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23日 星期六

[WoD] 有人在說謊 (2)

※本團的玩家跟GM均無諮商或心理學的背景,跑團內容僅以娛樂為主,與真實狀況不符請多包涵


----


  隔週,星期一下午一點五十五分。剛結束午休,助理小胡就進來跟林春黛說:「林姊,方先生到了,要讓他進來嗎?」

  「好,請他進來。」林春黛簡單地說。

  過了一會,依然是一身西裝筆挺的方恩傑走了進來。他這次態度看起來緩和了許多,雖然依舊一臉嚴肅。

  「林醫師。」他點頭打招呼:「謝謝您接受我的額外諮詢。」

  「不會,上次沒有完整諮詢完,我其實也相當在意。」林春黛看著方恩傑說道:「先坐吧,你說想找我談的事是?」

  「嗯……」方恩傑想想後說:「應該是從大選結束後開始吧。我確實有那麼幾天情緒比較低落。但我並不像明堂所說的那樣,有過多的負面情緒表現,反而是明堂那幾天開始異常積極地安慰我。」

  他停頓了一會後繼續說:「我告訴他我沒事,但他依然堅持要重複安慰我的話。漸漸地過了幾天,他從安慰的話變成開始不斷懺悔,甚至是有些歇斯底里地質問我,是不是在怪他沒去投票。」

  「我當時盡可能冷處理這個狀況,殊不知卻越演越烈,明堂的質問越來越咄咄逼人,甚至有時候會撲上來對我撕打,指責我不願意溝通。」

  「『你就是罵我一頓也好!不要這樣跟我冷戰!』我還記得他是這麼說的──但問題是,我根本沒有和他冷戰過……我唯一一次對他動手就是在大約兩週前,他在我下班後又再度歇斯底里的和我撕扯,我推了他一把,明堂撞到了桌子,頭部流出了血。」

  方恩傑低下頭,一臉痛苦又懊悔:「我知道我錯了。但我真的不知道他為何要這樣逼我……」

  林春黛認真地聽著,然後點了點頭,思考了一陣子:「方先生你說明堂一開始異常積極地安慰你是嗎?我想更了解一下,當時他是怎樣的態度,讓你覺得過度積極?」

  「就如我之前說過,我很清楚明堂本來就是比較容易想太多的人。我怕他多想,所以他在安慰我時我盡可能平靜地告訴他我上週也說過的話。希望他能明白我並不在意這些,這次的失敗並不會讓我喪失鬥志之類的話。」

  方恩傑皺著眉頭繼續說:「但明堂還是堅持要安慰我,一直重複類似的話語,像是認定了我就是受到影響,認定我會消沉……不管我怎麼向他解釋都沒用,他總是用一副,該怎麼說,有點類似同情的表情在看著我,坦白說那確實有點惱人。」

  林春黛想了想,單從方先生的描述,實在不好說他們溝通上的具體問題。但假使他說的是真的,保守客觀猜測,應該是明堂過度依賴並在乎方恩傑的想法所以才會出現這樣反覆確認似的安慰行為。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潛意識的愧疚和心虛才會導致這種行為。

  不過,方恩傑本身似乎確實被明堂這種行為給激怒,顯然自尊心頗高的他受不了這種來自他人強硬的「關懷」和「同情」。

  「嗯……」林春黛再度點了點頭:「方先生,目前我從你的敘述,還有上次林先生的說法,有察覺到你們兩人互動上的一個狀況。」

  林春黛頓了頓後又開口說道:「目前我看起來,你們在情感跟表達上是相當不一樣的,林先生其實算是感情豐富,更重要的是相當依賴,並且在乎你的感受,而方先生你則是習慣先以理性思考,而不是訴諸感性。」

  「在順境的時候,其實你們的相處模式是正好可以互補,但現在因為出現了一個嚴重的逆境,才會導致你們之間互動出現狀況。」

  「方先生剛才也說了,在公投後的確有出現一小段低落期,我想不管是你或是林先生都會覺得情緒低落。而林先生在情緒低落時,很自然地先去確認你的心情,想要了解你的想法,但方先生你的習慣卻是先理性地表達,說你覺得沒問題。當然這樣的說法並沒有錯,只是在林先生耳中聽起來,可能就變成了你拒他於千里之外,而產生了他後來的焦慮不安,開始過度在意方先生你的感受,而這在方先生你眼中看起來完全是無謂的擔憂,因而產生了煩躁的感受。」

  喝了一口咖啡,讓方恩傑消化一下:「我認為現在你們的相處就是陷入這種惡性循環,所以要想辦法破除這種循環。」

  「……」方恩傑認真地聽著妳的話,過了好一會後才開口:「那麼,我該怎麼做?」

  「在給建議之前,我還想再了解一下你們相處的狀況,好嗎?」林春黛平靜地說:「你說到林先生之前跟你有產生肢體上的衝突是嗎?這樣的情況大概有多常發生?有到你忍不住出手的情況嗎?」

