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28日 星期三

血族:邁阿密 ( IV )

IV-Night 3-5


  會議室內陷入了一陣沉默。兩名古老的議員都沒有立刻發言,從他們的表情中,難以看出他們是對茉拉的態度感到敬佩還是不以為然。但茉拉從不費神去揣測這種事,她只是用毫不動搖的目光看著兩名議員。

  面對質疑的時候,她絕對不會示弱,就算是逞強,也要裝到連自己都能騙過。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

  突然,薇薇安的笑聲打破了寧靜。

  薇薇安輕輕拍著手,發出愉悅的笑聲,「你看,迪亞戈議員,這位新成員的單就態度來說不是挺好的嘛?好歹也是塞瑞斯選的繼承者,她現在的應對完全就是個天生的帝王呀。她看起來躍躍欲試,你就給她個機會表現一下嘛,反正我是覺得光她現在面對我們還能維持這樣的姿態就值得尊重了。別忘了,她與你我地位相同,都是議會的一員。」

  迪亞戈面無表情地聽完兩人的話後,才緩緩開口。

  「我知道了,確實像藍戴爾議員說的,我對新來的成員應該有所尊重,那麼關於職權的問題我也沒有意見了,蕾娜議員,你放手去做吧。」迪亞戈最後看向茉拉淡淡地補充了一句,「如果遇到任何問題可以找我或藍戴爾議員尋求協助。」

  「就請兩位議員拭目以待吧。」茉拉平靜地說。

  「那麼,接下來,我們該討論一下親王的沉眠處的問題了。」迪亞戈接著說道,「蕾娜議員,你們那邊有任何線索嗎?」

  茉拉再度看向迪亞戈道,「很遺憾,塞瑞斯確實守口如瓶到就連他最信任的手下都不知道線索。不過我想塞瑞斯也不是那種會拋下這個責任的人。我認為,他肯定有將線索留在某個地方,例如可能被他封印的記憶中, 或是在某個他認為若我照他安排的道路走,就會發現的地方……當然,我知道這樣的說法仍太過模糊。但目前我也只能這麼說。若我有任何進一步的發現,當然不會吝於與兩位分享。」

  「問題在於你的記憶被宰制術修改過。」迪亞戈沉思片刻後說,「除了塞瑞斯本人外,你身邊的馬歇爾也是城市裡最擅長宰制術的人之一,我還知道至少有兩名血族有這個機會解開你的記憶修改,你如果能信任外人的話,我們明晚開始就安排他們一起來嘗試修復你的記憶。」

  薇薇安補充道,「另外還有一點,你越快公開議員的身分對城市的穩定,還有你自己都有好處,如果我們選在後天晚上舉行一場正式的血議會會議,你覺得可以嗎?」

  「解開記憶修改的問題,請容我考慮一下。事實上我偏好跟可信任的人嘗試,但當然,若仍然無法成功,我願意嘗試其他手段。」茉拉說完後又看向薇薇安說,「至於血議會會議的時間我沒有意見。」

  「那就這樣吧,議會的事情我會通知勞倫議員盡快安排。」薇薇安放鬆地靠在椅背上,「除此之外我們還有什麼該討論的嗎?」

  迪亞戈看著茉拉說道,「我們現在先假設我們三人立場一致,而且藍戴爾議員沒有密謀對付塞瑞斯,那你必須格外小心布什議員。塞瑞斯的失蹤勢必會引起無法避免的混亂,而那個男人是唯一一個有可能單純覺得讓城市陷入動亂很有趣,就這麼做的瘋狂血族。」

  「似乎我碰過的每個人都要我小心布什議員,幾乎都要讓我更好奇他到底是怎樣的血族了。」茉拉微微一笑道,「不過,還是多謝迪亞戈議員的提醒。至於混亂……儘管不想收拾塞瑞斯的爛攤子,但那也是我不樂見的,我希望能盡全力避免,相信兩位議員也是如此。」

  兩人都點頭表示同意,確認目前沒有其他議題需要討論後,這場私人會議算是和平劃下句點。馬歇爾獨自負責送客,而茉拉則是在薇薇安和迪亞戈離開後,才把握這短短的空檔,輕輕靠在椅背上放鬆,內心明白待會還有很多要討論和做的。她不禁想到,自從成了血族以來,她忙碌的時間還比休閒的時間多,有了多到花不完的財富,卻也沒空花,似乎一直都被更多的事情以及謎團追著跑……

  這時,馬歇爾回到會議室的身影打斷了茉拉的胡思亂想。

  馬歇爾一進房間就開口道:「藍戴爾議員提到殺手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塞瑞斯大人有一位固定合作的殺手,或許可以跟他聯繫,打聽看看他有沒有聽到什麼風聲。」

  「好,那個殺手叫什麼名字?」茉拉問道。

  「城市裡通稱他為『醫生』,沒有人知道他的本名。」馬歇爾問,「您要親自見他嗎?我可以將他約來宅邸,或許之後還有需要雇傭他的時候。」

  「可以,既然是跟塞瑞斯固定合作的殺手,早點打過照面也好。」茉拉點頭同意,「還有,我第一天到宅邸時放在桌上的那支手機,你處理掉了嗎?還是還留著?」

  「我把電池和sim卡拔出後先收起來了,您要我拿出來嗎?」馬歇爾問。

  茉拉向馬歇爾點點頭,「那個被我殺死的人……屬於一個叫看門狗的幫派,他們的刺青就是三頭犬,我懷疑跟迪亞戈議員今晚提到的三頭犬幫有關。雖然他大概只是個小弟,但或許手機中還是會有些能追查的線索。」

  「看門狗是三頭犬的下層組織,他們完全就只是一群人類幫派分子,不會跟血族或血族的世界有任何接觸,除了平常的幫派活動外,當三頭犬開始行動時他們就負責在周無望風或是收拾殘局,所以才被取了這個名字。」布萊恩解釋,「當然,在人類社會,看門狗這個幫派比較有名些。」

  馬歇爾則點點頭,「我會安排人去調查那支手機,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

  「啊,原來如此。」茉拉恍然地點了點頭,「還有,有關於我的記憶,你認為單靠我跟你解開的機率有多大?」

  「我會盡力嘗試,您與我合力的話應該有五成的機會。」馬歇爾回答,「我其實對於請其他血族來協助修正記憶是反對的,目前城市內擅長宰制術的血族沒有一個是能完全信任的,給他們機會去接觸您的心智與記憶是很危險的。」

  布萊恩補充,「說實話,寧肯無法恢復記憶,也不要在這個危險的時機點讓其他血族去碰你的腦袋。」

  「我想也是。」茉拉看來不是很意外地點了點頭,「不過若無法恢復記憶也是相當危險的,我相信在那段被封印的記憶中,絕對有更多的線索或能更幫助我們了解事態。總之,五成的機率不算太低,會花很久時間嗎?失敗的話能重複嘗試嗎?」

  馬歇爾立刻回答道,「可以重複嘗試,但要花多久我也不能確定,可以每晚抽出一點時間來進行,就算最理想的也至少需要花一週左右,但這是最順利的情形。」

  布萊恩也解釋著,「你的宰制術精進後也有幫助,宰制術學習到最高的境界可以透過長期調教改變一個人的心智狀態;甚至可以讓意識脫離軀體,去侵占一個人類的身體來使用。先不說這兩個能力你是否用得上,你對宰制術的掌握程度越深入,命令他人、修改記憶這些能力的效果也會越強。」

  「看來每晚要做的事情愈來愈多了。」茉拉皺了皺眉,想了想後說道,「目前最優先仍是血族律法的學習,再來……宰制術該怎麼精進?透過練習嗎?如果是能花時間辦到的,我每晚撥點時間練習。等到律法學習得差不多、宰制術也漸入佳境後,再設法恢復記憶,應該會省時一些。」

  「可以,就這麼辦吧。後天晚上就要參與正式的血議會,先熟悉律法也是對的。」馬歇爾點點頭,「您要在議會開始前先見過『醫生』嗎?如果您希望的話,我可以安排他明天前來。」

  「……好。」茉拉想了想後說道,「對於剛才的會議,你們還有什麼想法嗎?」

  「兩位議員的反應都還算在意料中,結果來看也是往好的方向發展,可以說是成功的會議。」馬歇爾平靜地回答道。

  布萊恩則笑著說,「我覺得你表現的很好,遠超過我們預期,只是馬歇爾不太擅長稱讚人而已。」

  「其實我是想問你們還有沒有認為可以調查的地方。不過聽點稱讚確實感覺不差……馬歇爾,你覺得布萊恩對你的評價正確嗎?」茉拉故意似笑非笑地用眼神掃向馬歇爾問道。

  馬歇爾露出微不可查的苦笑,淡淡地說道,「我贊成他的評價,沒有什麼好補充的。」

  布萊恩背向馬歇爾,朝茉拉那邊翻了個白眼,然後補充道,「除了三頭犬幫派外,我覺得還是得試探一下布什議員那邊的狀況,他是一個變數,盡早弄清楚他的立場與想法,對釐清事情會有很大的幫助。」

  馬歇爾說,「這點我也贊成,有必要的話之後或許也得私下與布什議員見上一面,我會想辦法先調查一下布什一派的人馬那天晚上是否有什麼動靜。」

  茉拉露出有點無奈的表情,「至少跟他的見面可以放在血議會之後了吧?」

  「可以。」馬歇爾點點頭,「那麼,請問您有其他吩咐嗎?我準備先去安排和醫生的會面。」

  「……我有個私人的問題。」茉拉摸了摸下巴,「如果我要買網拍……可以寄到哪裡呢?」

  「如果是您想要的東西可以直接寄到這裡來,大門前的守衛會代收。」馬歇爾好奇地看向茉拉,「如果您不希望直接送到這裡,我也可以再城市內租一處空屋,雇人專門收貨後再送過來?」

  「哦,可以寄到這邊來,那就沒問題了。」茉拉點了點頭,又看向馬歇爾,「你很好奇我要買什麼?」

  「不是的,我本來以為您是否有特殊理由希望貨物可以送到不同地方,所以猜測可能是比較敏感的貨物。」馬歇爾微笑著搖搖頭,「正想建議您,如果需要毒品的話我也有認識的人脈。」

  「我不吸毒。」茉拉的目光中似乎閃過一絲怒意,但她馬上笑了笑,起身貼近馬歇爾耳邊說,「是SM的道具,你有興趣嗎?」

  茉拉退開一步,微微偏著頭觀察馬歇爾的反應。布萊恩似乎是聽到了,開始在兩人身後吃吃竊笑。

  馬歇爾面色平靜,稍微退後了半步後道歉,「抱歉,舊習難改,過去時常替塞瑞斯大人準備毒品,所以才會有剛才的反應,我之後會注意不再冒犯。」

  他隨後又補上一句,「至於您的問題,我並沒有這方面的興趣,但或許您可以考慮把您的長才與宰制術的運用結合,每個血族都有自己習慣的施展異能方式,如果能找到契合的方式,異能的威力也會有所差距。這部分您可以和負責指導您使用異能的布萊恩嘗試。」

  「欸?」布萊恩愣了一下,明明是吸血鬼卻擺出一副嗆到的表情。

  「……」茉拉看到馬歇爾的反應似乎覺得有些無趣,不過馬上就將目光轉向布萊恩,微微勾起嘴角,「哦?布萊恩,既然你都聽到了,你怎麼說?」

  「他前半段的建議是對的,但後半段我們可以直接找別人來嘗試,宅邸內多的是僕人可以測試,先用人類當對象來測試宰制術,有利於練習。」布萊恩立刻搖頭回應,「茉拉你別聽馬歇爾的,他自己這麼擅長宰制術,我很願意把指導宰制術的部分交給他。」

