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23日 星期六

[WoD] 有人在說謊 (2)

※本團的玩家跟GM均無諮商或心理學的背景,跑團內容僅以娛樂為主,與真實狀況不符請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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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週,星期一下午一點五十五分。剛結束午休,助理小胡就進來跟林春黛說:「林姊,方先生到了,要讓他進來嗎?」

  「好,請他進來。」林春黛簡單地說。

  過了一會,依然是一身西裝筆挺的方恩傑走了進來。他這次態度看起來緩和了許多,雖然依舊一臉嚴肅。

  「林醫師。」他點頭打招呼:「謝謝您接受我的額外諮詢。」

  「不會,上次沒有完整諮詢完,我其實也相當在意。」林春黛看著方恩傑說道:「先坐吧,你說想找我談的事是?」

  「嗯……」方恩傑想想後說:「應該是從大選結束後開始吧。我確實有那麼幾天情緒比較低落。但我並不像明堂所說的那樣,有過多的負面情緒表現,反而是明堂那幾天開始異常積極地安慰我。」

  他停頓了一會後繼續說:「我告訴他我沒事,但他依然堅持要重複安慰我的話。漸漸地過了幾天,他從安慰的話變成開始不斷懺悔,甚至是有些歇斯底里地質問我,是不是在怪他沒去投票。」

  「我當時盡可能冷處理這個狀況,殊不知卻越演越烈,明堂的質問越來越咄咄逼人,甚至有時候會撲上來對我撕打,指責我不願意溝通。」

  「『你就是罵我一頓也好!不要這樣跟我冷戰!』我還記得他是這麼說的──但問題是,我根本沒有和他冷戰過……我唯一一次對他動手就是在大約兩週前,他在我下班後又再度歇斯底里的和我撕扯,我推了他一把,明堂撞到了桌子,頭部流出了血。」

  方恩傑低下頭,一臉痛苦又懊悔:「我知道我錯了。但我真的不知道他為何要這樣逼我……」

  林春黛認真地聽著,然後點了點頭,思考了一陣子:「方先生你說明堂一開始異常積極地安慰你是嗎?我想更了解一下,當時他是怎樣的態度,讓你覺得過度積極?」

  「就如我之前說過,我很清楚明堂本來就是比較容易想太多的人。我怕他多想,所以他在安慰我時我盡可能平靜地告訴他我上週也說過的話。希望他能明白我並不在意這些,這次的失敗並不會讓我喪失鬥志之類的話。」

  方恩傑皺著眉頭繼續說:「但明堂還是堅持要安慰我,一直重複類似的話語,像是認定了我就是受到影響,認定我會消沉……不管我怎麼向他解釋都沒用,他總是用一副,該怎麼說,有點類似同情的表情在看著我,坦白說那確實有點惱人。」

  林春黛想了想,單從方先生的描述,實在不好說他們溝通上的具體問題。但假使他說的是真的,保守客觀猜測,應該是明堂過度依賴並在乎方恩傑的想法所以才會出現這樣反覆確認似的安慰行為。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潛意識的愧疚和心虛才會導致這種行為。

  不過,方恩傑本身似乎確實被明堂這種行為給激怒,顯然自尊心頗高的他受不了這種來自他人強硬的「關懷」和「同情」。

  「嗯……」林春黛再度點了點頭:「方先生,目前我從你的敘述,還有上次林先生的說法,有察覺到你們兩人互動上的一個狀況。」

  林春黛頓了頓後又開口說道:「目前我看起來,你們在情感跟表達上是相當不一樣的,林先生其實算是感情豐富,更重要的是相當依賴,並且在乎你的感受,而方先生你則是習慣先以理性思考,而不是訴諸感性。」

  「在順境的時候,其實你們的相處模式是正好可以互補,但現在因為出現了一個嚴重的逆境,才會導致你們之間互動出現狀況。」

  「方先生剛才也說了,在公投後的確有出現一小段低落期,我想不管是你或是林先生都會覺得情緒低落。而林先生在情緒低落時,很自然地先去確認你的心情,想要了解你的想法,但方先生你的習慣卻是先理性地表達,說你覺得沒問題。當然這樣的說法並沒有錯,只是在林先生耳中聽起來,可能就變成了你拒他於千里之外,而產生了他後來的焦慮不安,開始過度在意方先生你的感受,而這在方先生你眼中看起來完全是無謂的擔憂,因而產生了煩躁的感受。」

  喝了一口咖啡,讓方恩傑消化一下:「我認為現在你們的相處就是陷入這種惡性循環,所以要想辦法破除這種循環。」

  「……」方恩傑認真地聽著妳的話,過了好一會後才開口:「那麼,我該怎麼做?」

  「在給建議之前,我還想再了解一下你們相處的狀況,好嗎?」林春黛平靜地說:「你說到林先生之前跟你有產生肢體上的衝突是嗎?這樣的情況大概有多常發生?有到你忍不住出手的情況嗎?」

