吧?」吳楓墨皺著眉把那東西放到你的辦公桌上,理所當然地,林春黛從未見過這玩意。

  「這是……?」林春黛有些困惑地看著那個東西並搖了搖頭:「我沒看過。」

  「應該是竊聽器。」吳楓墨說:「貼在你的辦公桌底。」

  「怪了,怎麼會有人裝這種東西……」林春黛愣了一下,思索了一陣子後才又開口:「我待會再請助理檢查一下監視攝影機。」

  「你自己小心點吧。」吳楓墨嘆了口氣,坐回椅子上:「一般來說妳的診所應該不會有人刻意要竊聽才對,最近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奇怪的事……」林春黛立刻想到那對情侶,忍不住在內心嘆了口氣,接著搖了搖頭:「病患隱私不能透露。不過吳先生,我可以再跟你多請教一些最近那類傷害案的細節嗎?」

  「嗯?」吳楓墨皺眉,有點困惑地問:「妳想知道哪方面的事情?跟妳一樣,案件內容我也不能隨便說……為何忽然這麼問?」

  「也是,是我唐突了。」林春黛苦笑著:「沒什麼,那吳先生最近偵辦這些案件調適得還好嗎?」

  「很好,沒什麼問題。」吳楓墨聳聳肩,一臉苦笑:「說我習慣了好像也不是好事吧?」

  吳楓墨想想後又說:「醫生你自己也注意一下,那個東西──」

  他指指桌上的竊聽器:「如果有什麼後續發現,需要幫忙的話可以跟我說。」

  「真是太可靠了。」林春黛笑了笑:「我會再多留意的。吳先生你還有想到什麼嗎?還是要休息一下?」

  「我休息一下吧。」吳楓墨有點擔心的看了林春黛幾眼後,想想也不好多說什麼。決定繼續補眠。


  看吳楓墨開始休息後,林春黛走了出去,請小胡檢查最近的監視畫面。

  「監視畫面?」小胡雖然有點困惑,但還是點點頭:「林姊要找什麼?」

  「剛才吳刑警在我辦公桌下找到了一個竊聽器。」林春黛搖頭嘆了口氣:「我實在難以想像有誰會這樣做,不過還是麻煩你檢查一下了,也關乎病患的隱私。就從這週開始往回檢查好了。」

  「好,我午休結束前跟你講結果。」小胡聽見後也很震驚,連忙點點頭。


  到了午休快結束時,小胡走了進來。一臉凝重。

  「林姊,我查過了,沒看見有任何病患有類似行為耶……」小胡有點擔心地說:「我大概往前翻了一個月了。雖然還是可以繼續往前找,但目前來看並沒有……除非有人在我們下班後潛入。因為我們下班後監視器會關閉。但誰會特地這麼做啊……?」

  「這樣啊……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林春黛也有點憂慮:「我會再留意看看的,那你最近回家時也小心點,如果裝竊聽器的人發現竊聽器被拆了,說不定還會來裝。」

  「嗯。」小胡想想後說:「還是,我們最近下班後也把監視器開著?雖然電費會比較貴,但說不定有用?」

  「也是,短期內先這樣好了。」林春黛點頭贊同:「安全最重要。」


  到了下午兩點,又到了方恩傑與林明堂的諮詢時間。

  「林姊,那兩位在外面等了。」小胡探頭進來,壓低聲音補充道:「兩人看起來好像在冷戰,坐在那沒有一點互動。」

  「……總之,先請他們分別進來吧。」林春黛語氣相當無奈。

  「要先請哪位?」小胡又小聲問。

  「那就先林先生吧。」

  小胡點點頭出去了。一會過後林明堂走了進來,這次他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

  「醫生……」林明堂低著頭,才剛開始,他說話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快要哭出來了一樣。

  「……跟我說說吧,發生了什麼事?」

  「醫生……我之前不是說要找證據嗎?」林明堂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找到這個。」

  他拿出手機,卻不是撥放錄音,而是秀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本筆記本的書頁特寫。頁面上用工整的字跡寫了類似日記的內容。

  這個字跡,跟方恩傑填寫資料的字跡一模一樣。

  『我已經盡可能的冷落他,盡可能地對他進行情緒虐待。但他的依賴度比我想像的還高,怎麼樣都甩不掉。這樣下去我該怎麼跟他分手……』

  『她也在催我了。如果他真的不願意分手,等這個麻煩的療程結束,我只好另想辦法擺脫他了……』

  林春黛仔細地閱讀上面的字跡,沉默了好一陣子:「林先生,你慢慢聽我說......如果方先生內心是真的希望分手,我沒辦法去改變他的想法。我能做的,是了解他是否真的這樣想、引導他不該用精神虐待的方式對待你,再來,就是確保你可以接受這樣的狀況。我這麼說,你可以接受嗎?」

  「……」林明堂沉默地低著頭。

  「他從回去到現在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了……甚至,就好像把我當成空氣人一樣。我很不解,直到看到這篇日記才懂……」林明堂吞了口口水後又說:「然後在前天,他又動手打我了。沒有任何理由,我只是不小心打翻了一瓶水,他就忽然走過來打了我一頓。」

  他緩緩掀起自己上衣的下襬,肚子上滿是瘀青。

  「醫生……就照妳說的吧,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林明堂低著頭,萬念俱灰。

  「林先生……我明白你很重視方先生,也一心想挽回你們之間的感情。」林春黛盡可能用和緩的語氣說:「這樣的心情很難能可貴,只是再怎麼說,你還是要先以保重自己為重,如果這樣的暴力持續下去,不只傷害到你,也會繼續傷害到你跟方先生之間寶貴的回憶。」

  林春黛沉默了片刻:「我待會會問問方先生這方面的情況,然後我們再一起談談,好嗎?」

  「我知道了……」林明堂低頭,想想後又說:「醫生,我可以就這樣直接回去嗎?我現在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特別是等一下……」

  「如果你不想面對他的話,那我們就不一起談,但我認為你現在的精神狀況可能不適合獨處,所以我跟他談過後,我希望能再跟你談一下。」

  「我知道了,辛苦了醫生。」林明堂低頭點點頭,沒有辯駁,看來整個人很消沉。

  「那麻煩你在外面稍候一下吧。」

  等林明堂離開後,林春黛立刻打電話給小胡,請她多留意一下林明堂的狀況,並且不要讓他離開診所,接著才請她請方先生進來,並且將剛才的竊聽器放到了桌子上。


  方恩傑走進來時,雖然還是跟往常一樣西裝筆挺,但可以看得出他比之前幾次還多了幾分疲憊感。

  「方先生。」林春黛對他點了點頭:「坐吧,這週的狀況不太理想是嗎?」

  「嗯。」 方恩傑無力地點點頭。 「我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他忽然變得連溝通都不太願意了。

  跟先前一樣,他的態度仍然看不出明顯的說謊或隱瞞跡象,對於桌上的竊聽器似乎也毫無反應。

  「不過林先生倒是說你不肯跟他講話。」林春黛沉默了片刻:「這週還有發生什麼狀況嗎?」

  「……他這樣說?」 方恩傑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放棄似的說:「其實我們不是完全沒有交流,在我們來這邊的前天晚上有起了點口角。我忍不住動手打了他。但他說的話真的讓我難以忍受。」

  「林先生說了什麼?」

  「抱歉,無可奉告。」 方恩傑整個人陷在沙發上,有點無奈地搖搖頭:「醫師,我這幾天忍不住在想……明堂一直跟妳說些似是而非的謊話,還有最近他對我的態度。是不是因為他想跟我分手了。」

  這一次,林春黛可以感受到他言語中深深的無奈和疲憊,看起來的確不像說謊。

  但如果不是說謊,又該怎麼解釋林明堂的說法和證據?

  林春黛皺了皺眉沉默了片刻:「那方先生你自己在這方面的想法呢?」

  「我……」 方恩傑雙手埋進臉中,嘆了口氣:「如果可以,我當然是不想就這樣分手。但我最近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不像我這樣非他不可。」

  「這……」林春黛有些困惑,但還是搖了搖頭說:「方先生,不好意思,我問你一個比較敏感的問題。你最近有跟一名女同事走得比較近一些嗎?」


  「什麼?」 方恩傑抬頭,一臉困惑又驚訝地看著林春黛,像是不了解為何她會問這種問題。他過了一會才隱約意識到問題中的意思,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醫生,我不會在有固定交往關係中和任何其他人有曖昧問題。這無關乎我的性向和性別。」 他語氣不悅地回應: 「我認為這是對交往對象的基本尊重。」

  林春黛又是沉默了一會才開口:「方先生,不好意思,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是我一般諮商時不會做的事,但其實在與兩位的諮商中,兩位所說的狀況一直天差地遠,且我看不出特別隱瞞的跡象,因此請你仔細聽我接下來說的話。」

   「剛才林先生讓我看了一段文字,我認為那是你的字跡,而上面寫著對你希望跟他分手,甚至使用精神虐待的方式,希望分手後能跟一個女字旁的『她』在一起。」

   「還請你不要責怪林先生,這樣的手段確實不妥,但算是我請他設法找出能夠佐證的證據。特別是林先生身上多處都有被嚴重毆打的痕跡,如各說各話的狀況持續下去,我擔心狀況還會惡化。」林春黛嘆了口氣:「我也不希望如此,但就我目前看到的狀況來說,我只能假設方先生你沒有跟我說出全部的實情。」

  方恩傑的神情隨著林春黛說話的內容逐漸從驚訝轉為憤怒。 他瞪大了眼,臉上的怒氣明顯可見。 緊接著忽然用力一拍桌就站了起來。朝著診療間外大步衝了出去,速度快的完全攔不住。

  拉開診間門的同時,方恩傑就對著外面怒吼:「你想跟我分手就直說!不要用這種手段!」

  林春黛跟著衝出去,設法攔住方恩傑,把他盡量往診間推,同時用眼神示意小胡來幫忙。

  方恩傑卻只是輕易地將林春黛一把甩開,就連想過來阻止的小胡也被推開。

  「你如果純粹是想跟我分手,就別搞這些拐彎抹腳的!有種直接跟我說!」

  方恩傑尖聲對林明堂又咆嘯了幾句後,大步衝出了診所,揚長而去。離開前還像是發洩般用力朝著被甩開的大門槌了一拳,力道之大竟然把門上的玻璃給震碎了。顯然他平常雖然壓抑自制,但在情緒崩潰時會有宣洩式的暴力傾向……