  林春黛想了想後又補充道:「我主要是想了解你們雙方的衝突激烈到何種程度。」

  「基本上就只是一些撕扯,按照他的說法他只是希望我能跟他『好好溝通』才有那樣激烈的反應。」方恩傑有點無奈,他捲起袖子,上面果然還殘留一歇指甲的抓痕。

  「基本上我都是能避則避,只有我剛才說的那一次我確實被煩的有點受不了才動手推他,但那次之後我就更不敢動手了,幾乎可以說是用逃跑來面對他……至於頻率,他前陣子幾乎每隔2~3天就會來一次。」

  「這樣啊……」林春黛沉默了片刻後謹慎地開口:「方先生不好意思,我冒昧請問一下,其實上次兩位一起來諮詢時,我恰好看到林先生的手腕處好像有一些綑綁過的痕跡,這與兩位近期產生的衝突有關嗎?」

  「……?」方恩傑愣了一下,然後才有點尷尬地緩緩說道:「不,那是……之前我們嘗試一些,不一樣的事情的時候,留下的。」

  「咳嗯。」林春黛喝了口咖啡:「那是我多慮了,我就不多問了......總之,我會建議方先生你回去之後,如果林先生又問關於公投後的狀況,先不要直接以理性的角度回他,如你上次說這只是一次敗仗等等,我想方先生你應該是認為沉溺於負面情緒中也沒有幫助,不過林先生思考的方向比較不是那樣。所以我建議你稍微回想看看自己當初那幾天感受到的低落,先跟林先生分享你的感受,也聽聽他的感受,再跟他說你其實不介意這次挫敗,也不介意他沒有去投票。我想這樣他應該會比較容易接受。」

  「……您的意思是,我該多聽聽他說的嗎?」方恩傑想想後嘆了口氣:「或許妳是對的,我太急著表達我不需要安慰了。可能因此而忽略了他的不安。」

  「是,也盡量多表達自己的感受。我知道這很難,如果口語上一時難以表達,你也可以試試用寫信或是各種文字的方式來表達。」林春黛又想了想:「你們明天還有諮商時段,我再聽過你們雙方的說法後,也會再讓你們做一些溝通練習等等的。」

  「好的,感謝妳。」方恩傑看來情緒平靜了許多,他點點頭:「我今晚回去會先嘗試著多聆聽他的想法,也許情況能有所改善。」

  他又簡單問了妳些溝通的小技巧後,就準備告辭。方恩傑的私人諮商順利地結束……乍看如此,但林春黛忍不住想到,從方恩傑的神情中,他還是完全看不出關於肢體衝突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偏偏他跟林明堂的說法天差地遠……



  隔天早上,固定會來接受諮商的刑警吳楓墨又來這邊睡覺了。

  他現年35歲,躺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又開始睡覺,但這次看起來他的神情比之前憔悴很多。似乎是最近有甚麼比較難辦的案子吧?

  中午送走了吳警官,下午一點五十分,林明堂與方恩傑到了。

  根據妳走進辦公室前和兩人打招呼的樣子看來,方恩傑臉上帶著微笑,看來昨晚過得還不錯?

  後來小胡走進來:「林姊,林先生說希望自己可以改成自己先諮商,方先生也沒意見,妳看……?」

  「OK,沒問題。」林春黛點點頭後又問:「有說原因嗎?」

  「沒有,不過兩人心情看起來都算好。」小胡聳聳肩。也是一臉莫名其妙。

  「OK,沒關係,就請他進來吧。」

  「OK!」小胡點點頭,出去後沒多久就看見林明堂走了進來。

  然而這名年輕人雖然剛進門時一臉微笑愉快,但走到林春黛面前時忽然臉色一沉,倉促的看了眼關上的門口後坐下,就見他臉上充滿絕望:「恩傑昨天私下來見過您了吧?」

  林春黛愣了一下:「嗯……怎麼了嗎?昨天有發生什麼狀況嗎?」

  「……我一回家,他就威脅我。」林明堂縮起身子,壓低聲音小聲說:「他說,他已經和您談過了,您已經相信我們之間什麼事也沒有,只是需要多溝通......」

  「他、他還說,勸我今天別亂說話,否則就要給我好看,或者,拋棄我......然後、然後他又『懲罰』了我。」

  林春黛看著林明堂,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恐懼反應很真實,完全不像是演技,甚至從他的眼神和語氣中,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瀕臨崩潰的絕望。