  林春黛想了想後又補充道:「我主要是想了解你們雙方的衝突激烈到何種程度。」

  「基本上就只是一些撕扯,按照他的說法他只是希望我能跟他『好好溝通』才有那樣激烈的反應。」方恩傑有點無奈,他捲起袖子,上面果然還殘留一歇指甲的抓痕。

  「基本上我都是能避則避,只有我剛才說的那一次我確實被煩的有點受不了才動手推他,但那次之後我就更不敢動手了,幾乎可以說是用逃跑來面對他……至於頻率,他前陣子幾乎每隔2~3天就會來一次。」

  「這樣啊……」林春黛沉默了片刻後謹慎地開口:「方先生不好意思,我冒昧請問一下,其實上次兩位一起來諮詢時,我恰好看到林先生的手腕處好像有一些綑綁過的痕跡,這與兩位近期產生的衝突有關嗎?」

  「……?」方恩傑愣了一下,然後才有點尷尬地緩緩說道:「不,那是……之前我們嘗試一些,不一樣的事情的時候,留下的。」

  「咳嗯。」林春黛喝了口咖啡:「那是我多慮了,我就不多問了......總之,我會建議方先生你回去之後,如果林先生又問關於公投後的狀況,先不要直接以理性的角度回他,如你上次說這只是一次敗仗等等,我想方先生你應該是認為沉溺於負面情緒中也沒有幫助,不過林先生思考的方向比較不是那樣。所以我建議你稍微回想看看自己當初那幾天感受到的低落,先跟林先生分享你的感受,也聽聽他的感受,再跟他說你其實不介意這次挫敗,也不介意他沒有去投票。我想這樣他應該會比較容易接受。」

  「……您的意思是,我該多聽聽他說的嗎?」方恩傑想想後嘆了口氣:「或許妳是對的,我太急著表達我不需要安慰了。可能因此而忽略了他的不安。」

  「是,也盡量多表達自己的感受。我知道這很難,如果口語上一時難以表達,你也可以試試用寫信或是各種文字的方式來表達。」林春黛又想了想:「你們明天還有諮商時段,我再聽過你們雙方的說法後,也會再讓你們做一些溝通練習等等的。」

  「好的,感謝妳。」方恩傑看來情緒平靜了許多,他點點頭:「我今晚回去會先嘗試著多聆聽他的想法,也許情況能有所改善。」

  他又簡單問了妳些溝通的小技巧後,就準備告辭。方恩傑的私人諮商順利地結束……乍看如此,但林春黛忍不住想到,從方恩傑的神情中,他還是完全看不出關於肢體衝突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偏偏他跟林明堂的說法天差地遠……



  隔天早上,固定會來接受諮商的刑警吳楓墨又來這邊睡覺了。

  他現年35歲,躺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又開始睡覺,但這次看起來他的神情比之前憔悴很多。似乎是最近有甚麼比較難辦的案子吧?

  中午送走了吳警官,下午一點五十分,林明堂與方恩傑到了。

  根據妳走進辦公室前和兩人打招呼的樣子看來,方恩傑臉上帶著微笑,看來昨晚過得還不錯?

  後來小胡走進來:「林姊,林先生說希望自己可以改成自己先諮商,方先生也沒意見,妳看……?」

  「OK,沒問題。」林春黛點點頭後又問:「有說原因嗎?」

  「沒有,不過兩人心情看起來都算好。」小胡聳聳肩。也是一臉莫名其妙。

  「OK,沒關係,就請他進來吧。」

  「OK!」小胡點點頭,出去後沒多久就看見林明堂走了進來。

  然而這名年輕人雖然剛進門時一臉微笑愉快,但走到林春黛面前時忽然臉色一沉,倉促的看了眼關上的門口後坐下,就見他臉上充滿絕望:「恩傑昨天私下來見過您了吧?」

  林春黛愣了一下:「嗯……怎麼了嗎?昨天有發生什麼狀況嗎?」

  「……我一回家,他就威脅我。」林明堂縮起身子,壓低聲音小聲說:「他說,他已經和您談過了,您已經相信我們之間什麼事也沒有,只是需要多溝通......」

  「他、他還說,勸我今天別亂說話,否則就要給我好看,或者,拋棄我......然後、然後他又『懲罰』了我。」

  林春黛看著林明堂,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恐懼反應很真實,完全不像是演技,甚至從他的眼神和語氣中,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瀕臨崩潰的絕望。

  林春黛聽到他這麼說之後也愣了,沉默了好一陣子才說:「林先生,你先別慌......我昨天的確跟方先生談過了,我聽過他的說法,也給了他一些跟你溝通的建議,但是我絕對沒有忽略你的說法。」

  頓了頓後表示:「只是目前,你們兩人的說法有一段落差,而作為諮商師,我不想在沒有證據前就懷疑你們說的話,因此我昨天給他的建議,的確是根據他的說法給出的。只是林先生你說的狀況,確實出於我的意料之外……昨晚到今早的狀況,你可以再跟我說明一下嗎?」

  「他,他說完那些話後,就跟之前一樣懲罰我……」林明堂顫抖地說著,「他、他把我綁起來,吊在天花板上,一整晚不放我下來作為懲罰。自從選舉結束後,他就常常用這種方式懲罰我……」