  而診所內只留下一地碎玻璃,和一臉害怕地在長椅上瑟瑟發抖的林明堂。


  林春黛大嘆了一口氣後開口:「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

   示意小胡先安撫一下林明堂後,林春黛回到辦公室,先拿起手機傳簡訊給方恩傑:『方先生,我是林諮商師。剛才的狀況是我考量不周,不過有一件事我很確定,那就是林先生情緒上是非常不想跟你分手的。但他身上的傷痕相當明顯,且我認為光靠自己是難以造成那樣的傷痕,因此下了那樣的判斷。對於這樣的狀況,您可以再來電或是來此,讓我們討論一下嗎?』

  發完簡訊後林春黛打了通內線電話,請小胡讓林明堂進來。林明堂進來後就低頭坐在沙發上,看上去已經嚇壞了。

  「林先生,剛才真的很抱歉,他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林春黛頓了頓:「不過剛才我跟方先生談的時候,發現他反而認為是你想跟他分手,而且並不想跟你分手。」

  「醫生妳有告訴他我翻了他的日記的事情嗎?」 林明堂沉默了一會後小聲問。

  「是的。」林春黛沉默了片刻後說:「我原本是希望他可以跟我坦白說出真正的想法。」

  「妳也看到他的日記了,他不可能不想跟我分手……」 林明堂小聲說:「恩傑本來就很擅長隱藏自己的想法……我猜可能是他控制慾本來就很強,一時無法接受自己的主意竟然被我發現,反而惱羞成怒不願意承認,也不想輕易放過我吧……」

  林春黛點了點頭:「總之,我會再設法與他聯繫看看,但林先生你現在情緒上怎麼樣?」

  「我……在想或許真的該放下了。雖然恩傑的自尊心很高,大概不會想要看到這種自己在被拆穿的情況下我來提分手。」林明堂小聲說道:「但我等他平靜點後會找他提分手的事情。大概會先回父母家住吧,讓彼此安靜幾天。」

  「我了解了。我想最近你還是先住方先生不熟的朋友家,或是先住旅館吧?你有類似的朋友嗎?」林春黛頓了頓:「另外,我會再試圖與方先生聯繫,希望你也繼續跟我保持聯繫,如果真的要提分手的話……最好還是找人多一點的地點。」

  「我知道了。」 林明堂點點頭後,就起身向林春黛行禮:「這段時間謝謝你的幫忙,給您添麻煩了林醫生。」

  「等等,所以……林先生你會去住朋友家嗎?或是旅館?」

  「我會跟父母商量一下,大概會先住旅館幾天吧。」 林明堂說。

  「好。」林春黛點點頭:「如果有狀況再聯絡我。」

  告別林明堂後,林春黛看著手機再度陷入沉思。目前看起來,林明堂已經下定決心要跟方恩傑分開,從日記看來,方恩傑確實有想分手之意,看起來已經知道兩人衝突的癥結了。

  但是總覺得有那裡兜不攏。方恩傑在聽到日記的事時,會那樣情緒爆發,真的只是因為自尊心的問題嗎?

  不知為何,林春黛愈想愈覺得,自己絕對漏掉了什麼重要的細節……

2019年8月24日 星期六

[CoC] 繼承者──10月12日

格萊因618年,10月12日,星期三

Dear diary,

  今天從一早就下著大雨,天色陰鬱,我內心也莫名有股陰霾,沒想到不祥的預感竟然以這種糟糕的方式成真了。

  班克斯教授去世了,在自家門口遭人槍殺。坦白說,我到現在還不太能相信這件事,總覺得說不定明天到了大學,就能在他的辦公室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然而脖子上沉重的重量,卻不斷提醒我這個現實。

  「我將我無盡的知識留給你,我最聰明的學生。那把鑰匙你不妨隨便找扇門試試看,它將會帶領你走向智慧的寶庫」

  這或許也能算是班克斯教授給我的遺言吧,將那把鑰匙插進鎖孔後,便能夠抵達班克斯教授的書房。雖然不明白這是怎麼運作的,不過顯然跟班克斯教授對於神祕學的研究有關,裡面的書籍也是相關的。我想班克斯教授將這些留給我,或許是不忍這些知識散佚,又擔心落入錯誤的人手中吧。

  班克斯教授,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地守護並研究這些知識……只可惜你沒辦法在場指導我。

  至於那個石板,實在是超出我的理解之外。若單純能理解為古代祭祀用的祭器就好了,但能夠將接觸到的人吸引至奇特空間的特性,實在是相當不同於我目前所知的任何古代物品。目前只能將那個石板理解為一種媒介,或說是一種通道,或許與班克斯教授的鑰匙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鑰匙雖然能連結到特殊的空間,但時間的走動仍然是一致的,而「異鄉」(姑且就借用異鄉人的說法)的時間流動卻是靜止的,也就是說異鄉這個空間,或許甚至不存在於我們所知的這個宇宙,或至少不存在於地球……
  不確定異鄉的物理法則,或許下次可以試驗看看。

  異鄉中的那個存在──異鄉人──照他的說法,或許他現在也在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不過若要在意這種事,那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據他所說,那些骨板確實是某種祭器,是遠古時代他的信眾所做的,當時他們認為他是神。
  我並未讀過類似的記載,看來該更深入研究一下類似的古代信仰了。不過既然他說了集合五塊骨板就能夠開啟通往異鄉的道路,或許這是他與信徒溝通的一種手段,例如握有骨板的人便是祭司,能夠獲得天聽,藉此鞏固信仰中心……
  不過異鄉人為何要這麼做?無聊嗎?是否他能透過骨板觀看這個世界,或對這個世界產生更多影響?
  實在是有太多問題了,但願班克斯教授能在這裡跟我討論就好了。
  異鄉人為何不請班克斯教授幫他找回骨板,也是相當令人困惑。尤其是我又得知班克斯教授是魔法師……不管怎麼想,拜託班克斯教授都是更為符合效益的選擇才對。
  還是異鄉人知道班克斯有絕對不會答應的理由,或是沒有與他談判的籌碼?
  現在他以班克斯兇殺案的線索跟我達成協議,其實某方面來說,也是利用我想知道真相的願望,以及所知太少的弱點。
  愈想愈覺得不安了。雖不能裹足不前,但也不能過度貿然行事。

  念及羅迪跟亞莉珊卓也都認識班克斯教授,將這不幸的消息告訴了他們。看到弟妹們如常的樣子,總覺得些微安下心來了。
  順便問了羅迪鑰匙上的古拉安文寫了什麼。另外,明天得去問山姆先生葬禮在何時舉辦才行……竟然會忘記這種事,真是太不得體了。
  而亞莉珊卓……不愧是女性,還是比較體貼一些。發生了這麼多事,我自己都忘了沉澱一下自己的心情,還是她點醒了我。看到妹妹這種地方,就會讓我覺得,她將來肯定還是能成為一名好妻子吧。確實也該替她多留意看看合適的人選,但還是先等這些事情落幕吧。

  接著便是在讀報的時候,看到報紙上浮現要我開窗的訊息。大概是今天碰上的怪事太多了,我竟然都有些見怪不怪了。
  但在窗外看到一隻浣熊敲窗的時候,還是有些令人震驚的。畢竟我只在百科全書上看過這種生物。更別提是會人話的浣熊了。
  浣熊「拉昆」,來自守密人議會,班克斯的老友,現在說要做為我的導師跟看顧者……雖然是隻浣熊,而且看牠打滾的模樣,有些難正經面對。
  對於班克斯教授這些一重又一重的身分,我目前似乎也只能接受了。但想到自己或許未曾真正了解過教授,不免覺得有些遺憾。而教授卻又把這些重要的物品留給了我,這到底是信任我,還是不信任我呢?
  或者,是教授原本是想自己守護這些知識,直到他無法守護的一天,才將這些知識傳給我?但為什麼不直接給拉昆呢?又為何不先讓我有些心理準備呢?
  不管怎麼解釋都只會冒出更多問題……但願深入了解後,我會慢慢了解這些問題的答案。

  我有些想把骨板跟異鄉的事告訴拉昆,或許他會有多一層的了解,但又不知道他會有何反應。只好先將班克斯教授被殺害的線索告訴他,幸好他沒有多問。
  另外也試著在他面前測試了稍早前異鄉人硬是傳授給我的魔法。沒想到拉昆相當驚訝我不需要結印跟詠唱。確實,以一些民俗學上的資料來說,施法的確是需要進行或多或少的儀式或步驟。看來那個異鄉人確實擁有我們這個世界沒有,或難以得知的知識。
  這雖然讓人好奇,卻也讓人敬畏。
  至於拉昆,情感上我還是很希望能夠信任他,畢竟他應該是班克斯教授的老友。今天實在發生太多事了,或許明天我可以跟他多聊聊。

  到這裡收尾吧,今夜大概會是個難眠的夜。
  但願班克斯教授能夠安息。

I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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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的筆記]

班克斯教授書房的特點:
1. 時間與外界同步
2. 有未知的光源照耀
3. 想要物品時,物品會憑空產生
4. 書房內的東西不能帶出書房
5. 憑空產生的物品在踏出書房時會消失
6. 能將外部的東西帶進去,寫下的筆跡會保留

異空間:
聽到沙啞的聲音,反覆「FRESLA I KALASIA」。不自覺產生想碰觸骨板的念頭,碰觸後即進入異空間。
時間不會流動


鑰匙上的古拉安文:
「禁忌知識的花園,古老萬書的墳場,不該被知曉的智慧,這把鑰匙將開啟寶庫的大門」

拉物品法術:
使用時從指間冒出黑線(似乎只有我能看到),連結到目標物體上,可選擇將物品拉近,物品可自動跨過障礙物

2019年3月23日 星期六

[WoD] 有人在說謊 (2)