  林春黛聽到他這麼說之後也愣了,沉默了好一陣子才說:「林先生,你先別慌......我昨天的確跟方先生談過了,我聽過他的說法,也給了他一些跟你溝通的建議,但是我絕對沒有忽略你的說法。」

  頓了頓後表示:「只是目前,你們兩人的說法有一段落差,而作為諮商師,我不想在沒有證據前就懷疑你們說的話,因此我昨天給他的建議,的確是根據他的說法給出的。只是林先生你說的狀況,確實出於我的意料之外……昨晚到今早的狀況,你可以再跟我說明一下嗎?」

  「他,他說完那些話後,就跟之前一樣懲罰我……」林明堂顫抖地說著,「他、他把我綁起來,吊在天花板上,一整晚不放我下來作為懲罰。自從選舉結束後,他就常常用這種方式懲罰我……」

  「他一樣是說這麼做是在『處罰』你嗎?」林春黛皺了皺眉,嘆了口氣:「林先生,我坦白說,我認為你不像是在說謊,但真的與方先生的說法相差很大。我認為或許你們兩人都沒說謊,但目前在我看起來,很可能是有一方對於事實的認知產生了落差,這很有可能是因為過大的情緒刺激、壓力等等產生。所以你認為有沒有可能讓你們兩個待會一起進來討論一下這件事呢?」

  「……可、可是。」林明堂害怕地說:「他警告過我如果告訴您這些事,他不會放過我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幫幫我.......我真的好怕。可是我又沒辦法離開他。」

  全身發抖地說到這裡,林明堂開始啜泣起來。

  「這……」林春黛遞了一包衛生紙給林明堂:「因為目前看起來,如果不釐清這個衝突的狀況,可能會一直原地打轉……那我們先聊聊別的事好嗎?待會我想想該怎麼辦。剛才你們倆進診所的時候,我看到你們神色看起來還算愉快,是有什麼原因嗎?」

  「是他要我裝出一切都很好的樣子,他本來是希望今天就能結束療程。然後就別來您這裡了。」林明堂接過衛生紙,低聲啜泣:「林醫師,選舉之後他真的像事完全變了一個人……您有可能開導他嗎?我、我希望他能放下……也原諒我……」

  「當然,我也希望這樣。」林春黛點頭說道:「問題是我昨天跟他單獨談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提到你說的狀況,這樣我也難以給出實際的建議,因為嚴重程度完全不一樣。這樣好了,我先跟方先生談談昨天的狀況,聽聽他怎麼說,好嗎?你放心,我不會提到你跟我說了什麼。」

  「好、好的,謝謝您。」林明堂低著頭,連連道謝。

  「你先擦擦眼淚,休息一下,等你覺得情緒平復了再出去,不急。還有想到什麼也可以跟我說。」

  林春黛安撫林明堂後又喝了兩大口咖啡,發現喝完了,決定走去再泡一杯:「對了,有什麼想喝的嗎?我有些花草茶,也有咖啡。」

  「不用了,謝謝您。」

  林明堂點點頭,依照林春黛的話在裡面擦乾了眼淚,等神色如常才出去。他走出去後沒多久,就換方恩傑踏著沉穩的步伐,神色輕鬆地走進來。


  「醫師下午好。」他愉快地打了招呼。

  「方先生,請坐。」林春黛對他點了點頭:「看你心情不錯,是昨天有什麼進展嗎?跟我說說吧。」

  「妳的建議很有效。我昨天和他好好談過了。我們終於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溝通,他也能理解我的想法了……就像妳說的,他只是太不安了。」方恩傑欣慰地說:「真的,很感謝您的幫忙。」

  「這樣啊……可以說說你們對話的狀況嗎?」林春黛點了點頭說道。

  「我先和他說希望他可以重新告訴我一次,他想和我說的話,不管他說什麼我都會聽。」方恩傑開始說:「然後他告訴了我他這幾天有多不安,多害怕失去我,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極端的行徑。我才意識到就像妳說的,我的反應在他看來很可能只是在將他推遠。」

  「所以等他說完後,我就反過來告訴他,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更不可能因為選舉的事情而離開他。我告訴他我的感受,以及為何我會拒絕他的安慰,只是因為我誤會了他是在憐憫我而傷到我無謂的自尊。」

  方恩傑放鬆地靠在椅子上,一臉滿足地說:「就像您說的,其實我們都有錯。各退一步好好溝通後,真的沒有什麼。」

  「原來如此……」林春黛又點了點頭,思考著該怎麼說:「這樣聽起來,兩位的溝通相當順利,不過其實剛才林先生進來諮商的時候,我感覺到他似乎還是有些不安,方先生你有想到什麼可能的原因嗎?」