  「他一樣是說這麼做是在『處罰』你嗎?」林春黛皺了皺眉,嘆了口氣:「林先生,我坦白說,我認為你不像是在說謊,但真的與方先生的說法相差很大。我認為或許你們兩人都沒說謊,但目前在我看起來,很可能是有一方對於事實的認知產生了落差,這很有可能是因為過大的情緒刺激、壓力等等產生。所以你認為有沒有可能讓你們兩個待會一起進來討論一下這件事呢?」

  「……可、可是。」林明堂害怕地說:「他警告過我如果告訴您這些事,他不會放過我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幫幫我.......我真的好怕。可是我又沒辦法離開他。」

  全身發抖地說到這裡,林明堂開始啜泣起來。

  「這……」林春黛遞了一包衛生紙給林明堂:「因為目前看起來,如果不釐清這個衝突的狀況,可能會一直原地打轉……那我們先聊聊別的事好嗎?待會我想想該怎麼辦。剛才你們倆進診所的時候,我看到你們神色看起來還算愉快,是有什麼原因嗎?」

  「是他要我裝出一切都很好的樣子,他本來是希望今天就能結束療程。然後就別來您這裡了。」林明堂接過衛生紙,低聲啜泣:「林醫師,選舉之後他真的像事完全變了一個人……您有可能開導他嗎?我、我希望他能放下……也原諒我……」

  「當然,我也希望這樣。」林春黛點頭說道:「問題是我昨天跟他單獨談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提到你說的狀況,這樣我也難以給出實際的建議,因為嚴重程度完全不一樣。這樣好了,我先跟方先生談談昨天的狀況,聽聽他怎麼說,好嗎?你放心,我不會提到你跟我說了什麼。」

  「好、好的,謝謝您。」林明堂低著頭,連連道謝。

  「你先擦擦眼淚,休息一下,等你覺得情緒平復了再出去,不急。還有想到什麼也可以跟我說。」

  林春黛安撫林明堂後又喝了兩大口咖啡,發現喝完了,決定走去再泡一杯:「對了,有什麼想喝的嗎?我有些花草茶,也有咖啡。」

  「不用了,謝謝您。」

  林明堂點點頭,依照林春黛的話在裡面擦乾了眼淚,等神色如常才出去。他走出去後沒多久,就換方恩傑踏著沉穩的步伐,神色輕鬆地走進來。


  「醫師下午好。」他愉快地打了招呼。

  「方先生,請坐。」林春黛對他點了點頭:「看你心情不錯,是昨天有什麼進展嗎?跟我說說吧。」

  「妳的建議很有效。我昨天和他好好談過了。我們終於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溝通,他也能理解我的想法了……就像妳說的,他只是太不安了。」方恩傑欣慰地說:「真的,很感謝您的幫忙。」

  「這樣啊……可以說說你們對話的狀況嗎?」林春黛點了點頭說道。

  「我先和他說希望他可以重新告訴我一次,他想和我說的話,不管他說什麼我都會聽。」方恩傑開始說:「然後他告訴了我他這幾天有多不安,多害怕失去我,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極端的行徑。我才意識到就像妳說的,我的反應在他看來很可能只是在將他推遠。」

  「所以等他說完後,我就反過來告訴他,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更不可能因為選舉的事情而離開他。我告訴他我的感受,以及為何我會拒絕他的安慰,只是因為我誤會了他是在憐憫我而傷到我無謂的自尊。」

  方恩傑放鬆地靠在椅子上,一臉滿足地說:「就像您說的,其實我們都有錯。各退一步好好溝通後,真的沒有什麼。」

  「原來如此……」林春黛又點了點頭,思考著該怎麼說:「這樣聽起來,兩位的溝通相當順利,不過其實剛才林先生進來諮商的時候,我感覺到他似乎還是有些不安,方先生你有想到什麼可能的原因嗎?」

  「咦?」方恩傑一臉困惑:「不安?跟我過來的時候他狀況很好啊,因為我沒告訴他昨天私下來見過您。所以他還跟我說,如果能早點這樣溝通就不用付診療費了......我以為他只是告訴您一切都沒問題了?」

  「這樣啊……所以就你看來,昨天到今天諮商前,沒有發生可能會讓林先生不安的事件囉?」

  「沒有。」方恩傑點點頭:「您可以說一下他所謂的不安的樣子,大概是什麼樣的言行嗎?」

  「……沒什麼,只是一些細微的肢體動作跟表情罷了。」林春黛簡單表示道:「我還是再問問他好了,方先生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想再跟林先生談談這件事。」

  「嗯……」方恩傑看來也有點困惑。他想想後說:「抱歉醫生,因為您說的和我跟明堂聊的狀況完全不同。我能大致聽一下明堂到底和您說了什麼嗎?」

  「這方面可能還是沒辦法,因為雖然兩位是一起來諮商,但對我來說還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就像我也不會將我們昨天談的詳細內容透漏給林先生知道。因為這終究還是牽涉到隱私的問題。」林春黛頓了頓:「主要是因為雖然方先生你說狀況都很好,不過畢竟上次諮商時,兩位之間的溝通還是有相當大的鴻溝,我主要是想徹底確認兩位的溝通狀況都沒問題,而且可以繼續保持下去。」