※本團的玩家跟GM均無諮商或心理學的背景,跑團內容僅以娛樂為主,與真實狀況不符請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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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週,星期一下午一點五十五分。剛結束午休,助理小胡就進來跟林春黛說:「林姊,方先生到了,要讓他進來嗎?」

  「好,請他進來。」林春黛簡單地說。

  過了一會,依然是一身西裝筆挺的方恩傑走了進來。他這次態度看起來緩和了許多,雖然依舊一臉嚴肅。

  「林醫師。」他點頭打招呼:「謝謝您接受我的額外諮詢。」

  「不會,上次沒有完整諮詢完,我其實也相當在意。」林春黛看著方恩傑說道:「先坐吧,你說想找我談的事是?」

  「嗯……」方恩傑想想後說:「應該是從大選結束後開始吧。我確實有那麼幾天情緒比較低落。但我並不像明堂所說的那樣,有過多的負面情緒表現,反而是明堂那幾天開始異常積極地安慰我。」

  他停頓了一會後繼續說:「我告訴他我沒事,但他依然堅持要重複安慰我的話。漸漸地過了幾天,他從安慰的話變成開始不斷懺悔,甚至是有些歇斯底里地質問我,是不是在怪他沒去投票。」

  「我當時盡可能冷處理這個狀況,殊不知卻越演越烈,明堂的質問越來越咄咄逼人,甚至有時候會撲上來對我撕打,指責我不願意溝通。」

  「『你就是罵我一頓也好!不要這樣跟我冷戰!』我還記得他是這麼說的──但問題是,我根本沒有和他冷戰過……我唯一一次對他動手就是在大約兩週前,他在我下班後又再度歇斯底里的和我撕扯,我推了他一把,明堂撞到了桌子,頭部流出了血。」

  方恩傑低下頭,一臉痛苦又懊悔:「我知道我錯了。但我真的不知道他為何要這樣逼我……」

  林春黛認真地聽著,然後點了點頭,思考了一陣子:「方先生你說明堂一開始異常積極地安慰你是嗎?我想更了解一下,當時他是怎樣的態度,讓你覺得過度積極?」

  「就如我之前說過,我很清楚明堂本來就是比較容易想太多的人。我怕他多想,所以他在安慰我時我盡可能平靜地告訴他我上週也說過的話。希望他能明白我並不在意這些,這次的失敗並不會讓我喪失鬥志之類的話。」

  方恩傑皺著眉頭繼續說:「但明堂還是堅持要安慰我,一直重複類似的話語,像是認定了我就是受到影響,認定我會消沉……不管我怎麼向他解釋都沒用,他總是用一副,該怎麼說,有點類似同情的表情在看著我,坦白說那確實有點惱人。」

  林春黛想了想,單從方先生的描述,實在不好說他們溝通上的具體問題。但假使他說的是真的,保守客觀猜測,應該是明堂過度依賴並在乎方恩傑的想法所以才會出現這樣反覆確認似的安慰行為。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潛意識的愧疚和心虛才會導致這種行為。

  不過,方恩傑本身似乎確實被明堂這種行為給激怒,顯然自尊心頗高的他受不了這種來自他人強硬的「關懷」和「同情」。

  「嗯……」林春黛再度點了點頭:「方先生,目前我從你的敘述,還有上次林先生的說法,有察覺到你們兩人互動上的一個狀況。」

  林春黛頓了頓後又開口說道:「目前我看起來,你們在情感跟表達上是相當不一樣的,林先生其實算是感情豐富,更重要的是相當依賴,並且在乎你的感受,而方先生你則是習慣先以理性思考,而不是訴諸感性。」

  「在順境的時候,其實你們的相處模式是正好可以互補,但現在因為出現了一個嚴重的逆境,才會導致你們之間互動出現狀況。」

  「方先生剛才也說了,在公投後的確有出現一小段低落期,我想不管是你或是林先生都會覺得情緒低落。而林先生在情緒低落時,很自然地先去確認你的心情,想要了解你的想法,但方先生你的習慣卻是先理性地表達,說你覺得沒問題。當然這樣的說法並沒有錯,只是在林先生耳中聽起來,可能就變成了你拒他於千里之外,而產生了他後來的焦慮不安,開始過度在意方先生你的感受,而這在方先生你眼中看起來完全是無謂的擔憂,因而產生了煩躁的感受。」

  喝了一口咖啡,讓方恩傑消化一下:「我認為現在你們的相處就是陷入這種惡性循環,所以要想辦法破除這種循環。」

  「……」方恩傑認真地聽著妳的話,過了好一會後才開口:「那麼,我該怎麼做?」

  「在給建議之前,我還想再了解一下你們相處的狀況,好嗎?」林春黛平靜地說:「你說到林先生之前跟你有產生肢體上的衝突是嗎?這樣的情況大概有多常發生?有到你忍不住出手的情況嗎?」

  林春黛想了想後又補充道:「我主要是想了解你們雙方的衝突激烈到何種程度。」

  「基本上就只是一些撕扯,按照他的說法他只是希望我能跟他『好好溝通』才有那樣激烈的反應。」方恩傑有點無奈,他捲起袖子,上面果然還殘留一歇指甲的抓痕。

  「基本上我都是能避則避,只有我剛才說的那一次我確實被煩的有點受不了才動手推他,但那次之後我就更不敢動手了,幾乎可以說是用逃跑來面對他……至於頻率,他前陣子幾乎每隔2~3天就會來一次。」

  「這樣啊……」林春黛沉默了片刻後謹慎地開口:「方先生不好意思,我冒昧請問一下,其實上次兩位一起來諮詢時,我恰好看到林先生的手腕處好像有一些綑綁過的痕跡,這與兩位近期產生的衝突有關嗎?」

  「……?」方恩傑愣了一下,然後才有點尷尬地緩緩說道:「不,那是……之前我們嘗試一些,不一樣的事情的時候,留下的。」

  「咳嗯。」林春黛喝了口咖啡:「那是我多慮了,我就不多問了......總之,我會建議方先生你回去之後,如果林先生又問關於公投後的狀況,先不要直接以理性的角度回他,如你上次說這只是一次敗仗等等,我想方先生你應該是認為沉溺於負面情緒中也沒有幫助,不過林先生思考的方向比較不是那樣。所以我建議你稍微回想看看自己當初那幾天感受到的低落,先跟林先生分享你的感受,也聽聽他的感受,再跟他說你其實不介意這次挫敗,也不介意他沒有去投票。我想這樣他應該會比較容易接受。」

  「……您的意思是,我該多聽聽他說的嗎?」方恩傑想想後嘆了口氣:「或許妳是對的,我太急著表達我不需要安慰了。可能因此而忽略了他的不安。」

  「是,也盡量多表達自己的感受。我知道這很難,如果口語上一時難以表達,你也可以試試用寫信或是各種文字的方式來表達。」林春黛又想了想:「你們明天還有諮商時段,我再聽過你們雙方的說法後,也會再讓你們做一些溝通練習等等的。」

  「好的,感謝妳。」方恩傑看來情緒平靜了許多,他點點頭:「我今晚回去會先嘗試著多聆聽他的想法,也許情況能有所改善。」

  他又簡單問了妳些溝通的小技巧後,就準備告辭。方恩傑的私人諮商順利地結束……乍看如此,但林春黛忍不住想到,從方恩傑的神情中,他還是完全看不出關於肢體衝突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偏偏他跟林明堂的說法天差地遠……



  隔天早上,固定會來接受諮商的刑警吳楓墨又來這邊睡覺了。

  他現年35歲,躺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又開始睡覺,但這次看起來他的神情比之前憔悴很多。似乎是最近有甚麼比較難辦的案子吧?

  中午送走了吳警官,下午一點五十分,林明堂與方恩傑到了。

  根據妳走進辦公室前和兩人打招呼的樣子看來,方恩傑臉上帶著微笑,看來昨晚過得還不錯?

  後來小胡走進來:「林姊,林先生說希望自己可以改成自己先諮商,方先生也沒意見,妳看……?」

  「OK,沒問題。」林春黛點點頭後又問:「有說原因嗎?」

  「沒有,不過兩人心情看起來都算好。」小胡聳聳肩。也是一臉莫名其妙。

  「OK,沒關係,就請他進來吧。」

  「OK!」小胡點點頭,出去後沒多久就看見林明堂走了進來。

  然而這名年輕人雖然剛進門時一臉微笑愉快,但走到林春黛面前時忽然臉色一沉,倉促的看了眼關上的門口後坐下,就見他臉上充滿絕望:「恩傑昨天私下來見過您了吧?」

  林春黛愣了一下:「嗯……怎麼了嗎?昨天有發生什麼狀況嗎?」

  「……我一回家,他就威脅我。」林明堂縮起身子,壓低聲音小聲說:「他說,他已經和您談過了,您已經相信我們之間什麼事也沒有,只是需要多溝通......」

  「他、他還說,勸我今天別亂說話,否則就要給我好看,或者,拋棄我......然後、然後他又『懲罰』了我。」

  林春黛看著林明堂,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恐懼反應很真實,完全不像是演技,甚至從他的眼神和語氣中,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瀕臨崩潰的絕望。

  林春黛聽到他這麼說之後也愣了,沉默了好一陣子才說:「林先生,你先別慌......我昨天的確跟方先生談過了,我聽過他的說法,也給了他一些跟你溝通的建議,但是我絕對沒有忽略你的說法。」

  頓了頓後表示:「只是目前,你們兩人的說法有一段落差,而作為諮商師,我不想在沒有證據前就懷疑你們說的話,因此我昨天給他的建議,的確是根據他的說法給出的。只是林先生你說的狀況,確實出於我的意料之外……昨晚到今早的狀況,你可以再跟我說明一下嗎?」

  「他,他說完那些話後,就跟之前一樣懲罰我……」林明堂顫抖地說著,「他、他把我綁起來,吊在天花板上,一整晚不放我下來作為懲罰。自從選舉結束後,他就常常用這種方式懲罰我……」