  馬歇爾平靜地反駁,「那難道要由你來執行我的工作?你能勝任嗎?布萊恩大人?」

  「……」布萊恩選擇沉默。

  「夠了。」茉拉瞪了兩人一眼,「你們都搞錯了一件事──BDSM不管何時都需要參與者的積極同意,既然你們都沒有意願,我本來就不打算找你們。但是,馬歇爾的說法值得參考和練習,這部分歸屬於宰制術的範圍,而非BDSM的範圍。」

  茉拉停頓了一下,又微微仰頭看著兩人。

  「所以,馬歇爾,因為你的回答無趣到讓我不悅,你要負責找到一個有意願跟我配合的M奴,先從宅邸的僕人問起,我要那個人可以信任且有意願,男女不拘。」茉拉的目光從馬歇爾移向布萊恩,「至於布萊恩……因為你試圖逃避你的責任,你今晚必須和我一起練習宰制術──包括馬歇爾的建議。」

  茉拉語音一落,兩人都是立刻向茉拉行禮,異口同聲地說道:「遵命。」

  接著馬歇爾站直了身子表示他馬上去安排,而布萊恩則瞪了馬歇爾一眼後,又露出苦笑看向茉拉,「那我們,就準備開始今晚的課程了?」

  「我還沒拿道具呢。」茉拉微笑著拍了拍布萊恩,「在這邊乖乖等我。」

  茉拉踏著輕快的腳步回到臥室。儘管她沒有表現出疲累或不堪負荷的模樣,但要說毫無壓力就是騙人的了。而她很清楚,累積的壓力就是需要適度釋放,只會一味硬撐而不懂得釋放壓力的人,只會更容易讓自己的身心崩潰。

  對茉拉來說,效率最高的紓壓手段就是S人。當然工作時因為必須滿足顧客,仍然會累積壓力,但私底下玩BDSM時,她總是能迅速排解壓力。剛才對馬歇爾的調侃,也是小小的減壓手段,只可惜馬歇爾的反應不如預期。不過說要買SM道具倒不是胡謅的,她大多的道具都放在俱樂部,只有少數的私人道具在手邊。

  當茉拉拿出自己慣用的教鞭,對空揮了幾下時,仍忍不住愉快地笑了笑,才再度踏著輕快的腳步回到會議室。而當她看到布萊恩正懶懶地坐在椅子上時,笑得更開了些。

  「雖然手邊道具有限,不過這本來就是我用得最順手的道具之一,我們直接試試看吧?」茉拉將教鞭抵在手心凹了凹弧度,然後突然揮鞭抽向布萊恩的大腿,「給我站好。」

  布萊恩如同觸電般瞬間站了起來,雙手貼著腿側,很難得地站得直挺挺的,他一臉驚訝地看著茉拉:「……好像真的有用?而且你掌握得也太快了吧?!」

  「是嗎?我倒覺得可以再練練?」茉拉笑了笑,又突然抽了布萊恩一下,「看著我。」

  布萊恩立刻抬起頭,雙眼緊盯著茉拉。不用說,這當然是宰制術再度成功的證明。

  雖然是在練習,但那麼輕易就被控制,布萊恩似乎也有些尷尬,他盡力保持平靜解釋道,「這個辦法融合宰制術的威嚇性看來真的有用,你之後可以嘗試搭配其他比較進階的宰制術能力,不過現在看來,當你的教鞭能直接打中目標時,異能的效果也越好,也許是這無形中強化了你的精神狀態,又或者是削弱了目標的抵抗意志。」

  茉拉看了看布萊恩,微微一笑道,「或許是正好得以發洩這幾天累積的壓力,所以做起來特別起勁吧。趁現在這個狀態,試試複雜點的命令吧?」

  「……那真是太好了。」布萊恩只能無奈地笑著:「你儘管嘗試吧。」

  「我想想……」茉拉看了看布萊恩,然後伸手捧著他的臉,不讓他轉頭,「說說你平常不敢對馬歇爾說的話,還有對他真正的想法。」

  「……」布萊恩皺了一下眉頭,過了好一陣子才回答道,「好吧,不過這個我滿樂意說的,我覺得他該放鬆點,然後抽些大麻。還有我認真覺得他比我更適合在這邊協助你測試!」

  「原來如此。」茉拉認真地點點頭,「我會幫你轉達的。」

  布萊恩嘆了口氣,「你真的該考慮一下我的建議,我們應該去買些大麻,然後你嘗試用宰制術逼他抽完,那應該很有趣。」

  布萊恩說完後重整狀態,「我們再練習幾次吧,現在看來你或許該隨身把教鞭帶著。」

  「……」茉拉看起來似乎真的認真想像了一下布萊恩的提議,忍不住笑了笑,「確實挺有趣的,不過我不想太過違背你們的意志。例如如果你想喊停的話,我也不會強迫你的,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茉拉帶著興致高昂的笑容再度凹了凹教鞭。

  兩人就這麼嘗試了好一陣子,直到布萊恩也難得露出疲憊的神情。但他最後仍是盡責地總結了一下──茉拉的宰制術搭配教鞭的抽打確實可以增強威力,但只限用於最簡易又直覺的命令。除此之外,教鞭沒有抽打到目標時效果就沒有那麼明顯,但那個抽打的動作與揮鞭聲似乎還是有增強的效益。

  「在實戰中,你要用教鞭抽中一個血族其實是有困難的,你可以多練習抽人,不過就算打不到對方,光是揮鞭看來也可以增加你的宰制術威力,大概是能無形中提升你的集中力。」

  「很好的結論,今晚辛苦你了。」茉拉對布萊恩笑了笑,然後又歪頭想了想,「通常我是那種賞罰分明的人,不過我還不知道你喜歡怎麼樣的獎勵。你可以說說看?」

  布萊恩有點意外,他看著茉拉想了一會後說,「以前塞瑞斯會送我些罕見的美酒,他知道這是我喜歡的。不過,你不用送我那些沒關係,雖然今天的訓練有點『不尋常』,但基本上還算我分內之事,談不上獎勵的範疇,等我之後真的立下什麼功勞再說吧。」

  他微笑著說道,「你適應得很良好,我跟馬歇爾可以放心不少了。」

  「美酒啊。」茉拉點頭後又笑了笑,「確實今晚就想獲得那樣的獎勵太貪心了,那就期待你能從我手中獲得美酒的那一刻。至於適應……畢竟從各種狀況看起來,若我不早點適應,可是會被其他血族生吞活剝啊。」

  「我跟馬歇爾會全力防止那樣的情況發生。」布萊恩向茉拉行了個簡單的禮,「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去巡邏了,有事情再呼喚我或馬歇爾。」

  「去吧。」茉拉點了點頭。

  布萊恩再度像陣風一樣離開後,茉拉也起身離開會議室,來到書房,先是打開電腦後,很乾脆地訂了各式各樣的BDSM用具,包括曾經觀望許久,但因為價錢昂貴而一直下不了手的道具。在將購物車中的商品都結帳出貨後,茉拉滿足地嘆了口氣,拿起一旁的血族律法開始繼續研讀。而馬歇爾又彷彿算好了時間般出現在書房,開始教導茉拉學習律法。

  但或許是今晚的學習效率不彰,距離天明還有一小時時,馬歇爾就結束了今晚的課程。茉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馬歇爾離開後,在書房的一角架起畫架,試著用畫筆宣洩內心的感受──這是另一項能讓她釋放壓力的行為。

  茉拉一路畫到天色即將亮起,才意猶未盡地放下畫筆。



  隔天晚上,茉拉照樣在豪華的床上醒來,照慣例接過馬歇爾遞來的鮮血,聽他匯報今晚的行程與資訊。

  「醫生八點會到。另外您昨天吩咐我去找的人選已經有了,兩人都是在宅邸內待過三年以上的奴僕,一男一女,之後我會免除他們其他工作,專職擔任您的奴隸。」馬歇爾等茉拉喝完血後接回杯子,「您要先見過這兩人嗎?」

  「……我很想,但現在沒空分心了。也先不用免除他們工作,我並沒有要他們隨時當我的奴隸……你對奴隸是不是有什麼誤解?」茉拉看起來有些無奈,「先跟我說一下,這個醫生是個怎樣的人?」

  「城市內最頂尖的血族殺手之一,幽靈氏族,特別擅長對付其他血族。」馬歇爾解釋,「身穿防火大衣,臉上帶著類似古時中世紀瘟疫醫生的面具,目前沒有人看過他的真面目,一身厚重的裝備就算直接走在太陽下都不會曬傷。戰鬥方式主要是使用毒氣,或是火焰噴射器和其他爆燃裝置。但他的力量與體術也不容小看。決不透露任何雇主的訊息是他的職業守則,雖然許多血族懼怕他,但從各方面來看都是個相當優秀的雇傭殺手。」

  「個性上呢?他是那種在商言商的人嗎?」

  「是。」馬歇爾想了想,「他非常注重與雇主的契約,但只要不違背他曾經立下的契約,絕大多數的事情都能跟他談生意。」

  「嗯……大致上理解了,感謝你的說明。」茉拉微微一笑,「我要開始著裝了。」

  「我讓法碧歐菈進來服侍。」馬歇爾躬身退出茉拉的房間,拉丁裔女僕踏著輕快的步伐代替總管走了進來。

  基於會面目的的不同,茉拉今晚選擇換上了淺粉色的女性西裝,指示法碧歐菈將頭髮往後梳整齊,妝容也維持俐落乾淨,噴上香奈兒的No.19淡香水。到了八點整,茉拉慣例在馬歇爾與布萊恩的陪同下,於一樓的會客室等待醫生。

  而負責給客人領路的法碧歐菈沒多久走入會客室,表示醫生到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歡快的笑容消失,顯然受到幽靈氏族天生帶來的恐怖與惡意氛圍影響。但茉拉無暇關心她的狀況,只是沉默著點了點頭。

  接下來,穿著一身厚重的黑色大衣以及厚底軍靴的醫生跟在法碧歐菈身後走了進來。他一身裝扮相當厚重,但走路卻完全悄無聲息,彷彿真的是幽靈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會客室內。

  茉拉和掩蓋在鳥嘴面具下一雙漆黑的眼眸對上視線,見面的瞬間,茉拉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冰冷又讓人嫌惡的氛圍,這是幽靈氏族的天性,也是他們背負的詛咒。

  血族本就是生於黑暗的種族,但幽靈氏族卻是黑暗最深處的存在。

  不過,這次茉拉沒有感受到心獸的咆嘯,顯然醫生和薇薇安一樣有朦朧術的遮蔽。

  醫生面具下傳來低沉的聲音,「幸會。」

  「幸會,我是茉拉‧蕾娜,塞瑞斯的繼承者。據我了解你是長期跟塞瑞斯合作的殺手,或許以後我們也同樣有合作的機會,不過這次會面,單純是有些問題想問你。」茉拉頓了一下後又說道,「對於前幾日在E11EVEN夜總會發生的火災,你有沒有了解到哪些血族可能有所牽涉?」

  「……那晚的前兩天夜晚,有人委託過我刺殺塞瑞斯。」醫生用他那沙啞又低沉的聲音回答,「但我和塞瑞斯有過約定在先,不會接任何刺殺他的工作,所以我馬上拒絕了。不過因為我直接拒絕的關係,對方沒有提到時間或地點。」

  馬歇爾皺眉,「如果是這樣為何你沒有先警告塞瑞斯大人?」

  醫生平靜地回答,「塞瑞斯跟我的約定內容不包括這點,而且對方當時付了我一筆錢,希望我至少在接下來的三天內不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

  「那麼,三天已過,你可以說出委託者是誰,或當時委託的細節了吧?」茉拉問道。

  「我不認識委託人是誰,但我想他應該不是這座城市的血族,是外來者。」醫生回答,「剩下的訊息需要另外訂契約才能透露,一萬美金,並且你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是消息來源。」