  「好吧。」方恩傑微微皺了下眉頭,但還是點點頭:「那,現在要我去叫明堂進來嗎?」

  「嗯,麻煩你了。」林春黛又補充了一句:「也有可能是我多慮了,畢竟人會不安或焦躁的原因有很多種,不過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

  「好的,謝謝您。」方恩傑點點頭。

  他離開後過一會又換林明堂走進來了。林明堂走進辦公室後,看起來心情平靜了一點。但一踏入辦公室臉色依然陰沉。

  他坐下後才緩緩開口:「醫生,我剛剛在外面想過了。光憑我一個人說的,您也無法相信我……而且恩傑,又很擅長操控人。」

  他抬起頭直視著林春黛的雙眼:「下次,我會想辦法帶來能證明恩傑心理狀況有問題的證據。這樣的話,您應該就能相信我,和我一起想辦法幫助他?」

  「林先生,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正如剛剛我所說的,如果你們各持一詞,又沒辦法能證明......我確實難以跟你們進行深入的討論。」林春黛頓了頓:「如果你能夠證明實際的狀況如何,當然會很有幫助,但是我能問一下是怎麼樣的證據嗎?」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或許我可以嘗試錄音,或是找到他的日記本吧……我記得恩傑有寫日記的習慣。而且他從來不讓任何人看他的日記,包括我。」林明堂想想後說:「不管怎麼樣,我得先證明我說的是真的,才能找到幫助恩傑的辦法。對吧?」

  「……好。」深思了好一會才開口道:「通常我不會建議像你們這樣來溝通的情侶再對彼此隱瞞,但你們的狀況確實相當特殊……我想,或許你可以嘗試看看錄音,但是要以自己的人身安全為主,好嗎?」

  「我知道了。」林明堂點點頭:「那醫生我今天就這樣先回去吧?下次預約的時間也請讓我先單獨和您談一下,我會給您看我找到的證據。」

  「等等,我想最後再同時跟你們倆人談一下。照林先生你剛才的說法,方先生顯然不希望有下次的諮商,我會再跟他說明一下,也安撫他並不是你說了什麼,好嗎?」

  「好的。」林明堂想想後乖巧地點頭。


  之後,方恩傑與林明堂又一起進來了。


  方恩傑對於還要再來這點似乎沒有太意外,只是點點頭看了眼林明堂,接著客氣地問:「那麼醫生,請問我們下週一樣是週二這個時間過來嗎?」


  「是的,不過方先生你不用太擔心。其實是因為兩位在溝通上的進展比我想像中快,這當然是件好事,只是我希望能在有一週的觀察時間,看看你們之間的相處狀況。這段時間也請兩位再多留意溝通情形跟你們的感受。我們下週可以做討論。」林春黛點點頭說道。


  「好的。」 方恩傑點點頭,一旁的林明堂也跟著點頭。看起來都沒有什麼其他問題。


  兩人離開後,林春黛在辦公室裡思考著。林明堂跟方恩傑兩人講的狀況有相當大的出入,差別大到這種程度,已經不能用單純的認知落差去理解了。然而又看不出是否有人故意隱瞞,不如說,兩人的態度看起來都相當真誠。然而讓這兩人對峙的話,恐怕又會直接導致兩人的衝突……


  想到這裡,林春黛忍不住又喝下了今天的第N杯咖啡。

2019年3月17日 星期日

[WoD] 有人在說謊 (1)

※本團的玩家跟GM均無諮商或心理學的背景,跑團內容僅以娛樂為主,與真實狀況不符請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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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12月28日,九合一大選結束差不多一個月左右。社會氛圍還是相當浮動,或許是受到這次公投與大選結果的影響,預約永安身心診所的看診人數在這段期間有顯著的增加。


  今天下午,林春黛又預計要見兩名客人。他們在兩個禮拜前預約,從他們預約時留下的資料來看,是兩名同居的年輕男性──方恩傑與林明堂。兩人分別只有27歲與26歲,在信義區一代租房子住。這次是兩個人一起來進行諮詢的。