  「他一樣是說這麼做是在『處罰』你嗎?」林春黛皺了皺眉,嘆了口氣:「林先生,我坦白說,我認為你不像是在說謊,但真的與方先生的說法相差很大。我認為或許你們兩人都沒說謊,但目前在我看起來,很可能是有一方對於事實的認知產生了落差,這很有可能是因為過大的情緒刺激、壓力等等產生。所以你認為有沒有可能讓你們兩個待會一起進來討論一下這件事呢?」

  「……可、可是。」林明堂害怕地說:「他警告過我如果告訴您這些事,他不會放過我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幫幫我.......我真的好怕。可是我又沒辦法離開他。」

  全身發抖地說到這裡,林明堂開始啜泣起來。

  「這……」林春黛遞了一包衛生紙給林明堂:「因為目前看起來,如果不釐清這個衝突的狀況,可能會一直原地打轉……那我們先聊聊別的事好嗎?待會我想想該怎麼辦。剛才你們倆進診所的時候,我看到你們神色看起來還算愉快,是有什麼原因嗎?」

  「是他要我裝出一切都很好的樣子,他本來是希望今天就能結束療程。然後就別來您這裡了。」林明堂接過衛生紙,低聲啜泣:「林醫師,選舉之後他真的像事完全變了一個人……您有可能開導他嗎?我、我希望他能放下……也原諒我……」

  「當然,我也希望這樣。」林春黛點頭說道:「問題是我昨天跟他單獨談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提到你說的狀況,這樣我也難以給出實際的建議,因為嚴重程度完全不一樣。這樣好了,我先跟方先生談談昨天的狀況,聽聽他怎麼說,好嗎?你放心,我不會提到你跟我說了什麼。」

  「好、好的,謝謝您。」林明堂低著頭,連連道謝。

  「你先擦擦眼淚,休息一下,等你覺得情緒平復了再出去,不急。還有想到什麼也可以跟我說。」

  林春黛安撫林明堂後又喝了兩大口咖啡,發現喝完了,決定走去再泡一杯:「對了,有什麼想喝的嗎?我有些花草茶,也有咖啡。」

  「不用了,謝謝您。」

  林明堂點點頭,依照林春黛的話在裡面擦乾了眼淚,等神色如常才出去。他走出去後沒多久,就換方恩傑踏著沉穩的步伐,神色輕鬆地走進來。


  「醫師下午好。」他愉快地打了招呼。

  「方先生,請坐。」林春黛對他點了點頭:「看你心情不錯,是昨天有什麼進展嗎?跟我說說吧。」

  「妳的建議很有效。我昨天和他好好談過了。我們終於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溝通,他也能理解我的想法了……就像妳說的,他只是太不安了。」方恩傑欣慰地說:「真的,很感謝您的幫忙。」

  「這樣啊……可以說說你們對話的狀況嗎?」林春黛點了點頭說道。

  「我先和他說希望他可以重新告訴我一次,他想和我說的話,不管他說什麼我都會聽。」方恩傑開始說:「然後他告訴了我他這幾天有多不安,多害怕失去我,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極端的行徑。我才意識到就像妳說的,我的反應在他看來很可能只是在將他推遠。」

  「所以等他說完後,我就反過來告訴他,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更不可能因為選舉的事情而離開他。我告訴他我的感受,以及為何我會拒絕他的安慰,只是因為我誤會了他是在憐憫我而傷到我無謂的自尊。」

  方恩傑放鬆地靠在椅子上,一臉滿足地說:「就像您說的,其實我們都有錯。各退一步好好溝通後,真的沒有什麼。」

  「原來如此……」林春黛又點了點頭,思考著該怎麼說:「這樣聽起來,兩位的溝通相當順利,不過其實剛才林先生進來諮商的時候,我感覺到他似乎還是有些不安,方先生你有想到什麼可能的原因嗎?」

  「咦?」方恩傑一臉困惑:「不安?跟我過來的時候他狀況很好啊,因為我沒告訴他昨天私下來見過您。所以他還跟我說,如果能早點這樣溝通就不用付診療費了......我以為他只是告訴您一切都沒問題了?」

  「這樣啊……所以就你看來,昨天到今天諮商前,沒有發生可能會讓林先生不安的事件囉?」

  「沒有。」方恩傑點點頭:「您可以說一下他所謂的不安的樣子,大概是什麼樣的言行嗎?」

  「……沒什麼,只是一些細微的肢體動作跟表情罷了。」林春黛簡單表示道:「我還是再問問他好了,方先生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想再跟林先生談談這件事。」

  「嗯……」方恩傑看來也有點困惑。他想想後說:「抱歉醫生,因為您說的和我跟明堂聊的狀況完全不同。我能大致聽一下明堂到底和您說了什麼嗎?」

  「這方面可能還是沒辦法,因為雖然兩位是一起來諮商,但對我來說還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就像我也不會將我們昨天談的詳細內容透漏給林先生知道。因為這終究還是牽涉到隱私的問題。」林春黛頓了頓:「主要是因為雖然方先生你說狀況都很好,不過畢竟上次諮商時,兩位之間的溝通還是有相當大的鴻溝,我主要是想徹底確認兩位的溝通狀況都沒問題,而且可以繼續保持下去。」

  「好吧。」方恩傑微微皺了下眉頭,但還是點點頭:「那,現在要我去叫明堂進來嗎?」

  「嗯,麻煩你了。」林春黛又補充了一句:「也有可能是我多慮了,畢竟人會不安或焦躁的原因有很多種,不過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

  「好的,謝謝您。」方恩傑點點頭。

  他離開後過一會又換林明堂走進來了。林明堂走進辦公室後,看起來心情平靜了一點。但一踏入辦公室臉色依然陰沉。

  他坐下後才緩緩開口:「醫生,我剛剛在外面想過了。光憑我一個人說的,您也無法相信我……而且恩傑,又很擅長操控人。」

  他抬起頭直視著林春黛的雙眼:「下次,我會想辦法帶來能證明恩傑心理狀況有問題的證據。這樣的話,您應該就能相信我,和我一起想辦法幫助他?」

  「林先生,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正如剛剛我所說的,如果你們各持一詞,又沒辦法能證明......我確實難以跟你們進行深入的討論。」林春黛頓了頓:「如果你能夠證明實際的狀況如何,當然會很有幫助,但是我能問一下是怎麼樣的證據嗎?」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或許我可以嘗試錄音,或是找到他的日記本吧……我記得恩傑有寫日記的習慣。而且他從來不讓任何人看他的日記,包括我。」林明堂想想後說:「不管怎麼樣,我得先證明我說的是真的,才能找到幫助恩傑的辦法。對吧?」

  「……好。」深思了好一會才開口道:「通常我不會建議像你們這樣來溝通的情侶再對彼此隱瞞,但你們的狀況確實相當特殊……我想,或許你可以嘗試看看錄音,但是要以自己的人身安全為主,好嗎?」

  「我知道了。」林明堂點點頭:「那醫生我今天就這樣先回去吧?下次預約的時間也請讓我先單獨和您談一下,我會給您看我找到的證據。」

  「等等,我想最後再同時跟你們倆人談一下。照林先生你剛才的說法,方先生顯然不希望有下次的諮商,我會再跟他說明一下,也安撫他並不是你說了什麼,好嗎?」

  「好的。」林明堂想想後乖巧地點頭。


  之後,方恩傑與林明堂又一起進來了。


  方恩傑對於還要再來這點似乎沒有太意外,只是點點頭看了眼林明堂,接著客氣地問:「那麼醫生,請問我們下週一樣是週二這個時間過來嗎?」


  「是的,不過方先生你不用太擔心。其實是因為兩位在溝通上的進展比我想像中快,這當然是件好事,只是我希望能在有一週的觀察時間,看看你們之間的相處狀況。這段時間也請兩位再多留意溝通情形跟你們的感受。我們下週可以做討論。」林春黛點點頭說道。


  「好的。」 方恩傑點點頭,一旁的林明堂也跟著點頭。看起來都沒有什麼其他問題。


  兩人離開後,林春黛在辦公室裡思考著。林明堂跟方恩傑兩人講的狀況有相當大的出入,差別大到這種程度,已經不能用單純的認知落差去理解了。然而又看不出是否有人故意隱瞞,不如說,兩人的態度看起來都相當真誠。然而讓這兩人對峙的話,恐怕又會直接導致兩人的衝突……


  想到這裡,林春黛忍不住又喝下了今天的第N杯咖啡。

2019年3月17日 星期日

[WoD] 有人在說謊 (1)

※本團的玩家跟GM均無諮商或心理學的背景,跑團內容僅以娛樂為主,與真實狀況不符請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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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12月28日,九合一大選結束差不多一個月左右。社會氛圍還是相當浮動,或許是受到這次公投與大選結果的影響,預約永安身心診所的看診人數在這段期間有顯著的增加。


  今天下午,林春黛又預計要見兩名客人。他們在兩個禮拜前預約,從他們預約時留下的資料來看,是兩名同居的年輕男性──方恩傑與林明堂。兩人分別只有27歲與26歲,在信義區一代租房子住。這次是兩個人一起來進行諮詢的。



  下午一點半,午休時間結束後,助理小胡(全名胡麗安)帶著客人走進診間。


  方恩傑穿著筆挺的西裝,神情看起來疲憊又帶了點不耐煩。而個子比較嬌小的林明堂則穿著比較隨興的便服,從進來時就感覺相當緊張,他雙手不知所措地輕輕晃動。


  「林姊,這兩位是有預約的方先生和林先生。」麗安把人帶來後就出去了。


  「啊,您、您好。」林明堂緊張地開口打招呼,聲音尖細。走在後面的方恩傑則是沉默的對妳點點頭。


  林春黛打量著兩人,隱約覺得那位西裝筆挺的方恩傑先生似乎不是很想來。不過對於諮商師來說,這樣的客人倒也不算稀奇。


  「兩位好。」林春黛微笑著對他們點點頭,身手比了比診間的沙發:「兩位請坐,我們就先簡單地聊聊好嗎?不必緊張。」


  「啊,好、好的!」林明堂點點頭,小動作深呼吸後在沙發上坐下,動作依然拘謹。方恩傑看了眼林明堂後也跟著坐下,動作則顯得沉穩許多。


  「那個,林醫師?」林明堂一坐下後不太有自信的開口自我介紹:「我是林明堂,這位是我的同居男友,方恩傑。」


  「你們好,我是林春黛醫師。」林春黛微笑著,看了看兩人的神情:「要喝點什麼嗎?」


  「啊,水就可以了。」林明堂回答。方恩傑則搖搖頭,目光謹慎地打量著林春黛。


  林春黛點點頭,去旁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把水放到林明堂前面後坐下。


  「那,你們要不要先聊聊自己,或是最近有哪些想法讓你們比較困擾的?」


  「謝謝。」林明堂雙手接過水,但沒有馬上喝,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方恩傑後才開始說話。