  「……可以,但我要盡可能詳細的情報,從委託人的所有特徵,到他委託當時的所有狀況。」茉拉點頭道。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但也僅止於我知道的範圍,這樣可以吧?」

  「成交。」

  茉拉乾脆地答應,兩人在馬歇爾的協助下訂立契約後,醫生開始說明。

  當天晚上,對方約他在邁阿密港見面。晚上十二點整,那人搭乘一輛黑色的賓利轎車前來,同行的只有一名司機。

  那人身材高瘦,一頭黑髮,疑似有東方人的血統,身高約莫有190公分,五官深邃。當時那人穿著黑色的西裝與風衣,口音聽起來是英國腔。

  他要求醫生接單殺人,醫生詢問是誰,對方一說是塞瑞斯,醫生就馬上拒絕,那人勸說幾句後見醫生態度堅決,於是約定好請醫生不要透露這次會面的內容後,就離開了。

  「……馬歇爾。」茉拉向馬歇爾示意要他靠近,然後小聲跟他說道,「幫我拿畫圖紙跟炭筆來,我放在書房裡。」

  馬歇爾聽到後立刻向其他人告退後快步離去,茉拉則將目光放回醫生身上。

  「你有感覺到他可能是第幾世代的血族嗎?」茉拉向醫生問道,「那個司機呢?他也是血族嗎,還是人類?」

  醫生則思考片刻後回答,「兩人我都看不出來,黑髮男人我是靠他的膚色和心跳確定他是血族,但他應該有朦朧術,所以無從判斷。而司機當時有心跳聲,也無法確定是血族或者人類。」

  布萊恩插嘴道,「你不是也學習過超感術,難道無法辨別他們的身分嗎?」

  醫生回答,「我當時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黑髮男人身上,但我無法看穿他的靈光,所以才認為他有朦朧。至於司機我沒有特別去注意。」

  「嗯……那麼,除了要你殺了塞瑞斯之外,委託者還有說什麼嗎?任何細節都可以。」

  「沒有,我只問了對象是誰後就拒絕了,對方顯然也不願意再多說些什麼。」醫生搖頭。

  茉拉正想開口時,馬歇爾回到會客室,手上拿著茉拉要的紙筆。

  「請稍等一下。」茉拉接過紙筆後,照著剛才醫生的描述,試著把那人的模樣畫下來,再遞給醫生看,「像那個委託者嗎?」

  「……對。」醫生看了一會後點點頭,「至少有八成像了。」

  「嗯……還有哪裡需要修正嗎?」茉拉拿著筆問道,「有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特徵?」

  醫生想了想後補充道,「他的眼睛,一邊是灰藍色的,另一邊則比較接近灰綠,是異色瞳。」

  「哦,這倒是個獨特的特徵,灰藍色的是哪邊?」茉拉想了想後,準備在旁邊註記。

  「左眼灰藍。」醫生回答,「另外,雖然沒有根據,但他應該是帝王氏族。這個判斷是出於我的經驗與直覺,你可以當作參考。」

  「我會的,感謝你的補充。」茉拉點了點頭,「如果還有想起什麼細節的話,請你隨時告訴我。再來,那是火災前兩天的事吧,在那之後,你有沒有聽說過有同行接下了委託,或是有反常的舉動?」

  「我沒有收到消息,但我可以替你打聽。」醫生回答,「先付一萬訂金,我每逮到一個曾經接下委託或是被委託但未接下的血族,就加一萬,可以嗎?」

  「……未接下的五千,接下的一萬五,怎麼樣?」茉拉問道,「畢竟未接下的話,我能得到的情報恐怕跟能從你這邊得到的情報差不多。」

  「可以。」醫生點頭,「你要我把查到的名字告訴你,還是我找到人後直接拷問出情報轉告你?」

  「直接告訴我名字吧。」茉拉回答。

  「明白。」醫生點頭。

  「我想再問個額外的問題……如果我想跟你訂下不能刺殺我的契約,價碼是多少?如果我要加碼讓你告訴我任何想刺殺我的人的情報,價碼又是多少?」

  「塞瑞斯當初跟我簽下的契約是每個月給我二十萬美金。後者我不能跟你簽訂,但我可以在有人委託我刺殺你時給予你警訊,但不告知對方的訊息,這個價碼是每個月十萬美金。」醫生解釋道,「這次是因為情況特殊,委託人是外來血族,而且牽扯到的事情級別過高,所以我才會額外出賣委託人的長相與情報。」

  「……那麼,我先跟你訂下不能刺殺我的契約吧。」茉拉想了想之後說。

  「沒問題,事實上你是他的繼承人,我與他的契約你也會繼承,只要持續付我錢就可以了,馬歇爾知道門路。」醫生回答,「另外,預先告知你,基本上你要我刺殺其他血族的價格都是一百萬美金起跳。刺殺其他議員的價碼需要另外詳談,不會低於千萬美金,你可以先當作參考。」

  「了解了。」

  茉拉揚了揚眉,又向醫生點點頭。馬歇爾會意後,便請法碧歐菈進來送醫生離開。

  在醫生離開會客室後,布萊恩說道,「異色瞳的外來血族……聽起來事情更麻煩了,竟然還牽扯到外來勢力。」

  「你們聽說過異色瞳、有東方血統的血族嗎?」茉拉將剛才的素描舉了起來,「塞瑞斯有接觸過邁阿密地區以外的血族嗎?」

  「塞瑞斯大人最初本來就在邁阿密以外的地方定居過,只是他很少提起自己過去的事情。」馬歇爾皺眉想了想,「很抱歉,這點我可能得去調查一下宅邸內過去的文書資料,看看有沒有線索。」

  「好,這點確實需要調查。另外,我們能找人手去查這個血族的蹤跡嗎?」

  「可以,但城市內擅長調查這類事情的血族不多。」馬歇爾回答,「或許可以雇佣一些人類,我會盡量多找些人,用人數布置搜查網,但能發揮多少效果不敢保證。剛才醫生透露的情報您有打算在明晚的議會上提出嗎?」

  「……你建議我提出嗎?」茉拉略帶遲疑,「聽你們說起來,布什議員是個無法掌控的變數,我原本是想私下聯絡藍戴爾和迪亞戈議員。」

  「私下聯絡那兩位議員是比較好的做法。」馬歇爾點頭,「我這邊會先盡量安排人手去調查,也不能將希望完全寄託在藍戴爾議員身上。」

  「嗯。另外,先不要找人類調查。我們還不知道對方的底細,隨意出手可能會打草驚蛇。」茉拉說完後沉默了好一會,似乎在思考些什麼,半晌後才開口說道,「之前聽布萊恩提過可以讓動物當血僕……如果是視力好又有一定智力的鳥類,例如渡鴉之類的,變成血僕後能用來找人或搜索嗎?」

  聽到茉拉靈光一閃的點子後,馬歇爾愣了一下。

  「也許有幫助,有些血族也會飼養一批獵犬,用血粹餵養後去獵捕敵人。」馬歇爾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仔細思考片刻後才說,「您如果是想發揮搜查的效果,可以考慮先培養一、兩隻渡鴉血僕,然後將血粹參入飼料中去飼養大量的渡鴉,讓牠們為你馴化,再由培養出來的渡鴉血僕去帶領這群烏鴉。」
  
  「嗯……聽起來還不錯,雖然可能得花點時間訓練。」茉拉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你找個兩隻聰明又強壯的渡鴉來?」

  茉拉看著馬歇爾遲疑了一下,似乎不太確定這樣的要求是不是合理範圍。

  「好的。」馬歇爾點點頭,答應得相當乾脆,「請給我幾天的時間,我會請人捕捉合適的渡鴉來讓您挑選。」

  「好。」茉拉也點了點頭,「那就繼續學習律法吧。」

  茉拉說完後就乾脆地起身。明晚就是血議會,儘管已經跟薇薇安和迪亞戈打好關係,茉拉也沒有天真到認為可以高枕無憂,更何況她愈早學完律法,在執行勤務上就愈有把握。

  至於血議會,在茉拉看來,明天的初次公開亮相,將會左右她日後在邁阿密血族心中的印象。

  而一旦搞砸了,她將必須付出成倍的努力彌補。



  茉拉在夜幕降臨時睜開眼睛,馬歇爾照慣例地推著餐車走進房間。

  「晚上好,大人。」馬歇爾把裝滿鮮血的銀杯遞給茉拉,「今晚的議會將在10點正式開始,我們預定在兩小時後出發,議會開始前您必須先和勞倫議員見一面,將您的名字正式登錄在血議會成員的名冊上。」

  「是去他的處所見面嗎?」茉拉接過銀杯後問道,「另外我想請你跟我簡介一下血議會的流程,還有該注意的事情。」

  「不是,勞倫議員會在血議會上的檔案室等您……好吧,說那裡是他的住處也差不多了。」

  馬歇爾簡單解釋道,通常的議會內容會由一名司儀主持,城市內部分隸屬於議員麾下,或是時常接受議會命令的血族也會前去旁聽。

  基本的議會內容會由每一名議員輪流提出認為需要討論的議題,通常是牽扯較為複雜的案件,無法單獨由一名議員裁定,因此需要在議會上表決。不過大多數的案件都會私下先講好,檯面上只是表決好看的。

  等五名議員輪流提案後,會開放一小段時間給旁觀的血族提出請願,或是希望血議會裁決的事情。這通常需要很重要的情況才會在這時候提出,否則大多數的時候議員都懶得管,這個環節也會快速結束。
  
  馬歇爾在最後解釋道,「不過今天晚上,主要目的就是讓您作為議員正式被邁阿密的血族認識,應該不會出現什麼難題或是需要討論的事項,您只需要在介紹到您時向在場眾人說幾句話就好了。」

  「那你跟布萊恩呢?會像上次會議一樣跟在我旁邊嗎?」茉拉喝完血後問道。

  「會的。」馬歇爾點頭,「見勞倫議員的時候,只有您能進去書庫,但參與議會的時候我跟布萊恩都會待在您左右。」

  「明白了。」茉拉點了點頭後起身道,「讓我準備一下。」

  「喔對了,法碧歐菈這次也會隨我們一起前往,做為您的貼身侍從,她必須盡快多見識這類的場面。」馬歇爾補上這句話後便恭敬地離開了。

  隨後,一身西裝打扮的法碧歐菈走了進來,顯然已經做好外出的準備。

  「我也是第一次去參加血議會,以前只有馬歇爾總管陪塞瑞斯大人去過。」法碧歐菈露出一臉緊張又興奮的笑容。

  「嗯,那就跟我一樣了。」茉拉微微一笑說,「上次見到醫生後還好嗎?」

  「還好。」法碧歐菈露出有點不好意思的微笑,「我沒想過會有這麼恐怖,馬歇爾總管說我必須趕快習慣。」

  法碧歐菈邊回答邊開始準備幫茉拉梳妝打扮。

  法碧歐拉將用品攤開時,茉拉則走到衣櫃處,很快就拿出了一件霧藍色的禮服,顯然是早就挑好了。她為今晚挑選的低胸無袖禮服最大的特色是上半身的馬甲式設計,光滑的緞面上有著讓人聯想到鎧甲的紋路,下半身的裙擺如夜霧般一路流瀉至地面,在走動時開岔處則會讓大腿若隱若現。

  茉拉在法碧歐拉的協助下穿上禮服,並將教鞭繫於大腿處後,指示法碧歐菈讓她的頭髮看起來像是自然披下,但當然為了維持造型的整齊,看似自然的髮型還是用了不少造型用品。妝容則是搭配禮服的霧藍色眼影加上金色亮粉點綴,同樣搶眼銳利的眼線,搭上紫紅色的唇妝。最後噴上潘海利根的Levantium香水,作為最終的點綴。