  「咦?」方恩傑一臉困惑:「不安?跟我過來的時候他狀況很好啊,因為我沒告訴他昨天私下來見過您。所以他還跟我說,如果能早點這樣溝通就不用付診療費了......我以為他只是告訴您一切都沒問題了?」

  「這樣啊……所以就你看來,昨天到今天諮商前,沒有發生可能會讓林先生不安的事件囉?」

  「沒有。」方恩傑點點頭:「您可以說一下他所謂的不安的樣子,大概是什麼樣的言行嗎?」

  「……沒什麼,只是一些細微的肢體動作跟表情罷了。」林春黛簡單表示道:「我還是再問問他好了,方先生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想再跟林先生談談這件事。」

  「嗯……」方恩傑看來也有點困惑。他想想後說:「抱歉醫生,因為您說的和我跟明堂聊的狀況完全不同。我能大致聽一下明堂到底和您說了什麼嗎?」

  「這方面可能還是沒辦法,因為雖然兩位是一起來諮商,但對我來說還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就像我也不會將我們昨天談的詳細內容透漏給林先生知道。因為這終究還是牽涉到隱私的問題。」林春黛頓了頓:「主要是因為雖然方先生你說狀況都很好,不過畢竟上次諮商時,兩位之間的溝通還是有相當大的鴻溝,我主要是想徹底確認兩位的溝通狀況都沒問題,而且可以繼續保持下去。」

  「好吧。」方恩傑微微皺了下眉頭,但還是點點頭:「那,現在要我去叫明堂進來嗎?」

  「嗯,麻煩你了。」林春黛又補充了一句:「也有可能是我多慮了,畢竟人會不安或焦躁的原因有很多種,不過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

  「好的,謝謝您。」方恩傑點點頭。

  他離開後過一會又換林明堂走進來了。林明堂走進辦公室後,看起來心情平靜了一點。但一踏入辦公室臉色依然陰沉。

  他坐下後才緩緩開口:「醫生,我剛剛在外面想過了。光憑我一個人說的,您也無法相信我……而且恩傑,又很擅長操控人。」

  他抬起頭直視著林春黛的雙眼:「下次,我會想辦法帶來能證明恩傑心理狀況有問題的證據。這樣的話,您應該就能相信我,和我一起想辦法幫助他?」

  「林先生,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正如剛剛我所說的,如果你們各持一詞,又沒辦法能證明......我確實難以跟你們進行深入的討論。」林春黛頓了頓:「如果你能夠證明實際的狀況如何,當然會很有幫助,但是我能問一下是怎麼樣的證據嗎?」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或許我可以嘗試錄音,或是找到他的日記本吧……我記得恩傑有寫日記的習慣。而且他從來不讓任何人看他的日記,包括我。」林明堂想想後說:「不管怎麼樣,我得先證明我說的是真的,才能找到幫助恩傑的辦法。對吧?」

  「……好。」深思了好一會才開口道:「通常我不會建議像你們這樣來溝通的情侶再對彼此隱瞞,但你們的狀況確實相當特殊……我想,或許你可以嘗試看看錄音,但是要以自己的人身安全為主,好嗎?」

  「我知道了。」林明堂點點頭:「那醫生我今天就這樣先回去吧?下次預約的時間也請讓我先單獨和您談一下,我會給您看我找到的證據。」

  「等等,我想最後再同時跟你們倆人談一下。照林先生你剛才的說法,方先生顯然不希望有下次的諮商,我會再跟他說明一下,也安撫他並不是你說了什麼,好嗎?」

  「好的。」林明堂想想後乖巧地點頭。


  之後,方恩傑與林明堂又一起進來了。


  方恩傑對於還要再來這點似乎沒有太意外,只是點點頭看了眼林明堂,接著客氣地問:「那麼醫生,請問我們下週一樣是週二這個時間過來嗎?」


  「是的,不過方先生你不用太擔心。其實是因為兩位在溝通上的進展比我想像中快,這當然是件好事,只是我希望能在有一週的觀察時間,看看你們之間的相處狀況。這段時間也請兩位再多留意溝通情形跟你們的感受。我們下週可以做討論。」林春黛點點頭說道。


  「好的。」 方恩傑點點頭,一旁的林明堂也跟著點頭。看起來都沒有什麼其他問題。


  兩人離開後,林春黛在辦公室裡思考著。林明堂跟方恩傑兩人講的狀況有相當大的出入,差別大到這種程度,已經不能用單純的認知落差去理解了。然而又看不出是否有人故意隱瞞,不如說,兩人的態度看起來都相當真誠。然而讓這兩人對峙的話,恐怕又會直接導致兩人的衝突……


  想到這裡,林春黛忍不住又喝下了今天的第N杯咖啡。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