  「是這樣的,我跟恩傑交往到現在已經有4年了,交往一年後就開始同居,感情狀況一直很穩定。」林明堂視線低垂,眼神透露出痛苦:「但最近這一個月來,我們遇到了一些……瓶頸。可能是受到公投結果的影響,恩傑最近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我們也越來越常爭吵,這一個月來吵架的次數幾乎比過去四年總和還多。」


  當他說到這時,林春黛注意到方恩傑的臉上明顯出現了不耐煩的神情。但這位方先生始終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由林明堂去說。


  林春黛聽他說完,點了點頭道:「是,確實在公投之後,對很多LGBT族群都造成了不小的壓力,尤其是同居的狀況,小摩擦也可能比較多。我們就聊聊,看有什麼方式能讓你們都好受一點,好嗎?」


  說到這裡後林春黛看向方恩傑:「方先生自己覺得呢?公投結束後,對雙方相處還是自己的想法,有留意到什麼狀況嗎?」


  「沒這回事。」方恩傑這才緩緩開口,聲音還是帶著濃濃的疲憊與不耐煩:「我承認公投結果確實讓我很挫折,但我很清楚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更不會為了這種事情來影響到我的生活。」


  「我、我覺得──!」林明堂卻像是鼓足了勇氣一樣地開口,抬起頭對林春黛說:「恩傑是因為我那天沒請假去投票所以對我有所不滿……」


  說到這,林明堂又露出了愧疚且怯懦的神情:「那天剛好公司很忙,投票所又大排長龍,我沒法去投票。但恩傑對這次公投很投入,他事先發起過很多宣傳活動,那一整天也沒去上班在現場當志工,所以才對我……」


  「我說過了,我不會為了這種事情遷怒你!」方恩傑緊皺眉頭,語氣有些兇悍地打斷了林明堂:「我說過好幾次了,你為什麼一直……」


  他話說到一半就打住了,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語氣太兇。而林明堂則在聽到恩傑打斷自己時整個人縮了一下,害怕地不敢看向恩傑。


  而林春黛一直觀察著這兩人,目前看起來,林明堂是真的很緊張,而且他非常在乎方恩傑的想法跟情緒可能有依賴性人格的傾向。至於方恩傑……他究竟是為了什麼不耐煩呢?恐怕還得再觀察看看。


  林春黛等兩人緩一下後才和緩地開口:「嗯……方先生你說你沒有遷怒林先生吧?不過看起來林先生確實是對於你們兩人現在的關係感到挫折,你有沒有想到什麼事情,可能不是遷怒,但是在公投之後改變的相處情況呢?」


  「……」方恩傑沒有馬上回應,只是伸手輕輕揉著自己緊皺的眉間。


  「其、其實……」林明堂這時又開口了,但他的聲音比剛才小了許多。也充滿了畏縮:「可能是我表達的不好,恩傑也不能說是遷怒我。我、我知道他這陣子承受的壓力很大,他父母都是基督徒,也是護家盟的成員……當初光是為了跟我在一起他就很辛苦了,現在更是嚴重,我堅持要來諮詢也只是希望醫師能幫幫他……」


  「我說了我沒有問題!」方恩傑終於忍不住又開口了,再度打斷了林明堂的話。


  林春黛將目光移向他,一時沒有說話。


  「好吧。」方恩傑深吸一口氣後,放緩了語調:「既然要說的話,醫生。其實我對明堂的態度並沒有因為工頭的事情有任何影響,我是很失落,但我很清楚這件事情不是任何人的錯,甚至不是反對者的錯。這次的結果只代表現在我們的社會還需要時間去成長,而我還有繼續努力的空間,僅此而已。」


  方恩傑聲音很疲憊,但確實聽起來很理性。他繼續說道:「只是明堂他……自從公投結束後就一直很敏感,我原本不想這樣說,但我覺得他的情緒變得太纖細敏感,我一點點反應他就會認為我是在斥責他。事實上我並不覺得我們真的有經過甚麼爭吵,大多數只是明堂在對我大吼大叫……」


  「恩、恩傑?」明堂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方恩傑。



  林春黛看著這對各執一詞的小情侶,方恩傑目前看上去是真的很冷靜,說話也不像在說謊,但詭異的是明堂的樣子充滿了難以置信,彷彿被背叛一般。雖然他沒有開口,但他的目光讓林春黛注意到,他顯然認為恩傑在說謊,而且沒有預料到對方會這樣說。


  「好,我們先緩一緩,不要指責任何人,也不要覺得被指責好嗎?」林春黛用和緩的口吻打斷兩人:「公投過後,許多人的情緒都受到很大的影響,像是情緒變化跟以往不同、對其他人的態度更敏感等等的,其實都是相當正常的狀況。」


  林春黛頓了頓:「不過我想方先生說得沒錯,社會還需要一點時間,而你們才是最能陪彼此度過這段時間的人不是嗎?所以我想請你們做一件事,想像現在是公投結束後,請你們先說出自己在公投後所感受到的感覺還有產生的想法,好嗎?」


  方恩傑聽了後閉上眼,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林明堂也一樣低頭沉思了起來。


  一段短暫的沉默後,又是林明堂先開口:「剛結束的時候我看到結果,首先是覺得很難受……緊接著是想到恩傑付出了這麼多努力卻……然後,又覺得是不是就因為有我這種人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覺得很愧疚、很羞恥。」


  「坦白說,沒什麼特殊的感覺。」方恩傑這時才緩緩的說道:「從小到大這樣的失落和挫敗我體驗過太多次了。我只知道又是一次敗仗,僅此而已。」


  「……!?」林明堂又瞪大了眼無聲的看向方恩傑,眼神還是那麼難以置信。


  「恩、恩傑。」他小心翼翼地說道:「你要不還是試著跟林醫師聊聊?比如你跟我說過的……?」


  「我還有什麼額外要說的?」方恩傑又皺起眉頭看向林明堂:「你為什麼要一直這樣,我說了好幾次!我並沒有因為這個結果而受到甚麼影響!也不會遷怒你!」


  「兩位,先等一下。」感覺到方恩傑動怒,林春黛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說:「林先生,沒有關係,我現在對你們來說只是一個剛認識的醫生,所以你們都不用強迫自己一次把所有話都說出來,好嗎?當然,如果你們想說的話我也會很高興。」


  林春黛稍微笑了笑:「那,現在我聽起來是林先生在公投後感受到比較多的負面情緒,這點你們兩人有聊過嗎?有沒有跟對方說過自己的感受?」


  「我....我試著跟他聊過。」林明堂低頭說:「我試圖告訴他我很抱歉,請他不要繼續冷落我,或是對我發脾氣,我很愧疚……」


  「等等,醫生。」方恩傑皺眉了:「我覺得我們得暫停一下。」


  他停頓一會後,板著臉看向明堂:「我很好奇,是你堅持要來諮詢的,為何還要在醫生面前一再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我甚至覺得你有意要讓醫生覺得我就是因為公投結果而情緒崩潰,進而遷怒你?」


  「……你怎麼能這麼說?!」明堂終於受不了了第一次反駁恩傑。他的語帶哭腔地說道:「現在又變成是我想害你了嗎?你怎麼能這樣?我一直都想要滿足你的要求!滿足你的期待,讓自己變成更好的人!我也跟你說過好多次我很抱歉我那天沒去投票了,是你不願意接受我的道歉,所以我們才──」


  「我說過好幾次,你不用道歉!」方恩傑也失控地喊了回去:「到底要我說幾次!公投的事情不會影響我們!」


  「但它就是影響了!」林明堂說:「它讓你變了,也讓我開始害怕……害怕面對你,恩傑,你為什麼要說謊,你為什麼不敢告訴醫生你甚至為了公投的結果對我動手!我們交往這麼久從來沒有這樣對過我!」


  聽到預料外的發展,林春黛也嚇了一跳,不過她也注意到方恩傑聽到這句話時一瞬間愣了一下,然後第一次出現目光短暫飄移的細微動作。


  「好,兩位先停一下。」林春黛稍微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轉移兩人的注意:「林先生要不要先喝口水?」


  林春黛把水遞給明堂後,坐下來後沉默了片刻:「嗯……方先生,剛才林先生最後說的狀況,你有印象的話可以跟我說說當時的狀況嗎?不用擔心,我只是要知道你們衝突的情況,才能看看該怎麼調解。」


  「我承認我有對他動手,而且那很不應該。」方恩傑想了一會後才點點頭。


  一旁的林明堂則低頭喝水,眼中開始泛起淚光。


  「但事情不是……」但當方恩傑正要繼續解釋下去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出手機低頭一看,臉色立刻變得嚴肅:「抱歉醫生,是我工作單位打來的,可能有重要的事情。我得離開接一下電話。」


  一旁的明堂則默默地看著恩傑,臉上難過的表情不知為何變得更委屈了。


  「好,我理解。」林春黛看向林明堂。


  「謝謝。」方恩傑起身離開診間去接電話。林明堂則哀怨地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


  「林先生,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現在你來這裡,方先生也陪你過來了,所以我們一起慢慢讓情況愈來愈好,好嗎?」等方恩傑離開後說道,林春黛一邊觀察林明堂的表情一邊說道:「如果你有什麼想現在跟我說的,我都願意聽。」