  下午一點半,午休時間結束後,助理小胡(全名胡麗安)帶著客人走進診間。


  方恩傑穿著筆挺的西裝,神情看起來疲憊又帶了點不耐煩。而個子比較嬌小的林明堂則穿著比較隨興的便服,從進來時就感覺相當緊張,他雙手不知所措地輕輕晃動。


  「林姊,這兩位是有預約的方先生和林先生。」麗安把人帶來後就出去了。


  「啊,您、您好。」林明堂緊張地開口打招呼,聲音尖細。走在後面的方恩傑則是沉默的對妳點點頭。


  林春黛打量著兩人,隱約覺得那位西裝筆挺的方恩傑先生似乎不是很想來。不過對於諮商師來說,這樣的客人倒也不算稀奇。


  「兩位好。」林春黛微笑著對他們點點頭,身手比了比診間的沙發:「兩位請坐,我們就先簡單地聊聊好嗎?不必緊張。」


  「啊,好、好的!」林明堂點點頭,小動作深呼吸後在沙發上坐下,動作依然拘謹。方恩傑看了眼林明堂後也跟著坐下,動作則顯得沉穩許多。


  「那個,林醫師?」林明堂一坐下後不太有自信的開口自我介紹:「我是林明堂,這位是我的同居男友,方恩傑。」


  「你們好,我是林春黛醫師。」林春黛微笑著,看了看兩人的神情:「要喝點什麼嗎?」


  「啊,水就可以了。」林明堂回答。方恩傑則搖搖頭,目光謹慎地打量著林春黛。


  林春黛點點頭,去旁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把水放到林明堂前面後坐下。


  「那,你們要不要先聊聊自己,或是最近有哪些想法讓你們比較困擾的?」


  「謝謝。」林明堂雙手接過水,但沒有馬上喝,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方恩傑後才開始說話。


  「是這樣的,我跟恩傑交往到現在已經有4年了,交往一年後就開始同居,感情狀況一直很穩定。」林明堂視線低垂,眼神透露出痛苦:「但最近這一個月來,我們遇到了一些……瓶頸。可能是受到公投結果的影響,恩傑最近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我們也越來越常爭吵,這一個月來吵架的次數幾乎比過去四年總和還多。」


  當他說到這時,林春黛注意到方恩傑的臉上明顯出現了不耐煩的神情。但這位方先生始終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由林明堂去說。


  林春黛聽他說完,點了點頭道:「是,確實在公投之後,對很多LGBT族群都造成了不小的壓力,尤其是同居的狀況,小摩擦也可能比較多。我們就聊聊,看有什麼方式能讓你們都好受一點,好嗎?」


  說到這裡後林春黛看向方恩傑:「方先生自己覺得呢?公投結束後,對雙方相處還是自己的想法,有留意到什麼狀況嗎?」


  「沒這回事。」方恩傑這才緩緩開口,聲音還是帶著濃濃的疲憊與不耐煩:「我承認公投結果確實讓我很挫折,但我很清楚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更不會為了這種事情來影響到我的生活。」


  「我、我覺得──!」林明堂卻像是鼓足了勇氣一樣地開口,抬起頭對林春黛說:「恩傑是因為我那天沒請假去投票所以對我有所不滿……」


  說到這,林明堂又露出了愧疚且怯懦的神情:「那天剛好公司很忙,投票所又大排長龍,我沒法去投票。但恩傑對這次公投很投入,他事先發起過很多宣傳活動,那一整天也沒去上班在現場當志工,所以才對我……」


  「我說過了,我不會為了這種事情遷怒你!」方恩傑緊皺眉頭,語氣有些兇悍地打斷了林明堂:「我說過好幾次了,你為什麼一直……」


  他話說到一半就打住了,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語氣太兇。而林明堂則在聽到恩傑打斷自己時整個人縮了一下,害怕地不敢看向恩傑。


  而林春黛一直觀察著這兩人,目前看起來,林明堂是真的很緊張,而且他非常在乎方恩傑的想法跟情緒可能有依賴性人格的傾向。至於方恩傑……他究竟是為了什麼不耐煩呢?恐怕還得再觀察看看。


  林春黛等兩人緩一下後才和緩地開口:「嗯……方先生你說你沒有遷怒林先生吧?不過看起來林先生確實是對於你們兩人現在的關係感到挫折,你有沒有想到什麼事情,可能不是遷怒,但是在公投之後改變的相處情況呢?」


  「……」方恩傑沒有馬上回應,只是伸手輕輕揉著自己緊皺的眉間。


  「其、其實……」林明堂這時又開口了,但他的聲音比剛才小了許多。也充滿了畏縮:「可能是我表達的不好,恩傑也不能說是遷怒我。我、我知道他這陣子承受的壓力很大,他父母都是基督徒,也是護家盟的成員……當初光是為了跟我在一起他就很辛苦了,現在更是嚴重,我堅持要來諮詢也只是希望醫師能幫幫他……」


  「我說了我沒有問題!」方恩傑終於忍不住又開口了,再度打斷了林明堂的話。


  林春黛將目光移向他,一時沒有說話。


  「好吧。」方恩傑深吸一口氣後,放緩了語調:「既然要說的話,醫生。其實我對明堂的態度並沒有因為工頭的事情有任何影響,我是很失落,但我很清楚這件事情不是任何人的錯,甚至不是反對者的錯。這次的結果只代表現在我們的社會還需要時間去成長,而我還有繼續努力的空間,僅此而已。」


  方恩傑聲音很疲憊,但確實聽起來很理性。他繼續說道:「只是明堂他……自從公投結束後就一直很敏感,我原本不想這樣說,但我覺得他的情緒變得太纖細敏感,我一點點反應他就會認為我是在斥責他。事實上我並不覺得我們真的有經過甚麼爭吵,大多數只是明堂在對我大吼大叫……」