  而法碧歐菈看到教鞭時顯然有點困惑,但沒有多問,而是非常認真地替茉拉梳妝打扮。等裝扮好後,法碧歐菈陪同茉拉離開臥室,下樓去與馬歇爾與布萊恩會合。馬歇爾依然是筆挺的全套式西裝打扮,布萊恩則只穿著襯衫與馬甲背心,衣著較為輕鬆。

  看到茉拉下樓後,布萊恩笑容滿面地打了聲招呼,「看來你已經做好準備,要給所有血族一個驚豔的初次印象了。」

  馬歇爾則恭敬地向茉拉行禮,「轎車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茉拉也打量了一下兩人的裝扮後,對馬歇爾點點頭說,「走吧。」

  三人陪同茉拉一起上了車,車上另有一名駕駛,馬歇爾則坐在副駕駛座,布萊恩跟法碧歐拉和茉拉一起坐在寬敞的後座,豪華柔軟的真皮座位旁甚至附有香檳,但茉拉現在毫不在意。

  轎車很快駛出宅邸的庭院。在上路之後沒多久,從位於南海灘的灰堡一路開往邁阿密海灘中央,進入中海灘地區。

  馬歇爾在副駕駛座上說道,「對了,前幾天晚上學習律法的時候,您還記得關於中海灘地帶的規定嗎?」

  「中海灘是親王劃定的特殊地區,也是血議會的會址所在。」茉拉皺了皺眉說。

  「是的,其實幾乎所有城市的親王都會劃定一個『止戰區』,那塊地區是禁止血族發生任何衝突,也禁止因為獵食而造成人類死亡,違反者都會被視為是忤逆親王,而遭到嚴重的懲罰。」馬歇爾點點頭,接續提醒道,「在邁阿密,中海灘就是止戰區,如果有任何血族在此處違反了規矩就會交由您審判,通常情節輕微者也會被木樁穿心,囚禁數月甚至數年。情節嚴重者甚至可以直接判處死刑。」

  布萊恩輕聲補充,「之前塞瑞斯和藍戴爾議員就曾經聯手設局,差點害迪亞戈議員觸犯了這條禁忌而被處刑。」

  「啊。」茉拉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後才開口說道,「原來之前你提到的設局就是利用這個禁忌。」

  馬歇爾點點頭,「事實上他們之前類似的交手就有不少回,只是那次設局是對迪亞戈議員造成最大創傷的一次,雖然最後迪亞戈議員還是脫身了,但他的一名得力下屬替他頂罪,現在被木樁穿心後,判處囚禁兩百年。在北海灘的北灣村裡,有一座無名的公墓,那地方就是用來囚禁這些犯人的『監牢』,那些被判處木樁穿心囚禁的血族,會被埋葬在墓園中,等到刑期滿才會被挖出。」

  而三人談話之時,車子逐漸往中海灘西側,靠海的方向駛去。茉拉往車窗外看去,注意到車子正朝一棟位於海岸邊的大樓開去。

  遠遠看去那棟大樓似乎已經廢棄多時,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顯然已經封閉許久。數十層樓的高樓孤獨地佇立在海岸邊,周圍數十公尺內都沒有其他建築了。

  馬歇爾對茉拉說,「我們快到了,血議會就在那棟大樓下方,請您做好準備。」

  茉拉沉默地點了點頭後,透過車窗看著眼前的高樓。廢棄的大樓內看不到任何光源,但血族的雙眼卻能隱約看見在高樓的陰影中,似乎有幾道不明的身影在移動。

  布萊恩告訴茉拉,那是駐守在議會上方的守衛們。

  車子開到大樓邊時,速度逐漸減緩,而車子前的地面竟緩緩隆起,彷彿忽然有了生命般左右分開,將一條往下的道路展現在茉拉所搭乘的轎車面前。

  「這是議員專用的路口,其他血族在進入大樓後,會先經過守衛的搜查與確認才能放行。」馬歇爾解釋,「因為這個地方『記得』塞瑞斯大人的車,並且我有先和勞倫議員打過招呼,所以才能走這條路。」

  車子一路開下去後,出現的是一個明亮又寬敞的空間,在房間底端有一扇電梯門,兩名臉上戴著銀色面具,身穿侍者服的男性已經在電梯門旁等候了。

  轎車直接在這房間的正中央停下,馬歇爾先行下車後替茉拉打開車門,「我們到了,這裡以後就是您專用的車庫和通道。您待會必須先搭乘電梯前往書庫,然後再到血議會。」

  「嗯,那麼待會見了。」茉拉對馬歇爾點了點頭說,然後便往電梯走過去。

  那兩名戴著銀色面具的侍者向茉拉恭敬的行禮,「歡迎,您是茉菈‧蕾娜大人吧?我們兩人奉勞倫議員的命令前來接您前往書庫。」

  「您的隨從稍後會先前往議會會場的入口等您。」他們說完後就替茉拉按開了電梯。

  茉拉走進電梯,發現電梯內部的空間也算寬敞,兩人與你一起走進電梯還是綽綽有餘。

  你發現電梯內沒有任何數字按鍵,侍從之一直接抬頭,不知道是對著哪裡開口說道,「我們奉命接新任的議員前往書庫。」

  話音剛落,電梯就開始運作,自動往下降落。

  另一人解釋,「等您正式登入成為議員後,就可以通過這座電梯前往書庫、議會會場,還有部分議員專用的場所。」

  「明白了,謝謝你的說明。」茉拉淡淡地說。

  電梯往下降落了幾分鐘後終於停止,電梯門打開,眼前出現的是一層由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板,以及許多巨大的鋼鐵書架所構成的空間。

  侍者再度開口,「書庫到了,請進吧,我們不被允許進入書庫中。接下來勞倫議員會負責引導您。」

  茉拉依言走出電梯。電梯門才在身後關上,茉拉便聽到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相當空洞、冰冷的聲音。

  「你是塞瑞斯‧雷吉諾德的繼承人吧?」

  茉拉反射性朝聲音所在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自己身邊忽然多了個高高瘦瘦的人影。

  對方彷彿一道拔地而起的陰影,全身籠罩在漆黑的長袍下,打扮得像是上個世紀的人。他蒼白的臉孔正低頭對準茉拉,一頭黑色的長髮隨意散落在身後,左眼上戴著一副單邊眼鏡。

  茉拉打量著這名夜影氏族的血族。不管是馬歇爾或是其他議員,都幾乎沒有提到過這個低調的血族,但在五名議員中,他的年紀僅次於迪亞戈。就茉拉看來,那些年齡帶來的經驗和知識恐怕不容小覷,而他絕對中立的人生態度,顯然也保持得非常好。

  茉拉並不討厭有所堅持的人。

  這名足足高了茉拉一個頭的男子直勾勾望著茉拉的雙眼開口說道,「我是安東尼奧‧勞倫,書庫的管理人兼守護者。」

  「初次見面,勞倫議員。」茉拉轉向安東尼奧後對他點了點頭,「我是茉拉‧蕾娜,塞瑞斯‧雷吉諾德的繼承者。」

  「議會不久後就要開始了,請隨我來吧。」

  安東尼奧說完後就逕自往前走,他走路時彷彿是用漂浮的,連半點腳步聲都沒有,一路帶著茉拉繞過由無數書架組成的複雜迷宮。

  安東尼奧邊走邊說,「往後你如果想調閱這座城市的文件或古老書籍,都可以自由運用書庫,我大多數的時間都會在書庫中協助需要找書的議員。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你要來書庫前最好先讓人聯絡我,否則有可能會被困在這座書庫中,在這些書架之間可不是只有書而已。」

  他說到這,茉拉感覺他好像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有些陰森的笑容。

  「那除了書之外,還有些什麼?」茉拉一邊跟著他一邊問道。

  「守護書庫的守衛,或是一些因為親王的喜好而收藏的骨董,許多古物都蘊含著危險的力量。」安東尼奧簡單地回答道。

  不久後,他就帶著茉拉來到了書庫的正中央,那裡正擺著一個石製的檯座。檯座上擺著一本黑色封皮的書本,看上去相當有年代了。

  安東尼奧走到檯座旁輕輕翻開那本書,翻到中間的某頁後示意茉拉過去。

  茉拉跟著走到檯座旁,看見安東尼奧翻開的書頁上簽著五名議員的名字,筆跡各不相同,只不過這些名字看上去都是血紅色的。

  安東尼奧忽然取出一支血紅色的羽毛筆,交到茉拉手上,「用筆尖刺破你的手掌或指尖,沾染你的血後把塞瑞斯的名字劃掉,簽上你的名字。」

  茉拉先是看了看其他人簽上的名字,然後突然問道,「只要簽下我之後要使用的名字就可以嗎?」

  「……」安東尼奧看了茉拉一眼,隨後點點頭,「沒錯。」

  茉拉點了點頭後,用羽毛筆刺破指尖,用力劃去塞瑞斯的名字,然後簽下「茉拉‧蕾娜」這個名字。那瞬間,塞瑞斯的名字逐漸淡化,彷彿被書頁所吞噬,很快地就消失無蹤,而茉拉簽下的名字則自動排列到塞瑞斯的名字原本所在的位置上。

  勞倫議員確認茉拉的名字已經記錄在書上後再度點點頭,將書本闔上。

  「你現在已經正式登錄為議員,可以去參加議會了。」

  他說完後又帶著茉拉穿越書庫走回電梯前,按下電梯後說道,「這以後就是你跟你的隨從專用的電梯,你進去後說出你想去『血議會』,它會直接送你到你的專用入口,你的隨從應該都在那裡等你了。」

  「明白了,謝謝。」

  茉拉點了點頭後走進電梯,照著安東尼奧的話說完後,電梯開始往上升,沒多久後再度停下。

  當電梯門打開,茉拉看到一條鋪著紅色地毯的走廊,走廊底端是一扇華麗的兩扇式原木大門。馬歇爾、布萊恩與法碧歐菈都已經在那裡等候了。

  「您已經完成登錄了吧?」馬歇爾微笑著上前迎接,「那扇門必須由議員開啟,勞煩您了。」

  「嗯,大家都準備好了吧?」茉拉掃視了所有人一圈後站到門前,「今晚,邁阿密會正式見證新議員的誕生。」

  她伸手握住了門把。

2021年7月24日 星期六

[兇案疑雲:西部篇] 血色的修羅 (2)

  Westworld酒館的大門猛力地被推開,斯里莫帶著伊莉莎白跟約翰走了進去,也同時吸引了酒館內所有人的目光。沒有人上前服務警長,因為人人都知道他是不會無故上門的。

  而斯里莫環顧了店內一圈後,目光停留在布萊克身上。布萊克用困惑的目光看向斯里莫,卻絲毫沒有移開視線,跟斯里莫沉默地對視了片刻,直到斯里莫的目光再度轉移。

  「那是你女兒嗎?」斯里莫問道。

  「你誘拐少女嗎?」伊莉莎白問道。

  「……」布萊克沒有說話,但滿臉寫著「你們到底來幹嘛的?」

  「咳咳。」約翰站了出來,「呃,不好意思,布萊克‧阿席納先生,我們要以殺人的罪名逮捕你,請跟我們回警局一趟。」

  「咳咳。」斯里莫這才開始念起逮捕時的慣例台詞。

  「我們要以殺害理查‧巴克利的罪名逮捕你。」約翰說道。

  黎歐娜用困惑的眼神看向布萊克,但後者也是一臉困惑。

  「等等,他死了?」布萊克愣了愣。身為一個酒館老闆,他也滿常跟理查進貨的。

  「他死了,而且是被你的刀砍的。」約翰表示。

  「我的刀?」

  「對,那個傷口只有你的刀砍得出來!」約翰斬釘截鐵地說,「有什麼話等回警局再說吧。」

  布萊克看向一旁的艾瑪,發現她正忙著偷偷把刀藏到身後,然後一臉驚恐地看向布萊克。

  「誰かを切ったのではありませんよね。(你應該沒有砍人吧?)」

  「修羅です。(是修羅!)」艾瑪小聲但堅定地說。

  「面倒くさい……(真麻煩……)」布萊克小聲地碎念了一句,才看向警方說道,「我覺得僵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先出去談吧。」