  但林明堂這時卻只是默默看著方恩傑離開的方向,但林春黛注意到,他捧著茶杯的袖口下隱隱約約能看見一些被綑綁過的勒痕。


  林春黛喝了一口咖啡,給方才情緒崩潰的客人一點時間。。


  「恩傑他……其實是雙性戀。」忽然,林明堂很小聲地開口,卻又有點像是自言自語:「他最近越來越常把時間投注在公司裏面。他的女助理也越來越常打給他,就算是假日也一樣。」


  他雖然沒有把話講明,但基本也表達了他的懷疑與猜忌。


  林春黛點點頭:「你有問過他原因嗎?還有,這是公投之後才發生的事嗎?」


  「對……」林明堂點點頭:「我不敢問,他這陣子一直很暴躁。我如果問多了怕他會更生氣。」


  林明堂低下頭,顯得垂頭喪氣:「我是真的希望能解決我們的問題才建議來這裡的,但我不知道為何恩傑要堅持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


  隨著他逐漸微弱的話語聲,他的肩膀也開始發抖。


  「是,我理解。」林春黛點頭,看著林明堂:「公投,加上最近他對你的態度……不過你先給你們一點信心好嗎?我想方先生現在是處於防衛心還很重的階段,但至少你們都來這裡,想解決問題,就跨出了第一步。」


  又頓了頓後說:「等一下我想單獨跟他談談他動手的事,好嗎?外面有些雜誌、小點心,你先休息一下,喘口氣。」


  「醫生,妳一定要幫幫我們!」明堂忽然情緒崩潰般的抬起頭,有些絕望的壓低聲音哭泣著:「我真的很愛恩傑,我不能離開,他更不能沒有他!但、但這樣下去──我會死在他手上。」


  林明堂忽然說出了沉重的話語,林春黛還來不及反應,忽然注意到明堂對著自己時,他領口中隱隱約約能看見他的胸口上似乎有著傷口,雖然看不清楚,但似乎是一片不小的傷痕……


  「抱歉,醫生。」這時,方恩傑走了回來,他的面色很沉重:「銀行那邊出了狀況,我得馬上回去處理,我們今天能先到此為止,下次再繼續嗎?」


  「你要我順路送你回去嗎?」方恩傑也沒等回答,轉頭問林明堂。後者幾乎是反射性的點頭:「啊、好,我跟你走……」


  「……」還有點因為林明堂的反應而愣住,不過還是穩住情緒點了點頭說:「好,我知道了,但能順便跟你們約下次的時間嗎?不一定要你們兩個都有空,我想先分別跟你們聊聊。」


  「下週二吧。」方恩傑說:「週二下午我應該能請半天假。」


  「我那天下午也可以。」林明堂說小聲說,但還是有點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恩傑又看了看你。


  「那……我先跟方先生約週二下午2點,林先生約2點40可以嗎?」林春黛看了看兩人:「如果臨時有什麼狀況的話,可以再打到診所來,如果我不在,我助理會再轉告我。」


  「好。」林明堂跟方恩傑都點點頭,兩人出去和小胡登記後就離開了。



  於是諮商時段算是提前結束,雖然多了休息的時間,但林春黛根本還來不及好好開導兩人,請兩人做一些溝通練習之類的,就這麼煩惱地喝著咖啡,一邊用電腦打著看診紀錄。但在兩人離開後大概過了半小時,小胡忽然從外面走進來。


  「林姊,剛才來過的方先生在線上,說有事情想和妳商量,要把他轉進來嗎?」


  林春黛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咖啡:「好,轉給我。」


  「林醫師,抱歉這麼快又打擾妳。」方恩傑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從背景音聽來他應該是在車上用擴音,大概是先把林明堂送回去了。


  「沒關係。怎麼了嗎?」


  「是這樣的,因為週二下午明堂一定會和我一起到,但如果可以,我想問問我週一能否和妳額外約的時段,我需要多些時間私下和您商談一些事情。」


  他沉穩的語氣中帶著擔憂。「經過今天的諮詢,我對明堂的狀況越來越不放心了。我希望能獲得您的建議。」


  「嗯……好。」林春黛看了一下約診紀錄:「我下午的時間還有空檔,大概兩點到三點的時間,方便嗎?」


  「好的,謝謝您。很抱歉給妳造成這些麻煩。」方恩傑的語氣確實帶著點愧疚:「另外,雖然我很相信您的專業。但還是想拜託您,務必不要讓明堂知道我有私下再約您商談。他這陣子很纖細敏感且容易猜忌,我不想給他額外的刺激或猜想。」


  「是,這是當然。」林春黛頓了頓:「如果這陣子你們又有產生衝突的話,先採取遠離的策略,給彼此一點空間,等情緒稍退了再進行互動,好嗎?我認為現在你們都還有些過度在意對方的情緒及行為,而且容易往負面的方向想,所以我想衝突發生時先避開,有助於不讓狀況繼續惡化。」


  「我知道。」方恩傑嘆了口氣:「我本來也是這樣想,但我發現如果我放著他不管事情也會惡化……我必須時時看顧著他。」


  他原本正想說些什麼,但似乎是到達目的地了:「抱歉,我到公司了。剩下的等週一談吧,再次謝謝妳,醫生。」


  「好。」林春黛在電話那端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說:「好,那我們週一再聊。」


  結束了和方恩傑的通話後,林春黛覺得莫名疲憊。只好又泡了杯咖啡,並影小胡送這兩人寫的基本資料,邊喝著咖啡再度整理兩人的資料以及這次的看診紀錄。


  儘管這次諮商時間結束得早,但就這麼整理著,也快到三點的諮商時段了。但就在兩點四十分時,小胡又進來了,她的表情一臉微妙。


  「林姊,今天稍早來過的林明堂林先生打來了,他說有事情想和妳商量……要轉進來嗎?」


  「……」林春黛此時感到深深的無奈:「好……轉吧。」


  「醫生。」林明堂的聲音傳來,隔著電話依然能聽見他那種小心翼翼又有點怯懦的語氣:「抱歉今天下午讓妳看到那樣的狀況,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我打來是想問妳,週二那天,我能早上先單獨去妳那一趟嗎?我希望能先和妳諮詢一些事情。今天恩傑的狀況讓我很害怕……」


  這次林春黛沒有打開約診紀錄,因為週二上午的行程是固定的,一位有失眠及作惡夢問題的警方談判專家因為公家體制要求,會來這邊睡幾小時,算是少數的輕鬆療癒時間……更別提那談判專家長得也還挺不錯。


  「林先生,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要談得深入本來就容易碰到各種狀況。」林春黛盡量語氣和緩地說:「不過抱歉,週二早上我有固定的約,林先生你還有其他時間有空嗎?」


  「啊好的。是我給醫生添麻煩了。」林明堂誠惶誠恐地說:「我週一實在沒法請假。那……或者我可以等週二諮詢時間一次說好了。」


  他停頓了一下後說:「只是醫生,雖然我這樣說很怪,但、但請妳相信我。請千萬小心,如果您有單獨和恩傑商談……恩傑他很聰明、也很會操控人的想法。我在這之前有跟朋友討論過我們的狀況,還有向我的父母們請求協助,但他們跟恩傑談過後,都一致認為是我太敏感……甚至沒人願意相信我說的話。如果不是我求母親,讓母親去要求恩傑跟我來看諮商師,我真的已經求助無門了....」


  林春黛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還是林先生你如果覺得可行的話,也可以在電話上跟我說說看?」


  「我、我盡量。」林明堂深吸一口氣後顫抖著開始說:「恩傑他,以前從來不會對我有任何粗暴的言行,但最近他開始會有些很恐怖的行徑……比如他會突然指責我一些小缺陷,然後就說為了『處罰』我、為了讓我記得自己的過錯,所以要給我教訓....」


  他聲音越說越顫抖,像是想起了恐怖的回憶:「他會把我綁起來,然後傷害我……但事後他就會把我放開,一直跟我道歉,我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只、只是那件事情,我是說公投、可能、可能對他影響真的很大……他在開票後消沉了好幾天……甚至開始酗酒。」


  「……我知道了。這樣的情況很常發生嗎?頻率大概是?」


  「這一個月來有5到6次了。」林明堂開始啜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能報警,也不敢跟人說,因為我害怕這樣會變成必須離開恩傑……我只希望能回到以前那樣,回到從前那樣就好……」


  接著他又開始斷斷續續地描述了幾次恩傑對他施暴的狀況,大多是一些生活上的小爭執,然後就被恩傑放大處理。根據他的說法,過去恩傑對他很包容,然而從公投事件後一切都變了。


  就在林春黛專心聽他的話時,時間來到了兩點五十分。小胡敲了敲診間的門:「林姊,三點預約的人到了喔?」


  林春黛先遮住話筒,跟小胡說請對方稍等片刻,然後跟林明堂說:「好,我知道了,我還是會跟方先生單獨談談,了解一下他的想法,但你放心,我會記得你說的話,好嗎?」


  林春黛頓了頓:「不好意思我下一個預約的客人來了,不過如果可以的話,先試圖遠離他一陣子好嗎?聽起來有可能是情緒突然崩潰的狀況,所以先在情緒最盛的時候保持一段距離,其實對你們雙方都有好處,你覺得呢?」


  「好,好的,謝謝妳醫生。」林明堂輕聲啜泣著答謝,隨後也和妳道別並掛斷電話。


  掛上電話,林春黛忍不住又喝了兩大口咖啡,小小嘆了一口氣。雖說諮商狀況千奇百怪,像這種兩人嚴重各執一詞的狀況實在不多見,而且還沒有聽到方恩傑的說法兩人就離開,也讓林春黛感到相當不安。


  但不管怎樣,面對下一場諮商,林春黛強迫自己迅速將兩人的狀況先擱置一邊,然後拿起話筒撥通了所內分機:「小胡,可以請他們進來了。」


2019年2月25日 星期一

[月見市系列] The Box (4) ──準備

  剛從牢裡出來,沒見到漂亮女警,卻被逼得緊急跳車。儘管似乎出師不利,河原仍輕鬆地拍了拍身上,發現身上還多了一把鑰匙,看來是跳車的同時伊達扔給自己的。想當然爾應該就是那個所謂的據點的鑰匙了。