  「恩、恩傑?」明堂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方恩傑。



  林春黛看著這對各執一詞的小情侶,方恩傑目前看上去是真的很冷靜,說話也不像在說謊,但詭異的是明堂的樣子充滿了難以置信,彷彿被背叛一般。雖然他沒有開口,但他的目光讓林春黛注意到,他顯然認為恩傑在說謊,而且沒有預料到對方會這樣說。


  「好,我們先緩一緩,不要指責任何人,也不要覺得被指責好嗎?」林春黛用和緩的口吻打斷兩人:「公投過後,許多人的情緒都受到很大的影響,像是情緒變化跟以往不同、對其他人的態度更敏感等等的,其實都是相當正常的狀況。」


  林春黛頓了頓:「不過我想方先生說得沒錯,社會還需要一點時間,而你們才是最能陪彼此度過這段時間的人不是嗎?所以我想請你們做一件事,想像現在是公投結束後,請你們先說出自己在公投後所感受到的感覺還有產生的想法,好嗎?」


  方恩傑聽了後閉上眼,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林明堂也一樣低頭沉思了起來。


  一段短暫的沉默後,又是林明堂先開口:「剛結束的時候我看到結果,首先是覺得很難受……緊接著是想到恩傑付出了這麼多努力卻……然後,又覺得是不是就因為有我這種人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覺得很愧疚、很羞恥。」


  「坦白說,沒什麼特殊的感覺。」方恩傑這時才緩緩的說道:「從小到大這樣的失落和挫敗我體驗過太多次了。我只知道又是一次敗仗,僅此而已。」


  「……!?」林明堂又瞪大了眼無聲的看向方恩傑,眼神還是那麼難以置信。


  「恩、恩傑。」他小心翼翼地說道:「你要不還是試著跟林醫師聊聊?比如你跟我說過的……?」


  「我還有什麼額外要說的?」方恩傑又皺起眉頭看向林明堂:「你為什麼要一直這樣,我說了好幾次!我並沒有因為這個結果而受到甚麼影響!也不會遷怒你!」


  「兩位,先等一下。」感覺到方恩傑動怒,林春黛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說:「林先生,沒有關係,我現在對你們來說只是一個剛認識的醫生,所以你們都不用強迫自己一次把所有話都說出來,好嗎?當然,如果你們想說的話我也會很高興。」


  林春黛稍微笑了笑:「那,現在我聽起來是林先生在公投後感受到比較多的負面情緒,這點你們兩人有聊過嗎?有沒有跟對方說過自己的感受?」


  「我....我試著跟他聊過。」林明堂低頭說:「我試圖告訴他我很抱歉,請他不要繼續冷落我,或是對我發脾氣,我很愧疚……」


  「等等,醫生。」方恩傑皺眉了:「我覺得我們得暫停一下。」


  他停頓一會後,板著臉看向明堂:「我很好奇,是你堅持要來諮詢的,為何還要在醫生面前一再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我甚至覺得你有意要讓醫生覺得我就是因為公投結果而情緒崩潰,進而遷怒你?」


  「……你怎麼能這麼說?!」明堂終於受不了了第一次反駁恩傑。他的語帶哭腔地說道:「現在又變成是我想害你了嗎?你怎麼能這樣?我一直都想要滿足你的要求!滿足你的期待,讓自己變成更好的人!我也跟你說過好多次我很抱歉我那天沒去投票了,是你不願意接受我的道歉,所以我們才──」


  「我說過好幾次,你不用道歉!」方恩傑也失控地喊了回去:「到底要我說幾次!公投的事情不會影響我們!」


  「但它就是影響了!」林明堂說:「它讓你變了,也讓我開始害怕……害怕面對你,恩傑,你為什麼要說謊,你為什麼不敢告訴醫生你甚至為了公投的結果對我動手!我們交往這麼久從來沒有這樣對過我!」


  聽到預料外的發展,林春黛也嚇了一跳,不過她也注意到方恩傑聽到這句話時一瞬間愣了一下,然後第一次出現目光短暫飄移的細微動作。


  「好,兩位先停一下。」林春黛稍微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轉移兩人的注意:「林先生要不要先喝口水?」


  林春黛把水遞給明堂後,坐下來後沉默了片刻:「嗯……方先生,剛才林先生最後說的狀況,你有印象的話可以跟我說說當時的狀況嗎?不用擔心,我只是要知道你們衝突的情況,才能看看該怎麼調解。」


  「我承認我有對他動手,而且那很不應該。」方恩傑想了一會後才點點頭。


  一旁的林明堂則低頭喝水,眼中開始泛起淚光。


  「但事情不是……」但當方恩傑正要繼續解釋下去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出手機低頭一看,臉色立刻變得嚴肅:「抱歉醫生,是我工作單位打來的,可能有重要的事情。我得離開接一下電話。」


  一旁的明堂則默默地看著恩傑,臉上難過的表情不知為何變得更委屈了。


  「好,我理解。」林春黛看向林明堂。


  「謝謝。」方恩傑起身離開診間去接電話。林明堂則哀怨地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


  「林先生,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現在你來這裡,方先生也陪你過來了,所以我們一起慢慢讓情況愈來愈好,好嗎?」等方恩傑離開後說道,林春黛一邊觀察林明堂的表情一邊說道:「如果你有什麼想現在跟我說的,我都願意聽。」