  「你走前面。」警方三人異口同聲地說。

  「好好好……」布萊克點頭答應,回頭又對卡拉跟米亞交代了一下看店的事宜。

  「助けが必要ですか。(需要幫忙嗎?)」艾瑪偷偷將手握住了刀柄。

  「大丈夫です。とにかく、あなたは私と一緒にまず町奉行に行きます。(不用不用……總之你先跟我去警局一趟。)」布萊克連忙安撫艾瑪。

  「わかった。(好的。)」

  「話說那位到底是?」艾瑪的動作還是讓斯里莫注意到了她的刀,「她也得跟我們走一趟。」

  「總之,可以先帶我去看一下巴克利先生的屍體嗎?」

  「可以,我們派人把屍體運回警局了。」約翰說。

  布萊克點了點頭,配合地往酒館外面走去。雖然他身上看似沒有帶任何武器,但憑藉著之前合作時的經驗,警方三人很清楚,必須將他視為重武力的嫌犯戒備。而艾瑪也緊跟在布萊克身後。當然,逮捕嫌犯時還讓嫌犯持有武器是絕對不合程序的,但斯里莫並沒有對此作出行動,另外兩人自然也就沒有吭聲。

  至於黎歐娜,她仍悠閒地在包廂喝著啤酒。對於這突然的事態,她像是毫不在意,不過,這也是基於對布萊克跟警方的瞭解而下的判斷。

  當然,在這之後黎歐娜免不了還是要將布萊克被警方帶走的事情告訴布萊克少數的摯友,也就是自己的父親。她還不知道這件事將讓自己捲入一場詭異的風波之中。



  就在布萊克跟著警探們前往警局之時,正在家中享用外帶餐點的蘿莎莉亞也聽見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蘿莎莉亞,這次真的有大事了!」門都還沒全開,布蘭登焦急又響亮的聲音就立刻響起。

  「理查‧巴克利死了。」蘿莎莉亞淡淡地說。

  「對!而且你知道嗎?重點是……」

  「布萊克砍的。」

  「不是……是嗎?」突然被打亂節奏的布蘭登一愣,「不是,重點是我接到其他城鎮的通緝單,你看!」

  蘿莎莉亞接過布蘭登遞來的一疊紙翻看著,而布蘭登繼續說了下去。

  「其他城鎮也有發生過類似的砍人案,現在其實已經有很多城鎮在發出聯合通緝聲明,懸賞抓住這個砍人魔(slasher)了!」

  「這些案件是發生在我住院期間嗎?」蘿莎莉亞問道。

  「呃……其實從一兩個月前就開始了,但因為一開始離我們這邊滿遠的,所以我們沒有注意到。」

  「嗯……這些通緝單先給我吧。」蘿莎莉亞想了想後說道。

  「而且聯合賞金已經達到快要800元囉!」布蘭登興奮地說,「而且我已經想好標題了:毒玫瑰大戰砍人魔──刀與槍的對決!」

  蘿莎莉亞甚至連回都懶得回,只是開始專心看著通緝單底下的簡報。顯然他們一直有在蒐集附近城鎮的報紙,因此整理出了所有能掌握到的,有關於傳出砍人魔命案的城鎮報紙。不用花太多時間也能看出,這些命案的死者確實有著一致且相當有特色的傷口,另外在發生命案的那陣子,當地都會傳出有紅色皮膚或紅色長鼻子的怪物傳聞。

  從報紙的日期則可以看出,不管犯案的是誰,他顯然是從頗遠的地方一路往荒溪鎮的方向走,最遠也是最早的犯案地點甚至連蘿莎莉亞都沒去過,只是個耳聞過的城鎮。

  而據蘿莎莉亞了解,布萊克幾乎不出遠門,更何況一個月前,蘿莎莉亞去Westworld光顧時,還有看到他。

  「……看來還是要去警局一趟呢。」蘿莎莉亞的目光終於離開剪報。

  「快去吧!」布蘭登迅速點頭贊同,「加油喔!」



  與其說是布萊克‧阿席那被押回警局,倒不如說是他自願跟著警方上警局一趟。儘管警探們盡責地將他跟被沒收刀具的艾瑪包夾在中間,但這無法掩飾他沒有被上銬的事實。

  到警局後,布萊克看了暫時被放在地上的屍體。對他而言,這砍傷自然不陌生,因為那不只是日本刀造成的刀痕,更是葦名流的刀法砍出來的。思索片刻後,他跟警局要了紙跟筆,讓艾瑪到一旁去把天狗面具的樣子畫出來。

  「好吧,找上我也是滿合理的啦……」布萊克點了點頭。

  「所以你承認了嗎?」約翰問道。

  「當然不是啊。約翰,你用點腦子,要是我真的想要做些什麼,我會讓他的屍體擺在……呃,他死在哪?」

  「牛角酒館外面。」斯里莫回答。

  「我會把他擺在牛角酒館外面嗎?」布萊克於是接下去說道。

  「那請問你昨天凌晨人在哪裡?」約翰問。

  「在酒館啊。」

  「有其他人能夠作證嗎?」

  「呃……卡拉跟米亞。」

  「親人的證詞不能算。」斯里莫表示。

  「你們要想想,第一,我沒有殺他的動機;第二,如果我真的殺了他,我不會讓屍體被你們發現。」布萊克冷靜地說。

  警探們還是一臉狐疑地看著布萊克。但在斯里莫想進一步詢問之前,警局的門再度開啟,黎歐娜跟蘿莎莉亞像是約好一般,一前一後地走了進去。

  「我來保人。」黎歐娜一踏進警局就說道。

  「欸,你不要說得好像我已經被逮捕似的。」布萊克抗議。

  「其實你已經被逮捕了。」「你現在是嫌疑犯的身分。」警探們再次向布萊克強調。

  「犯人應該不是他。」蘿莎莉亞開口。

  警探們跟布萊克頓時看向蘿莎莉亞。

  「你有什麼證據嗎?」斯里莫問。

  蘿莎莉亞走上前,將剛才拿到的懸賞單跟報紙一口氣攤在桌上,站在旁邊等湊上來的人研究了一會後,才再度開口。

  「而且你看,從時間序來看,他是愈來愈接近我們鎮。」蘿莎莉亞強調,「布萊克最近沒有出遠門。」

  「是嗎?」斯里莫看向布萊克。

  「沒有啊。」布萊克一臉無辜。

  「那你對這個傷口有任何想法嗎?」伊莉莎白問道。

  「你有認識誰可能是兇手嗎?」約翰也問道。

  「我今天剛得知一個消息。」布萊克緩緩開口,似乎在思考措辭,「我的家鄉好像有一個能造成這種傷口的人來到這個國家。」

  「來到這個國家?」斯里莫皺起了眉。

  「對。」

  「照這些簡報看來,他已經進來很久了。」

  「呃,我不太確定確切時間,但總之你們看到的這些印地安亡靈、紅色皮膚的怪物的傳聞,如果我的印象沒錯,那應該是我家鄉的傳統服飾跟面具。」

  彷彿跟布萊克配合好一般,艾瑪高舉著畫好的圖跑了過來,一邊指著紙上的圖案。但無論眾人怎麼看,都只看到一坨神秘的色塊。

  「……我來。」布萊克無奈地拿過了紙筆。

  「那個是,我們那邊的怪物。」艾瑪用生硬的英文說。

  而布萊克則是匆匆在紙上加了幾筆。雖然離逼真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但算是看的出來,總之就是個人,戴著一個長鼻子的面具。

  「那是已經變成怪物的人。」艾瑪繼續艱難地說明,「他是來找布萊克大師的。」

  「總而言之還是跟你有關。」黎歐娜忍不住笑了。

  「布萊克大師?」斯里莫挑眉。

  「簡單來說……那應該是一個在我家鄉拿刀砍人,砍到發瘋的瘋子。」

  「拿刀砍人砍到發瘋?」斯里莫試圖理解,「然後他現在跑到美國來?」

  「對。」

  布萊克簡短的說明只是帶來更多疑問,在場的幾個人從那個人前來的目的問到艾瑪的身分,但這過度離奇的狀況還是讓大家都一臉困惑。

  「那個男人很危險。」艾瑪開口的瞬間,所有人沉默了下來,因為要聽懂她說的英文實在不容易。她再度說道,「他是已經沉迷於殺戮的人,是修羅。」

  「Shyu-la?」斯里莫困惑地重複了一遍從未聽過的單字。

  「因為他知道布萊克是當今最強的劍士,他想要超越他,並且斬下他的首級。」艾瑪繼續說道。

  「我幫你們補充一下,總之他就是個精神病砍人魔。」布萊克表示。

  而一群美國人則陷入半信半疑的沉吟中。武士文化對他們來說是截然不同且完全沒接觸過的新事物,突然要他們理解這些說法,確實是太難了些。

  「在我們流派中,過於強大的劍士都有可能會成為這樣的人。」

  但就算無法理解,這次所有美國人仍一起看向了布萊克。

  「不要看我,我就只是個酒館老闆而已啊。」布萊克無奈道,「唉,簡單來說就是在我們的修練過程中,他走了歪路,可能覺得砍人很好玩之類的。」

  「那你覺得砍人……好玩嗎?」蘿莎莉亞狐疑地看著布萊克。

  「很麻煩。」布萊克給了一個很像他的回答,還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把槍,「槍好用多了。」

  「好喔……」斯里莫挑了挑眉。

  「所以是說……有一個跟你差不多的劍客,在我們鎮上到處砍人?」約翰說道。

  「啊,這個總結不錯。」布萊克點了點頭。

  約翰皺了皺眉,突然將斯里莫跟伊莉莎白拉到一旁。

  「警長,我覺得這次的事情,不管怎樣我們都要拗布萊克過來幫忙。」約翰小聲說道,「不然只憑我們去處理這件事太危險了。」

  「是啊。」自行加入對話的黎歐娜說道,「重點是那個劍客會直接去找他吧?」

  「不是能請他以相關人的名義協助嗎?」斯里莫說。

  「我看我們就跟他說,這件事情跟他脫不了關係,他必須負責解決。」

  四人在一旁竊竊私語討論的同時,蘿莎莉亞則是走到布萊克身旁,正好擋住了他原本打算靠上前偷聽的步伐。

  「有辦法找到那個人嗎?」蘿莎莉亞問道。

  「……他現在很可能在這個城鎮上。」艾瑪在布萊克看向她之後開口說道,「他殺人可能是為了暖身,為了準備跟你決鬥。」

  「總之他可能就在鎮上。」

  「警長說,把他在這裡的消息散播出去。」似乎已經討論完畢,黎歐娜走了過來說道。

  「可是聽起來,他應該都在夜晚犯案吧?」布萊克疑惑。

  「看來有必要設個宵禁。」斯里莫思考著防範措施。

  「不然叫布萊克發個宣言?」黎歐娜提議。

  經過一番討論,儘管布萊克一度抗議「可以不要嗎……好丟臉」,但在約翰的軟硬兼施、斯里莫的威脅以及黎歐娜疑似看好戲的心態大於幫助他脫身的心態之下,布萊克勉強還是妥協了,同意讓艾瑪寫一封英日對照的決鬥書,登在報紙上並且印成傳單,約這個砍人魔到鎮外適合埋伏的地方決鬥。而斯里莫則會安排實施宵禁。