  順著地址的指引,河原來到了於市區內某間公寓的地下室房間,打開門,裡頭第一眼看見的是個大型的會議桌,十幾張椅子,還有投影機、電腦等設備。稍微晃了一下,這裡除去會議桌外,還有兩間臥室,以及一個小廚房,冰箱裡有些能保存很久的食物以及啤酒。


  「真是舒適,這些警察到底花了多少公帑。」河原在屋裡晃了一陣後,決定拿了瓶啤酒,打開電腦來惡補一下自己在獄中這段時間錯過的大事件。


  


  正當河原已經在秘密據點安心喝起啤酒時,凜音也順著冰見野給的地址找到了那間位於地下室的房間,在門外的鞋櫃下她找到了鑰匙。但就在她要開門前,卻忽然聽見裡面傳來好像有人的動靜……


  愣了一下後,凜音立刻擺出了準備踢擊的架式。


  正在會議桌前使用電腦的河原,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爆炸般的巨響。轉過頭去就看見門被人直接踹開,更讓他意外的是從門外進來的不是警察的攻堅部隊,而是一名……少女。


  一名穿著毛衣短裙跟靴子的正妹,似乎已相當專業的架式踹開了門。


  河原被踹開的門嚇了一跳,順勢往旁邊一滾,想找個躲避物。「小姐,你這是擅闖民宅啊!」


  凜音看到眼前穿著針織衫,留著俐落短髮,模樣溫和斯文的男性,飛快地一腳踢出,河原連忙往旁邊一跳躲開,但是他也看見整張椅子代替他被踢飛了起來狠狠撞上牆壁。


  「小姐,請冷靜一下,我們先停下來解釋一下為何彼此會出現在這裡好嗎?」河原邊陪著笑臉,邊往一旁想找掩護。


  「勸你不要抵抗,以免惹我不爽喔。」凜音微笑,再度踢出一腳。


  河原連忙又是一閃,凜音犀利的踢擊從他頭頂掠過,帶走了他幾根頭髮。


  「好好好,別再踢了我投降就是了。」河原舉起雙手苦著臉說:「你想問什麼我就說什麼。」


  「我會給你時間慢慢說的。」凜音決定對眼前的男人用假動作。


  河原看見少女又踢了過來,連忙想閃,但凜音這卻只是一次佯攻,就在河原閃躲的瞬間她的腿已經收回,然後瞄準破綻發出實實在在的一擊,直接將河原踢倒在地上,然後她整個人順勢騎了上去,壓制住河原。


  河原掙扎了兩下,決定放棄掙扎癱在地上。


  「好了,你是誰?會什麼會在這裡?」凜音瞪著眼前的男子問。


  「要聽長的還是聽短的。」河原被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地說。


  「講清楚就好,少廢話。」




  正在凜音和河原僵持不下時……


  葵在處理完事情後,帶了些換洗衣物,順著吉田前輩給的地址來到了那個所謂的秘密據點,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她本想先打給凜音問問她到了沒,卻看見那個據點的房門竟是打開的,遠遠看過去好像還是遭到外力強行破壞,她連忙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聽見裡面好像傳來有人在爭執的聲音,她一探頭……看見凜音正騎在一個陌生男子的身上,貌似在逼問對方。


  「對不起打擾到兩位了。」葵看了看門內的兩個人,默默地想要把門關上。


  河原一側頭,看見門外出現了一名沒見過的女警,而且似乎正打算把門關上……


  「……」凜音傻眼了一下,朝門外的小葵大喊:「這傢伙是可疑人物!」


  「欸……我還想從河原家的風光歷史開始講起呢……」河原咕噥了一句,抬頭一看瞥見一個穿著制服的女警正要關上門,有點害怕被這個瘋女人打死,只好大喊說:「我是被搜查四課的伊達叫過來幫忙的!」


  「什麼?!」聽到關鍵字,葵馬上把出配槍,踹門走進去後拿著槍指著地上的男子。


  「啊?」葵聽到搜查四課的時候瞬間愣了一下以後,看了看凜音。


  「你們……拜託也聽人說一下話再動作好不好……」河原覺得莫名其妙。


  「這可信嗎?吉田不是說不要相信其他人?」凜音完全沒有放鬆的意思。


  「你說清楚,我們有足夠的理由不相信你喔。」葵的槍口仍舊指著明,認真地說著,「吉田前輩沒有提到你,愛原小姐看起來也不認識你……」


  「第一,比起你們用踹門進來的,我有這間屋子的鑰匙。第二,你翻我褲子口袋有一張紙條是伊達給我,叫我來這裡找兩個重刑犯。叫做……愛原和金子吧。你看起來不像男的,所以你們若不是伊達說的那兩個人,你們才是可疑人物吧。」被槍指著的河原意外冷靜地說。


  「我們也有鑰匙啊,只是我嫌太慢。」凜音微笑,翻翻看他身上有沒有他說的文件:「順帶一提,我就是愛原,請多指教啊。」


  「我也有鑰匙啊。」葵盯著明,槍口仍舊沒有放下來:「愛原小姐,有勞了。」


  「我叫河原明,你們兩個也多多指教啊。」雖然狼狽地被壓制在地上,河原仍努力地擺出從容的姿態對兩人說。


  「怎麼樣?」葵問道。


  「看起來是滿像一回事的。」凜音把文件拿給小葵看:「你知道他說的伊達是誰嗎?」


  「……他還活著?」葵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以後,有些困惑地問。


  「為什麼這樣問?他剛剛還去載我出門。」明說道。


  「你以為他已經死了嗎?」凜音有點困惑地問。


  「這人沒有問題……雖然吉田前輩說了不要相信我以外的人,但是這人既然是吉田前輩的上司送來的,我想沒問題。」葵放下了手槍以後,看起來在想什麼似的,走去把那個被踹了兩次的門關了起來。


  「因為之前前輩和我談的時候,他告訴我他的上司失蹤了……」葵有些不安地看著還被壓在地上的明:「但是這個人沒有在說謊……」


  「你確定嗎?」凜音看起來有點遲疑的樣子,看向明:「那個叫伊達的人是怎麼跟你說的?」


  「失蹤……難道那個傢伙不是伊達嗎……這也滿有可能的,之前來接我出任務的都是一個長得還不錯的女警,但這次那個自稱伊達的傢伙說那個女警死了,才來叫我支援。」明搔搔頭說。


  「我確定,不過他這種從容的樣子是裝出來的。」


  「喂喂喂,就算是真的也不應該洩我底啊,加上你們看起來又沒有特別兇狠。」明對葵抗議道。


  「我想也是。」凜音對小葵點點頭,然後壓著明的胸口微笑說:「下次要踢的時候我會再多用點力。」


  「你說的女警是誰?」葵確認似地問著。


  「一個叫做杉原杏的女警,長得很正,身材不錯。只是上班期間有點太認真。」明隨便下了個評語。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要調查什麼?」


  「唉,我覺得你們跟我解釋你們現在的進度還比較快…… 那個金子是去哪裡了?死了?」


  「聽愛原小姐的說法是死了。」


  「……死了。」凜音終於決定從明身上站起來,然後拍了拍衣服:「被女高中生坐在身上的機會不是很多,你最好感到榮幸點。」


  「看過那個傷口,還有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我想大概就是那個樣子了吧。」葵想了想之後,有些無奈地下著結論:「愛原小姐,女孩子要有點形象比較好吧?」


  「那你是?」壓在身上的重擔終於離開了,明無奈地拉了拉衣服看著葵問:「我聽說你們在調查一個叫做『箱』的組織?」


  「反正都坐過牢了,形象有差嗎?」凜音無所謂地笑了笑。


  「我覺得挺煞氣的,目標不是我就好。」明表示。


  「也不是那樣說的……」葵無奈地笑了笑以後,向明自我介紹:「我是冰見野葵,月見市警政署搜查三課的刑警,受四課的前輩吉田拜託而前來支援愛原小姐和金子先生……嘛,不過金子先生已經不在了就是。」


  「這麼說來……看起來也只能相信河原先生的話了。」葵有些勉強的說著。


  「調查到一半,那傢伙就不行了。」凜音不滿地嘖了一聲,看向明:「希望你會有用一些。」


  「請手下留情。」明舉起雙手說道。


  「簡單地說一下,吉田前輩說警政署那邊有人在干涉前輩他們調查的事情,河原先生應該有所耳聞吧?」葵認真地問著明。


  「有,那個伊達有跟我說。」明說道:「如果那真的是伊達的話,我倒有點懷疑是否他說的是真的。何況當時他載我來的時候,還遇到後面有一台跟車。」


  「跟車?」凜音皺眉:「知道是什麼人嗎?」


  明搖搖頭,「我啥都沒看清楚,伊達就把我趕下車了,他說他自己可以解決他們。」


  「吉田前輩他為了去調查這件事情,把調查這個案子的事情交給了我。」葵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吉田給她的紙條,聽到明提到有人跟車,眉頭皺緊:「看起來搜查四課的人都被盯上了呢……前輩他來找我的時候,身上也帶著傷,說是前去和愛原小姐他們會合的途中遇到了有人襲擊……」


  「感覺我們也有可能被盯上呢。聽說是那個『箱』的政商關係很好?」明嘖了幾聲後拿過紙條來看:「所以你們打算怎麼做?」


  「詳情不清楚,我們也還在調查中。不過河原先生說的政商關係是從哪裡聽來的呢?」葵困惑地問著明。


  「不過……為什麼伊達沒有聯絡吉田呢?」凜音喃喃自語地說:「他們聯手的話不是應該會比較順利嗎?」


  「不知道呢……」葵想了想:「那個時候說了三天內順利的話會回到這裡跟我們會合……難道其中一個不是本人嗎……」


  「嗯?不是說警察被上面壓力盯上了嗎?這種事情一定是你們的調查擋到他們的財路了。」


  「或是有人背叛了。」凜音淡淡地說:「總之……現在調查情況大概是這樣。」


  凜音把在酒店發生的事和剛才看書發現的事大致上說一遍,特別強調自己發現安東尼有問題才打他,可是金子不但沒有幫忙還拖後腿這點。


  明拿起剛剛打開了,卻沒喝幾口的啤酒喝了一口,繼續說:「如果不調查,我想這裡也足夠讓我們窩上一陣子。」


  「怎麼可以窩在這裡呢?」葵雙手用力的拍著桌子,嚴肅的看著明,「河原先生,前輩告訴我,如果參與調查的重刑犯想活下去就最好把真相查明,如果一直被動下去的話,前輩他們怎麼辦?就算不為他們著想,自己的性命也要好好愛惜啊!」