  但林明堂這時卻只是默默看著方恩傑離開的方向,但林春黛注意到,他捧著茶杯的袖口下隱隱約約能看見一些被綑綁過的勒痕。


  林春黛喝了一口咖啡,給方才情緒崩潰的客人一點時間。。


  「恩傑他……其實是雙性戀。」忽然,林明堂很小聲地開口,卻又有點像是自言自語:「他最近越來越常把時間投注在公司裏面。他的女助理也越來越常打給他,就算是假日也一樣。」


  他雖然沒有把話講明,但基本也表達了他的懷疑與猜忌。


  林春黛點點頭:「你有問過他原因嗎?還有,這是公投之後才發生的事嗎?」


  「對……」林明堂點點頭:「我不敢問,他這陣子一直很暴躁。我如果問多了怕他會更生氣。」


  林明堂低下頭,顯得垂頭喪氣:「我是真的希望能解決我們的問題才建議來這裡的,但我不知道為何恩傑要堅持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


  隨著他逐漸微弱的話語聲,他的肩膀也開始發抖。


  「是,我理解。」林春黛點頭,看著林明堂:「公投,加上最近他對你的態度……不過你先給你們一點信心好嗎?我想方先生現在是處於防衛心還很重的階段,但至少你們都來這裡,想解決問題,就跨出了第一步。」


  又頓了頓後說:「等一下我想單獨跟他談談他動手的事,好嗎?外面有些雜誌、小點心,你先休息一下,喘口氣。」


  「醫生,妳一定要幫幫我們!」明堂忽然情緒崩潰般的抬起頭,有些絕望的壓低聲音哭泣著:「我真的很愛恩傑,我不能離開,他更不能沒有他!但、但這樣下去──我會死在他手上。」


  林明堂忽然說出了沉重的話語,林春黛還來不及反應,忽然注意到明堂對著自己時,他領口中隱隱約約能看見他的胸口上似乎有著傷口,雖然看不清楚,但似乎是一片不小的傷痕……


  「抱歉,醫生。」這時,方恩傑走了回來,他的面色很沉重:「銀行那邊出了狀況,我得馬上回去處理,我們今天能先到此為止,下次再繼續嗎?」


  「你要我順路送你回去嗎?」方恩傑也沒等回答,轉頭問林明堂。後者幾乎是反射性的點頭:「啊、好,我跟你走……」


  「……」還有點因為林明堂的反應而愣住,不過還是穩住情緒點了點頭說:「好,我知道了,但能順便跟你們約下次的時間嗎?不一定要你們兩個都有空,我想先分別跟你們聊聊。」


  「下週二吧。」方恩傑說:「週二下午我應該能請半天假。」


  「我那天下午也可以。」林明堂說小聲說,但還是有點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恩傑又看了看你。


  「那……我先跟方先生約週二下午2點,林先生約2點40可以嗎?」林春黛看了看兩人:「如果臨時有什麼狀況的話,可以再打到診所來,如果我不在,我助理會再轉告我。」


  「好。」林明堂跟方恩傑都點點頭,兩人出去和小胡登記後就離開了。



  於是諮商時段算是提前結束,雖然多了休息的時間,但林春黛根本還來不及好好開導兩人,請兩人做一些溝通練習之類的,就這麼煩惱地喝著咖啡,一邊用電腦打著看診紀錄。但在兩人離開後大概過了半小時,小胡忽然從外面走進來。


  「林姊,剛才來過的方先生在線上,說有事情想和妳商量,要把他轉進來嗎?」


  林春黛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咖啡:「好,轉給我。」


  「林醫師,抱歉這麼快又打擾妳。」方恩傑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從背景音聽來他應該是在車上用擴音,大概是先把林明堂送回去了。


  「沒關係。怎麼了嗎?」


  「是這樣的,因為週二下午明堂一定會和我一起到,但如果可以,我想問問我週一能否和妳額外約的時段,我需要多些時間私下和您商談一些事情。」


  他沉穩的語氣中帶著擔憂。「經過今天的諮詢,我對明堂的狀況越來越不放心了。我希望能獲得您的建議。」


  「嗯……好。」林春黛看了一下約診紀錄:「我下午的時間還有空檔,大概兩點到三點的時間,方便嗎?」


  「好的,謝謝您。很抱歉給妳造成這些麻煩。」方恩傑的語氣確實帶著點愧疚:「另外,雖然我很相信您的專業。但還是想拜託您,務必不要讓明堂知道我有私下再約您商談。他這陣子很纖細敏感且容易猜忌,我不想給他額外的刺激或猜想。」


  「是,這是當然。」林春黛頓了頓:「如果這陣子你們又有產生衝突的話,先採取遠離的策略,給彼此一點空間,等情緒稍退了再進行互動,好嗎?我認為現在你們都還有些過度在意對方的情緒及行為,而且容易往負面的方向想,所以我想衝突發生時先避開,有助於不讓狀況繼續惡化。」