  大致安排好之後,一群人正繼續熱烈討論著追查砍人魔的線索以及調查方向,直到瑪莉不知何時拎著一隻浣熊。

  「呃……我剛剛看到牠想要偷東西,就順手把牠抓起來了。」瑪莉一臉尷尬。

  「這是新的警員嗎?」黎歐娜問道。

  「呃……不是。」

  「她是聯邦法警。」蘿莎莉亞搶話說道。

  「她是來問案的。」斯里莫看似波瀾不驚地說。

  而布萊克則是默默從瑪莉手中接過OTORO,放到自己的肩上。

  「警長,你們會需要幫忙嗎?」瑪莉順口問道。

  「不用了,這是我們地方的工作。」斯里莫一口回絕。

  「好啊!」但布萊克同時說道。

  「他不是嫌疑犯嗎?」瑪莉皺著眉,小聲詢問斯里莫。

  「別理他。」

  「簡單來說,警長打不過他,所以也只能放任他了。」蘿莎莉亞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

  「什麼?!」斯里莫瞪向蘿莎莉亞,「並不是這樣,在聯邦法則中,他有權利去找到真正的凶手,這並不衝突。」

  蘿莎莉亞跟黎歐娜將懷疑的眼神投向警長,至於嫌疑犯布萊克則是瞥了警長一眼後,就毫不在意地去跟瑪莉打招呼。

  「警長,這跟你打不過他這件事不衝突。」黎歐娜忍不住吐槽。

  「你剛才有聽到我們在討論附近的砍人魔的事情嗎?」布萊克向瑪莉問道。

  「有,我大概聽了一下。」

  「總之我們現在要設法設局把那個砍人魔約出來。」布萊克繼續說道,「所以我才想……」

  「布萊克,請你不要擅自說話。」伊莉莎白站了出來,「你現在是嫌疑犯。」

  「呃……」瑪莉看了看布萊克,搖了搖頭後又看向斯里莫,「所以到時候需要我到場幫忙嗎?你是打算用嫌疑犯作為誘餌,釣出可能是真兇的人?」

  「沒錯。」斯里莫點點頭。

  「好吧,這樣剛好也能讓他自證自己的清白。」瑪莉點頭算是認同,「確實是滿有效的手法。」

  「總之,這種事情聯邦不用插手。」斯里莫再次強調。

  「好吧,只是看你好像有點控制不住這個嫌疑犯。」

  「沒有問題。」斯里莫第三度強調。

  「好吧……總之有需要的話再跟我說,我會在警局裡。」瑪莉跟蘿莎莉亞借走報導後,再度默默退到了旁邊。

  在瑪莉暫時離開現場後,斯里莫似乎總算鎮定下來,開始安排決鬥等事宜。最後斯里莫跟當地地主亞瑟‧多諾凡商借了他的一處農場作為決鬥地點,由斯里莫帶著人手到現場安排。警方也盡速貼出了艾瑪寫的日文決鬥信,單方面跟修羅約定在明晚決鬥,導致隔天一早的晨報多了一則大大的頭條新聞──〈藍眼神探疑似貼出驅魔符咒以對付印地安亡靈〉。報導還煞有其事地訪問了本地的神祕學專家。

  總之,儘管發生了一些預料之外的荒唐事,各方依然算是順利地進行準備。時間很快就來到晚上──距離約戰日期還有一天。



  Westworld在打烊後,酒館後的工坊仍然亮著小小的燈火。在那昏黃的亮光之中,布萊克正幫艾瑪打刀,並一邊閒聊著。

  「你覺得他們寫那封決鬥書……大神九次郎真的會過來嗎?」

  「就我對他的了解……他是個非常專注於劍道的劍士。」艾瑪想了想說,「但是他現在已經墮落成修羅,到底還有沒有理智,我也不好說。」

  「應該說,正常有點常識的人,都只會覺得這是陷阱吧?」

  「那怎麼辦?」

  「要是他沒有失去理智的話……」布萊克想了想,「而且,他會在晚上才穿著那副鎧甲出來砍人,不就是代表他有意識地在迴避被追捕行蹤嗎?」

  「嗯……我以為那是一種儀式感。」艾瑪說道。

  「就你對他以前在葦名家的印象,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比較執著於劍道。」艾瑪說,「對於葦名家其他的流派,他都沒有興趣,就只執著於鑽研劍道和步法。」

  「總之我覺得……如果是葦名家的人,又能跑到這邊來砍人,應該不會是那麼蠢的傢伙才對。」布萊克想了想說。

  「那怎麼辦?我們是不是該……」

  「沒辦法,警長那邊很煩,偏要弄決鬥信什麼的,總之先配合他們好了。」布萊克一臉嫌麻煩的樣子,「如果能來是最好,但我覺得沒有這麼簡單。」

  布萊克搖了搖頭,正想要繼續淬鍊刀具時,看到卡拉和米亞從兩人的房間探出頭來。

  「你要去跟人決鬥嗎?」卡拉一臉好奇。

  「對……遇到一些狀況。」布萊克順便叮嚀,「你們記得晚上不要出門,然後要去哪裡最好都一起行動,最近晚上不太安全。」

  米亞跟卡拉對看了一眼後,跟布萊克點了點頭後,又縮到房間內不知道討論什麼事情去了。

  「她們也是你的弟子嗎?」艾瑪問道。

  「算吧。」

  「所以她們也算是葦名流的傳人囉?」

  布萊克點了點頭。確實他在經營酒館之餘,也會指點兩人一些招式。

  「這樣啊……」

  艾瑪點了點頭後,繼續看著布萊克打刀,而布萊克也逐漸專注於手頭上的工作,於是酒館的小工坊只剩下規律的金屬敲擊聲和爐火燃燒的聲音,



  而北區的另一角,在稍早前的黑棘幫總部,黎歐娜剛跟布萊恩報告完布萊克的狀況以及警局的安排。

  「趕快把這件事處理掉吧。」布萊恩指示,「不要讓奇怪的傢伙一直在街上流竄。」

  黎歐娜點點頭,正打算出去安排黑棘幫的人手參與時,聽到身後傳來父親的感嘆。

  「怪人愈來愈多了啊……」



  隔天,警局的門再度被推開。

  當警探們看到來人的瞬間,不禁一愣。因為率先走進來的是一張全然陌生的面孔,那是個留著小鬍子的中年男性,看穿著打扮,顯然是個富商,而更令警探們警覺的是,他身後跟著一名東方面孔,看似保鑣的男子,正靠在警局外門廊的柱子上。

  「不好意思,我是個旅行商人,我叫嘉德‧皮諾斯。」那人開口說道,「原本是想來拜訪我的一位老朋友,但聽說他好像遇害了,所以我來問問狀況。」

  「誰啊?」伊莉莎白問。

  「理查‧巴克利。」

  「喔,請節哀。」伊莉莎白表示。

  「我能否請問一下,已經抓到犯人了嗎?」

  「我們一定會抓到犯人。」斯里莫開口了,「目前還在偵辦當中,詳細不方便跟你透露。如果你想弔念的話,可以去鎮上的教堂。」

  「我知道了。」嘉德點點頭,「我會在鎮上待一陣子,如果抓到犯人的話能麻煩通知我嗎?」

  「……好的,請放心。」斯里莫想了想,「你為什麼會特別來找巴克利先生?」

  「我們以前在戰時其實是好友,我當時也來這個城鎮待過一段時間,跟他關係還算不錯。」嘉德說道,「現在好不容易局勢比較穩定,我的生活也比較上軌道,就想回來拜訪這位老友,想不到他竟然出事了。」

  「也太巧了吧。」斯里莫一邊說一邊觀察嘉德的反應。

  「是啊,命運真的很無常。」嘉德點了點頭,一邊不動聲色地拿出了一疊鈔票,「關於他的死因,無論如何都不能透露一下嗎?」

  「先生,請你住手。」伊莉莎白立刻出聲喝止。

  「不好意思,是我失禮了。」嘉德只是冷靜地將鈔票放了回去,「那就這樣吧,祝各位早日破案。」

  「門外那位是你的隨從嗎?」斯里莫朝門外的亞洲人點了點頭。

  「他是我的保鑣,叫老范。」

  「中國人?」

  「我懷疑他可能是個忍者。」嘉德神神祕祕地說道。門外的老范則翻了個白眼。

  斯里莫再度將目光看向門外的老范。當然,無論斯里莫有多敏銳,他是不可能從外表分得出他到底是哪種亞洲人。不過他倒是看到老范身上顯然沒有帶槍,取而代之的是腰間掛了好幾把亞洲風的短劍。

  「好……那麼你現在會待在哪邊?」

  「我會住在鎮上的旅館。」嘉德表示。

  斯里莫點了點頭,再度跟嘉德寒暄幾句,並提醒他晚上不要出門後,送走了這個有些古怪的訪客跟他的保鑣。

  嘉德的身影才剛消失,約翰和朗布曼立刻表示這個人實在是相當可疑。時間點上的巧合也就罷了,但剛才他甚至不惜想賄賂斯里莫來得知案情,就算再怎麼關心老友,這也做得太過了。於是,在一番討論後,斯里莫派娜西亞和自告奮勇的朗布曼一起去監視嘉德。



  在警局送走嘉德之時,法蘭西斯家也來了一個特殊的訪客──瑪莉‧懷特。

  蘿莎莉亞一看到是這位法警,馬上就將她迎進門,一邊將弟弟妹妹趕回房間,一邊招呼瑪莉坐下。

  「關於這位安德烈‧約翰斯頓過世的事情……」瑪莉坐下後就單刀直入地問道,「因為我讀到的報告上,警長是寫他意外過世。我想請問,關於他過世的詳細細節,你知道嗎?」

  「我可以請教一下你為什麼要了解他的死因嗎?」

  「我現在正在偵辦一起案件。我懷疑安德烈跟這起案件有一些關聯。」瑪莉想了想後說明道,「原本我是想詢問安德烈隊長關於案件的事情,結果一查才發現他已經過世了,之後我才找到斯里莫警長的報告,但那份報告有些地方不太情楚,所以我才想過來直接詢問。」

  「你原本是懷疑安德烈涉案嗎……?」蘿莎莉亞皺了皺眉。

  「不是,是因為案件中的一些被害人都跟他有關係,所以我才想請教他看看他是否知道些什麼線索。」瑪莉看蘿莎莉亞陷入沉默,又補充道,「這麼說吧,你應該知道安德烈先生他一直在資助戰後一些生活比較困難的家庭。我在調查的案件當中,遇到困難或是遇害的家庭有很多都是被他資助過的家庭,那些人其實親友都不多,唯一跟他們交情比較好的就是這位安德烈隊長。」

  「……安德烈確實常常拜訪一些戰後生活有困難的人。」蘿莎莉亞緩緩開口,「事實上我的大哥也是因為……他是他的戰友。」

  「了解了,我很遺憾。」瑪莉真摯地說,「那麼關於他意外身亡的事情,你知道任何相關的事嗎?」

  蘿莎莉亞沉默了片刻後說,「據我所知,安德烈應該是在斯里莫辦案的途中,意外捲入而身亡。」

  「嗯……雖然這麼問有些失禮,但您有去參加他的葬禮,或是看過他的遺體嗎?」

  「沒有。我當時也並沒有看到他的屍體。」

  「我可以在冒昧請問一下,鎮上當時有任何人參加他的告別式,或是看到他的遺體嗎?」瑪莉追問道,「因為報告中好像是寫他的遺體無法回收。但一般來說他既然是遊騎兵隊長,而且因公殉職,他的葬禮應該要隆重一點,甚至該由地方長官出席。」