  「前輩……」說完,葵有些落寞地低下頭,隨後又抬起頭:「總之,明天我們去紅鈴山那裡看一下吧?」


  「當然。」凜音點點頭:「就算有人貪生怕死也要去。」


  明被葵正義凜然的發言震了一下,但臉上還是掛上了笑容說:「但照你的說法,三天內順利的話他們不是會回來?你又不清楚他們在調查的是什麼,甚至有可能他們給的任務只是個謊言,謊言加上謊言也不會變成真實啊,冰見野小姐。」


  「我沒有說不跟你們一起調查喔,我只是不想被那些『上面的人』玩弄在手掌心裡而已。」明對凜音笑笑說。


  「那麼就由我們自己去尋找真實。」葵認真的看著明:「雖然你一定不相信他們,但是我相信前輩,他絕對不會騙我,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會相信前輩。」


  「你要不相信他們的說法也好,但我可是親眼看到了,那個組織有問題,叫七霜的女人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那個箱子會害人喪命,我只相信這個。」凜音也認真地瞪著明。


  「真是……我最沒辦法拒絕女孩子了。」看著面前兩個瞪著自己的女性,明愉快地說道:「紅鈴山……雖然我覺得聽起來太像陷阱了,但如果你們覺得值得去一趟,就一起去吧。」


  「真是的……」聽到明這麼說,葵有些不滿的微微鼓起臉頰:「啊,算了,愛原小姐,我們不要理這個人了,我去看看這裡有什麼資源可以用的,等一下順便查一下關於紅鈴山的傳說。」


  「河原先生……你坐牢的原因該不會正是跟女人有關吧?」凜音笑了笑說。


  「你說呢~」明語氣輕挑地說:「只是因為女人要把我丟進牢裡還是有點困難吧。」


  「好啊。」凜音不理明,對小葵點點頭,然後去冰箱裡拿了罐啤酒。


  


  「兩間臥室啊……河原先生睡外面吧。」巡了一圈以後,葵立刻向凜音說著,「這樣子剛好吧。」


  「我覺得挺不錯的。」凜音表示。


  葵在網路上搜索了一會,但並沒有找到甚麼相關的重要情報。凜音過來想幫忙,結果不小心手一滑就把啤酒灑到了電腦螢幕上,電腦發出一陣白光後螢幕整個黑掉了。


  「啊……抱歉。」凜音尷尬地笑了笑,拿出手機打算用手機查。


  「啊啊啊啊啊啊──」葵發出了充滿怨念的慘叫聲以後,一臉灰白的趴在電腦桌前。


  「啊啊、啊……手機……加減找一下好了……」葵沒有責怪凜音,只是哀怨的拿出手機。


  「嗚嗚……找不到找不到……」葵無奈的放下手機。


  不管怎麼翻,依然還是沒甚麼重要的情報的兩人,想想覺得畢竟只是網路,的確很難找到有用的東西啦。


  「你們……還好吧。」明心中想著女人果然是3C白癡嗎,連查個資料都可以把電腦搞爆炸。


  「網路查不到,去圖書館查查舊資料吧,可能性高一點。」明表示。


  凜音則開始查起月童的消息,稍微看了幾個新聞網站,果不其然看見最新的訊息顯示,今天傍晚在鬧區的某間酒吧傳出有人被殺害的事件,雖然沒有寫出酒吧的名字,也沒有描述案發情況,但凜音知道這就是在講那件事情。報導上顯示那間夜店已被警方封鎖,正派人調查中。


  「說是這麼說,但都這個時間了……」葵臉色灰暗地趴在桌上:「不然我也想去翻書……」


  「愛原小姐那邊呢?」葵黯淡地看向凜音。


  凜音搖搖頭,「我也沒查到。」


  「這時間去書店會不會好一點呢……」葵有些困擾的說著。


  「書店可能新書比較多吧……會有嗎?」凜音趴在桌上說。


  「難道要去網咖那種地方嗎……」葵已經在輕輕地拿頭敲著桌子。


  「可能會有月見市周邊景點介紹吧。」明補上一句。


  「書店怎麼聽都比較正當,去看看好了。」嘆了一口氣以後,葵下定決心似的說著。


  「我可以留守嗎?」凜音有點無奈地說,「我需要吃飯跟睡覺。」


  「好,我等一下帶點零食回來。」葵向凜音點了點頭,「愛原小姐身上還有傷,先休息一下比較好。」


  


  兩人出發離開了地下室的房間,找了間最近的書店進去,這時間書店也快打烊了,不過店內還是有不少客人在逗留。


  葵最後在某個書櫃的最底下找到了一本相當薄的書籍,書名就叫《午夜紅鈴山》。內容大多是介紹關於紅鈴山的靈異現象,說穿了就是許許多多的鬼故事,然後還有一些所謂的專家評析,從書中內容可知,紅鈴山可說是月見市一代的鬼故事發源地,有人說是那個地方有著特殊的磁場,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根據統計,月見市內有6成5的神怪故事皆與紅鈴山有關。


  葵看了看裡面的東西以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帶著那本書往櫃臺準備結帳,在路上順路把明拉走:「好了,可以回去了。」


  明神色正常地放下手中的寫真集:「找完了就回去吧。」


  


  兩人帶著書和零食回去據點,打開門前,葵突然看向明。


  「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在看那種書我就……」葵用甜美的笑容向明說著,打開了門。


  據點內,凜音正趴在桌子上睡覺,旁邊擺著兩罐啤酒空罐。


  「我看到有新的才拿起來翻翻看……」雖然被葵威脅,但明也沒什麼在意地聳聳肩說。


  「回來了。愛原小姐要不要吃點東西?」葵將手上買的東西放在桌上以後,輕輕的拍了拍凜音的肩。


  「……」凜音遲緩地爬起來:「買了什麼?」


  「炸雞,應該和啤酒很搭。」葵向凜音笑了笑以後,狠狠的瞪了明一眼:「總之大家一邊吃一邊討論吧。今天應該也累了……」


  「謝啦。」凜音半夢半醒地吃著炸雞。


  「剛剛我看到了這本書……」葵指著《午夜紅鈴山》,有些困擾的說著:「看起來,那個地方有著特殊的磁場,根據統計,月見市內有6成5的神怪故事皆與紅鈴山有關……或許那個山頂是拿來做什麼特別儀式的場所?」


  「你們覺得那個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明問道。


  「……會不會是書裡的泥菩薩裡講的那種東西呢?」葵思索著:「泥巴妖怪之類的……」


  「或許吧……?」凜音一邊應著一邊翻書,另一手拿炸雞吃。


  而一則叫作〈泥鬼〉的故事吸引了凜音的注意。


  


  很久很久以前,在山上住著一位心地善良、法力高強的和尚。當時,妖怪肆虐村落,人們的生活苦不堪言。那位和尚從下山來替村人們驅趕了妖魔,村莊因此得救,村民們也很感激他。可是村民們也很擔心,如果和尚死後該怎麼辦?於是和尚告訴村民,他死後將他的屍體埋在山中寺廟外的泥土中,等過幾天再把泥土挖起來裝盜盒子裡,這樣妖怪來後,這些泥土就會化出聽從村民指揮的泥人,前來對付妖怪,只是務必注意,那些土裝入盒中後土就千萬不能碰到水。


  村民聽到後開開心心地殺死了和尚,然後把他埋到土裡,不久後那邊的泥土變灰了,挖開泥土卻已經找不到和尚的遺體。村民們把泥土放進箱子中,好好保護起來,相信這樣就能輕鬆對付妖怪。


  後來,當妖怪來襲時,村民們打開盒子,果然如和尚所說的,一個泥人跑了出來。那泥人長得和和尚幾乎一模一樣,可是他並沒有聽從村民的指揮,而是露出猙獰的面孔開始屠殺村民,村民們不斷地逃跑,泥人不斷追殺,直到追到一條江邊,村民們過河時,泥人一下水後就慢慢的化開了……


  


  「那為什麼要放在箱子裡呢?箱子的用途又是什麼?」明問道。


  「我們也不清楚呢……」葵一手撐著下巴,有些困擾地說著:「說起來,書裡是說拿來驅散惡靈……但愛原小姐那裡聽來的根本不是那樣啊……趨凶避吉還差不多……」


  「嗯……所謂的泥人到底是守護神還是惡鬼呢?」凜音自言自語道,將書攤開在某一頁放到桌上。


  「什麼……?」葵好奇地湊過去看。


  凜音指著一篇叫〈泥鬼〉的故事。


  「泥鬼……」葵往下讀了下去。


  


  「很有趣吧。」看葵看得差不多了,凜音說道。


  「完全不一樣啊……」葵看起來有些困惑地說著:「是因為原因不一樣所以才有不同的結果嗎……」


  「不過元素很相似啊,和尚、泥土、泥人、還有水。」


  「那麼哪邊才是真實的呢?看起來,如果是愛原小姐遇到的那種東西,應該是泥鬼……那麼,有泥菩薩嗎?」葵陷入了思考中。


  「說到底……手邊都是不知道可不可信的東西……」葵有些無奈地趴在桌上,「不管怎麼說,不去紅鈴山看看好像不行……」


  「嗯……是呢,感覺還是要先去實地考察一下。」凜音點頭。


  於是,三人討論一下以後,決定等到天明就去紅鈴山一趟,看看是否可以釐清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