  「我知道。」方恩傑嘆了口氣:「我本來也是這樣想,但我發現如果我放著他不管事情也會惡化……我必須時時看顧著他。」


  他原本正想說些什麼,但似乎是到達目的地了:「抱歉,我到公司了。剩下的等週一談吧,再次謝謝妳,醫生。」


  「好。」林春黛在電話那端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說:「好,那我們週一再聊。」


  結束了和方恩傑的通話後,林春黛覺得莫名疲憊。只好又泡了杯咖啡,並影小胡送這兩人寫的基本資料,邊喝著咖啡再度整理兩人的資料以及這次的看診紀錄。


  儘管這次諮商時間結束得早,但就這麼整理著,也快到三點的諮商時段了。但就在兩點四十分時,小胡又進來了,她的表情一臉微妙。


  「林姊,今天稍早來過的林明堂林先生打來了,他說有事情想和妳商量……要轉進來嗎?」


  「……」林春黛此時感到深深的無奈:「好……轉吧。」


  「醫生。」林明堂的聲音傳來,隔著電話依然能聽見他那種小心翼翼又有點怯懦的語氣:「抱歉今天下午讓妳看到那樣的狀況,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我打來是想問妳,週二那天,我能早上先單獨去妳那一趟嗎?我希望能先和妳諮詢一些事情。今天恩傑的狀況讓我很害怕……」


  這次林春黛沒有打開約診紀錄,因為週二上午的行程是固定的,一位有失眠及作惡夢問題的警方談判專家因為公家體制要求,會來這邊睡幾小時,算是少數的輕鬆療癒時間……更別提那談判專家長得也還挺不錯。


  「林先生,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要談得深入本來就容易碰到各種狀況。」林春黛盡量語氣和緩地說:「不過抱歉,週二早上我有固定的約,林先生你還有其他時間有空嗎?」


  「啊好的。是我給醫生添麻煩了。」林明堂誠惶誠恐地說:「我週一實在沒法請假。那……或者我可以等週二諮詢時間一次說好了。」


  他停頓了一下後說:「只是醫生,雖然我這樣說很怪,但、但請妳相信我。請千萬小心,如果您有單獨和恩傑商談……恩傑他很聰明、也很會操控人的想法。我在這之前有跟朋友討論過我們的狀況,還有向我的父母們請求協助,但他們跟恩傑談過後,都一致認為是我太敏感……甚至沒人願意相信我說的話。如果不是我求母親,讓母親去要求恩傑跟我來看諮商師,我真的已經求助無門了....」


  林春黛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還是林先生你如果覺得可行的話,也可以在電話上跟我說說看?」


  「我、我盡量。」林明堂深吸一口氣後顫抖著開始說:「恩傑他,以前從來不會對我有任何粗暴的言行,但最近他開始會有些很恐怖的行徑……比如他會突然指責我一些小缺陷,然後就說為了『處罰』我、為了讓我記得自己的過錯,所以要給我教訓....」


  他聲音越說越顫抖,像是想起了恐怖的回憶:「他會把我綁起來,然後傷害我……但事後他就會把我放開,一直跟我道歉,我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只、只是那件事情,我是說公投、可能、可能對他影響真的很大……他在開票後消沉了好幾天……甚至開始酗酒。」


  「……我知道了。這樣的情況很常發生嗎?頻率大概是?」


  「這一個月來有5到6次了。」林明堂開始啜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能報警,也不敢跟人說,因為我害怕這樣會變成必須離開恩傑……我只希望能回到以前那樣,回到從前那樣就好……」


  接著他又開始斷斷續續地描述了幾次恩傑對他施暴的狀況,大多是一些生活上的小爭執,然後就被恩傑放大處理。根據他的說法,過去恩傑對他很包容,然而從公投事件後一切都變了。


  就在林春黛專心聽他的話時,時間來到了兩點五十分。小胡敲了敲診間的門:「林姊,三點預約的人到了喔?」


  林春黛先遮住話筒,跟小胡說請對方稍等片刻,然後跟林明堂說:「好,我知道了,我還是會跟方先生單獨談談,了解一下他的想法,但你放心,我會記得你說的話,好嗎?」


  林春黛頓了頓:「不好意思我下一個預約的客人來了,不過如果可以的話,先試圖遠離他一陣子好嗎?聽起來有可能是情緒突然崩潰的狀況,所以先在情緒最盛的時候保持一段距離,其實對你們雙方都有好處,你覺得呢?」


  「好,好的,謝謝妳醫生。」林明堂輕聲啜泣著答謝,隨後也和妳道別並掛斷電話。


  掛上電話,林春黛忍不住又喝了兩大口咖啡,小小嘆了一口氣。雖說諮商狀況千奇百怪,像這種兩人嚴重各執一詞的狀況實在不多見,而且還沒有聽到方恩傑的說法兩人就離開,也讓林春黛感到相當不安。


  但不管怎樣,面對下一場諮商,林春黛強迫自己迅速將兩人的狀況先擱置一邊,然後拿起話筒撥通了所內分機:「小胡,可以請他們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