  「我好奇地問一下……難道你是在懷疑警長嗎?」

  「我不想這麼想,但關於安德烈先生的死確實有很多疑點。」瑪莉說道,「所以我才需要更多的證據,因為我也不想懷疑這位名聲和成績都很不錯的警長。」

  「……警長跟安德烈隊長當年也是戰友。」蘿莎莉亞又是緩緩地說,似乎在思考措辭,「我不認為他會沒有理由地去謀害安德烈。」

  「就我所得知的消息……我也不認為他有任何名面上的動機,只是安德烈先生的死實在太離奇,也有太多疑點了,外加上又牽扯到一起目前沒有任何進展的懸案。」

  「能問一下那起案件發生的時間點大概是在什麼時候嗎?」

  「大約也半年前,比安德烈先生的死還要早一兩個月。」

  「這麼說來,我記得安德烈半年前最後一次來我家拜訪的時候,他有提過最近他拜訪的很多戰友的家屬都因病過世了,是這件事嗎?」

  「我可能還需要確認一下,不過他現在本人也過世了,所以……」

  「總之我不認為安德烈會做出這樣的事,因為他最重視的就是這些曾經的戰友。」

  「當然,不然他也沒有理由資助他們這麼久。」

  「但是會不會是有人藉由安德烈這樣的關係……」蘿莎莉亞思考著,「因為應該熟識安德烈或對他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會拜訪這些家庭。」

  「是。」

  「會不會是有人想要藉此嫁禍……」

  「不好意思。」瑪莉打斷了蘿莎莉亞的猜測,「我其實是有點擔心安德烈的死可能跟殺害那些家庭的兇手有關係,因為時間點實在太相近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那些家庭遇害沒多久,安德烈就離奇死亡,連屍體都沒有留下,我擔心安德烈其實是在調查這件事的時候遇害的。」

  「安德烈隊長當時並沒有跟我提起過他在調查這件事情。」

  「好吧,我知道了。」瑪莉點點頭,「那請問你知道鎮上還有哪些人跟他的關係比較親近嗎?」

  「你知道我們北區的幫派嗎?」

  「我有打聽過,黑棘幫。那個幫派跟安德烈隊長也有關係嗎?」

  「他們的幫主似乎也是安德烈的朋友。」

  「那我知道了,我會再去問問看。」瑪莉點了點頭,「之後如果有想到什麼問題,可能還會再來打擾你。」

  「在安德烈隊長死後,還有再發生那些人病死的狀況嗎?」蘿莎莉亞突然問道。

  「沒有。那個案子突然就像斷頭了一樣,所以我才有所懷疑。」

  「嗯……」蘿莎莉亞陷入了一陣沉思,片刻後才抬頭道,「啊,需要我帶路嗎?」

  「啊,如果你願意的話那就太好了,感謝你。」瑪莉說道,「如果方便的話,路上我想跟你打聽一下關於斯里莫警長的事情。」

  「當然沒問題啊。」蘿莎莉亞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於是蘿莎莉亞帶著瑪莉前往北區。一路上,瑪莉果然開始打聽蘿莎莉亞對斯里莫的看法,而蘿莎莉亞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趁機把對警長是如何取得情報的懷疑都說了一遍,還不忘暗指斯里莫跟溫徹斯特家的關係可疑,就這麼一路講到黑棘幫總部。

  「我之前有跟黑棘幫的人打過照面,我先幫你說一聲好了,畢竟他們是黑幫。」蘿莎莉亞下馬後說道。

  「那麻煩你了。」瑪莉也下馬說道。

  而黎歐娜一聽到小弟的報告就走了出來,蘿莎莉亞趁機迎上前去。

  「那個,剛才你也在警局見過那個法警吧。」

  「所以?」

  「她想要問安德烈的事情。」

  「她想知道什麼?」

  「大概半年前,安德烈拜訪過的家庭,有一些人離奇地死去了。」蘿莎莉亞說道,「她其實有點懷疑安德烈是因為調查這件事才死的,但我們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我不想破壞安德烈的名聲,所以我沒有跟她說實話,警長的報告裡似乎也只寫了他是意外死亡。」

  「所以她現在想……」

  「她應該想再跟你問一些相關的情報吧。」蘿莎莉亞無奈道,「你知道警長的報告到底寫了什麼嗎?」

  「警長難道沒有說服她嗎?!」黎歐娜皺眉。

  「顯然沒有啊。」蘿莎莉亞再度無奈。

  「……讓我爸講吧。」黎歐娜果斷地說。



  半小時後,瑪莉才從布萊恩的房間出來。確認了她會在鎮上待一陣子後,換黎歐娜帶著蘿莎莉亞進布萊恩的房間。

  「其實我也不清楚狀況,總之我就把事情都推說不清楚。」布萊恩面對女兒的詢問表示,「畢竟這件事情……也不好說。我會讓人盯著那個女警,不要讓她挖出太多事情。」

  「話說那個案子感覺也滿可疑的。」黎歐娜說道。

  「我其實有點在意那個案子。」蘿莎莉亞同意,「簡直就像是跟著安德烈的腳步。」

  「而且安德烈之前的狀態……說不定跟這件事情有關。」黎歐娜推測,「感覺那些疾病並不是那麼單純。」

  「安德烈不可能下毒。」蘿莎莉亞說。

  「對,所以或許背後有人想要讓他興起這樣的想法,讓他做這種極端的行為。」

  「可能是有人推了他一把。」布萊恩突然開口,「我會讓人再注意一下,可以的話到時候也跟警局說一聲。」

  「而且安德烈死後,這些情況就停止了。」蘿莎莉亞說,「簡直就像是……」

  「衝著安德烈而來。」黎歐娜接下去說,「那個女警會待多久?」

  「她看起來好像挺懷疑警長的。」蘿莎莉亞突然笑道。

  「……你好像很高興。」黎歐娜看向蘿莎莉亞。

  「沒有啊……你不覺得警長很假清高嗎?」蘿莎莉亞聳了聳肩。

  「雖然我對他也沒有特別的好感,但也不用這麼故意吧?」黎歐娜確實對蘿莎莉亞對警長的敵意感到納悶。

  「也沒有吧,就是風格不合。」蘿莎莉亞說完後又話鋒一轉,「而且他很可疑啊。」

  「哪方面?」

  蘿莎莉亞再度開始把握機會,跟黎歐娜抱怨起斯里莫的疑點。從總是能發現他跟尤恩都找不到的線索,到半年前攻入范特林幫時,斯里莫對於營地的配置異常了解……

  又是半小時後,蘿莎莉亞才神清氣爽地離開黑棘幫。

2021年7月21日 星期三

血族:邁阿密 ( III )

 III - Night 2-3


  『血族世界有三條絕對不能違反的禁忌。』

  『噬魂是血族最邪惡又殘忍的能力,簡單來說就是一個血族,在吸乾另一名血族的血後,還將對方的靈魂一同吞噬。』

  『被噬魂者當場灰化,噬魂者則可獲得對方某項異能或能力,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對一名上位血族進行噬魂,你的位階將往上提升一層──這是低位血族成為高位血族的唯一途徑,也是血族世界最不能饒恕的重罪。』

  布萊恩鑑定克萊芮塔是塞瑞斯的血子──馬歇爾和薇薇安皆認為他的鑑定無誤且不會說謊。

  薇薇安斷定克萊芮塔高於第七世代──這件事將在見到迪亞戈後獲得證明,於此時說謊不合情理。

  所有人都說謊?看不出效益何在,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克萊芮塔為塞瑞斯的血子且高於第七世代應皆為真。

  目前所知唯一可能導致此狀況的事態──噬魂。

  克萊芮塔陷入了沉默。城市的制裁者進行過噬魂?這無疑是致命的弱點,一旦被發現,制裁者就要淪為遭受制裁的對象,但這件事卻偏偏被掌管情報的薇薇安‧藍戴爾發現。

  但這仍有好處。薇薇安選擇在此時私下向她揭露,而非隱瞞,等到她與迪亞戈見面時才讓迪亞戈發現。

  據說迪亞戈為人正直且不搞手段,若這件事被他得知,他甚至可能直接動手。但薇薇安私下提醒她這件事,顯然是有意協助她隱瞞,甚至可能幫她向迪亞戈說情。

  薇薇安‧藍戴爾確實掌握了克萊芮塔的把柄,但因為更重要的目的,她想藉此要脅,或誘惑克萊芮塔合作。

  此時最重要的事──讓薇薇安知道自己是個可以合作的對象,爭取薇薇安的維護。

  「……我在醒來後唯一的印象,就是極度地飢餓,在那之後我吸乾了一個人類,在這之前,我確實有記憶的斷層,大概從夜店失火到在暗巷醒來的這段記憶消失,馬歇爾他們認為可能是塞瑞斯刪除了我的記憶。」克萊芮塔緊皺著眉,緩緩地說道,「作為新生的血族,認定我獨自對上位血族噬魂太過不合理,更有可能的情況是塞瑞斯在將我變成血族後,又用了什麼手段讓我達成『噬魂』……薇薇安‧藍戴爾議員,對於塞瑞斯的意圖,我也同樣想要了解,因此我在此正式向你提出在調查塞瑞斯的意圖一事上合作的請求,也同意邀你一同參加原本將與迪亞戈議員單獨進行的會面。」

  「感謝你同意我的提案,血族之間沒有永遠的盟友,但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或許是克萊芮塔的反應讓薇薇安很滿意,薇薇安收斂了笑容,認真地點點頭,「對了,這個給你。」

  薇薇安將一枚戒指放到克萊芮塔面前,銀色的指環上有一朵雕工精細的花,花蕊的核心則鑲著一顆黑色的珍珠。

  「這是塞瑞斯十幾年前送我的禮物,對我來說其實沒什麼用,交給你剛好。這是血族世界少數流傳的古老特殊遺物之一,它可以偽造你的靈光,讓你的靈光看上去一切正常,沒有謊言也沒有被異能干擾的跡象,更不會被發現你曾經噬魂,另外也能遮蔽血族初次見面時心獸的對抗。」

  「謝謝你的好意。」克萊芮塔接過戒指後看了看,然後又看向薇薇安露出有點遲疑的表情問道,「……你要我的手機或是email嗎?還是你都習慣實際碰面?」

  「我有塞瑞斯的email,馬歇爾昨晚辦的那支新手機的號碼我已經有了。」薇薇安擺擺手,「那今晚我就先回去囉,期待之後見面。」

  「下次請不要再對布萊恩動手了,我的手下我自己會管教。」克萊芮塔無奈地走去布萊恩旁邊,準備把木樁拔起來,「之後見了。」

  「啊抱歉啦。」薇薇安聳肩,往書房的門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腳步,想起什麼似的回頭。

  她修長的手指抵在嘴邊,頗感興趣地看著克萊芮塔,「對了,你應該知道我跟塞瑞斯之間也是床伴的關係吧?作為他的繼承人,你想繼承這部分的關係嗎?」

  已經蹲下來的克萊芮塔停住了要拔木樁的手,露出微妙的表情看向薇薇安,「……如果哪天彼此都有興致的話我不排斥,至於之後能不能成為穩定的關係就再說吧。」

  「好喔,那我期待著。」薇薇安說完後揮揮手,修長的身影再度變得模糊,眨眼間又消失不見了。

  薇薇安離開後,克萊芮塔忍不住搖了搖頭,戳了戳布萊恩失去彈性的肌膚,才將木樁拔出來。

  在木樁脫離布萊恩身體的瞬間,他立刻睜開了眼睛,然後反射性地從地上彈起。簡單確認克萊芮塔的狀況後,布萊恩開始四處張望,臉色非常難看。

  「……怎麼回事?」

  「藍戴爾議員來過了。」克萊芮塔淡淡說道,「你還好嗎?」

  「……該死。」布萊恩搖搖頭,「我沒事,她有對妳做什麼嗎?」

  「我沒事,她只是跟我談了一下,說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情報……」克萊芮塔說道,「你能把馬歇爾叫回來嗎?他也應該來聽一下。」

  「我知道了,我現在去。」布萊恩看上去有些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不久後,走廊響起一陣焦急的腳步聲。眉頭緊皺的馬歇爾跑進書房,後面跟著看上去更低落的布萊恩。

  馬歇爾一見到克萊芮塔就馬上說,「您沒事吧?!」

  「我沒事,藍戴爾議員只是來談話的。」克萊芮塔安撫道,「不過她帶來的情報某方面來說傷害性更強……總之你們先坐吧。」

  馬歇爾看克萊芮塔一臉平靜後就鬆了口氣,他坐下後,布萊恩站在後面有點不敢入座。

  馬歇爾瞪了他一眼,「茉拉大人都說坐下了,布萊恩大人也請快坐吧。」

  「……好。」布萊恩把椅子拉離了馬歇爾一些後入座。

  克萊芮塔看了看兩人微妙的反應後開口說道,「首先,藍戴爾議員應該是在我們開始在這邊談話時就已經潛入在旁邊了,因此她聽到了我們剛才的所有談話。然後……她表示她對於我有額外的了解。簡單來說,就是我是第七世代以上的血族,因為她的心獸看到我時產生了恐懼感,這點我認為她沒必要說謊,因為她已經知道我接下來會跟同樣為第七世代的迪亞戈議員見面。再來,因為超感術的關係,她認為我進行了『噬魂』。當然,對於這件事我毫無印象,我也認為自己不可能才剛成為血族就進行噬魂。但是,若我是塞瑞斯的血子,跟我是第七世代以上的血族兩件事都是真的,那噬魂這件事也很有可能是真的。因此她給了我這個戒指,據說是塞瑞斯十幾年前送她的禮物,說是能偽造靈光,且有朦朧術的效果,所以我想問問你們有沒有看過。」

  克萊芮塔將放在桌上的戒指推到兩人面前,緩了口氣後繼續說明。

  「以上是她對於我的身分的解釋……然後,她提出希望在我和迪亞戈議員見面時讓她也在場,變成三方會面。基於她提出的新情報,我答應了她的要求,並且跟她提出在調查塞瑞斯的意圖一事上合作,也得到了她的同意。」克萊芮塔呼了口氣,「情況大致上是這樣。」

  克萊芮塔說完後,馬歇爾與布萊恩同時陷入沉默,顯然就連他們也對新的情報感到詫異,需要時間來消化。

  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後,馬歇爾先開口,「那枚戒指叫『夜霧』,確實是塞瑞斯大人曾經持有的一件特殊物品,效果也和您聽到的一樣。」

  旁邊的布萊恩則皺著眉頭,遲疑地說道,「等等,我很確定你是塞瑞斯的子嗣。也就是說你一成為血族就是七世代,要讓你成為六世代,就必須要有更高級的血族被你噬魂,可是這座城市裡能滿足這條件的,只有親王……還有塞瑞斯本人。」

  「……不可能從別的城市找來七世代以上的血族嗎?」克萊芮塔戴上了戒指後,也沉默了一段時間後說道。

  「通常,六世代以上的血族都很少見,而且也不會輕易離開領地。」布萊恩一臉嚴肅地說道,「六世代幾乎可以說是當代活躍於世間最高階層的血族了,許多城市的親王也都是六世代的血族。會在各個領地間遊蕩的六世代以上的血族,往往都是些很不妙的傢伙。」

  馬歇爾揉了揉眉心,「茉拉大人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或許正是來自外地的敵人攻擊了塞瑞斯大人,所以才被塞瑞斯大人趁機用來……」

  布萊恩翻了個白眼,「讓茉拉噬魂,然後害茉拉變成箭靶嗎?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馬歇爾也無力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薇薇安對於我的世代確實說謊了,而她特意送我這枚戒指,就是希望我在跟迪亞戈碰面時會戴上,這樣她的謊言就不會被揭穿……但這麼做對她似乎也沒好處。」克萊芮塔搖了搖頭,又把戒指摘了下來,「還是這枚戒指有可能被動過手腳?有辦法檢查嗎?」

  「或許可以,我會去找城市內其他也會超感術的血族來調查。」馬歇爾說道,「可是這沒有道理,她特意拿這件事情欺騙你看起來沒有什麼好處。假如她也想調查塞瑞斯大人的事情,至少現階段先保住您對她是有益處的才對。」

  「那就麻煩你在跟迪亞戈的會面前處理好,另外也要聯絡他說藍戴爾議員會出席的事……你跟他約在什麼時候?」克萊芮塔把戒指遞給馬歇爾,「確實,目前看不出特別欺騙我對她的好處,不過最好還是保險起見。另外,關於我噬魂的對象,我想不是親王,應該是另一個帝王,畢竟我的能力都是跟帝王相關的。但至於是不是塞瑞斯……除非他有方法能讓我對他噬魂後又失憶?」

  布萊恩先回答了,「不是沒有可能,塞瑞斯在宰制術方面研究非常透徹,他也有許多一般血族所不知道的技巧。」

  一旁的馬歇爾則嚴肅地說道,「我會盡快安排好會面,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希望能安排在後天晚上,今明兩天晚上我會先幫您惡補血族律法等相關知識。至於噬魂的問題,目前情報還太少,雖然您的推論很有道理,但也只能先保持懷疑了。」

  克萊芮塔點頭同意後,馬歇爾再度先行離開書房後。克萊芮塔則看向布萊恩,一個晚上先是被木樁釘,又被踢開(雖然他不知道),然後顯然還被馬歇爾痛罵一頓……也是夠慘的。

  克萊芮塔想了想,決定找布萊恩一起去把自己的東西搬到房間,順便安慰他幾句,就當作挨鞭子後的糖果。

  而待到克萊芮塔帶著布萊恩將個人物品搬回房間後,布萊恩的心情顯然已經好轉,恢復以往輕浮慵懶的模樣,於是克萊芮塔毫不留情地將他踢出房間,開始做正事。

  她拿著紙跟筆來到塞瑞斯的書桌前,開始提筆寫信。

  給大弟的最後一封信。



  克萊芮塔對家庭的感情是複雜的。身為長女,她記得母親從波多黎各獨自帶著兒女移居美國的掙扎,也記得母親每一個錯誤的抉擇,尤其是對男人的選擇。

  她記得被扔在繼父的父母家,雖然他們對繼孫子女的關心遠比繼父對繼子女的關心多。她記得必須照顧逐漸增加的年幼弟妹,但異父弟妹並不服她,因為他們能享受生父的寵愛。

  她記得從小對藝術的興趣,但想走的道路被母親以愛之名否決,她記得才14歲就被要求幫忙負擔家計。她記得當她已經折衷地選擇藝術教育學系時,掀起的家庭風暴。

  家人是她的責任也是她的負擔,她選擇給予家人支持,但當她需要支持時,只有同父同母的大弟與她同在。

  從那之後,大弟就是她唯一的牽掛。她血緣最親的家人,卡洛斯‧拉莫斯。她要他獲得應有的資源,她要他有能力擺脫累贅,她要他掌握自己的人生。那是他們應得卻遲遲未得的。

  克萊芮塔提筆寫下這封信,當她署名之時,她知道,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寫下「克萊芮塔‧拉莫斯」這個名字。

  在初識血族社會時,她直覺報出茉拉‧蕾娜這個名字,是出於對自己真實身分的保護。但現在,她覺得這個名字很合適。

  畢竟,這個名字一直都代表了一個活躍於夜晚的女王。



  在寫完信後不久,馬歇爾來到書房,正好讓茉拉將封好的信交到他手中,交代他準備一百萬美金給卡洛斯,並且為自己準備一支拋棄式手機。

  馬歇爾照樣答應茉拉的要求,接著表示他邀請了迪亞戈與薇薇安兩人後天晚上到家裡作客,他們可以用二樓的大會議室開會。簡單報告完畢後,馬歇爾又再度恭敬地退下。茉拉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習慣他那有點復古的服務態度。
  
  此時時間已過午夜,茉拉待在書房翻閱幾本馬歇爾推薦的血族律法典籍,沒多久,一名年輕、身材嬌小的拉丁裔女僕走了進來,將你要的拋棄式手機交到茉拉手上。

  「你好,你叫什麼名字?」茉拉對她點了點頭。

  「您好,我是法碧歐菈
。」女僕提起裙襬向茉拉行禮,「馬歇爾先生指派我照顧您的起居以及日常需求,今年20歲,人類。」

  「嗯,法碧歐菈,我記住了。我是茉拉‧蕾娜。」茉拉又點了點頭,微笑道,「我這陣子比較忙,不過等我有空之後,希望可以跟你聊聊。」

  「那是我的榮幸,隨時聽候差遣。」法碧歐菈點點頭,恭敬地退下。

  法碧歐菈一關上門,茉拉立刻撥打了熟悉的號碼。過幾秒鐘後電話就被接起,低沉的嗓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我是達米安。」

  「達米安,我是茉拉。」

  「啊。」達米安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你現在還好嗎?找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不,主要是想跟你說我姑且安頓下來了。」茉拉笑了笑,「不過確實也有些事情想問你。」

  「沒事就好。」達米安語氣複雜地苦笑了聲,隨即又說道,「你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

  「嗯……一個是,你當時怎麼知道塞瑞斯指的人是我?然後是他有沒有跟你提過他碰到了什麼狀況,或是什麼可疑的話?」

  「……塞瑞斯大概在3到4個月前就注意到你了,他喜歡觀察來往我店裡的客人還有我的員工,我當時就察覺到他好像特別欣賞你,問了我不少關於你的事情。」達米安愧疚又沉重地說道,「我沒有跟他多說什麼,只是告誡他別打你的主意,因為我知道對你而言跟他牽扯上關係絕對沒有什麼好事,塞瑞斯雖然沒有繼續找我打聽,但我知道他還是在關注著你,因為在我要求他承諾不會與你有牽扯時,他選擇了沉默。」

  達米安嘆了口氣,「那個男人從不說謊,所以我只能再三警告他。當晚我收到訊息時,直覺告訴我塞瑞斯指的人肯定就是你,以我對他的了解,他近期只對你表現出了高度的興趣,但我發誓我從沒想過他會做到這個地步,就算是以他為所欲為的個性來說,這依然很反常。」

  「另外,關於你的另一個問題,他並沒有告訴我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唯一可疑的就是對你的關注,我當時問過他為什麼你特別感興趣,他也只說覺得你有著優秀的『資質』,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說了。」

  「『資質』嗎……被他欣賞可真不是好事。」茉拉也不禁苦笑,「不過,達米安,你不用對我覺得抱歉,發生的這些事並不是你的責任。」

  「你果然是個溫柔的孩子。」達米安輕笑了幾聲,語氣稍微上揚些許,「不過作為店長,我確實沒盡到保護員工的職責,所以我認為你的事情我還是有責任在的。孩子,血族的世界遠比人類危險萬分,你千萬不可以逞強,有任何需要就找我幫忙,不用遲疑。」

  「店長,你可別忘記我可是個S女王,必要的話我會鞭策所有能夠鞭策的人。」茉拉半開玩笑地說,然後語氣恢復正經,「別太擔心,我已經大致體會到血族的複雜社會,我會想辦法找到生存之道。」

  「好吧。」達米安的語氣聽起來還是有些擔憂,「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俱樂部,電話也不會改,如果你真的需要幫忙,至少你知道該去哪裡找我。」

  「嗯,達米安,謝謝你。」茉拉慎重地說,「對了,我不想讓我認識你的情報洩漏出去,所以我只會透過拋棄式電話聯繫,目前我還沒想到能讓你能主動聯繫我的方法……你覺得會有那個必要嗎?」

  「有可能會需要,但你不用擔心,塞瑞斯的宅邸有很多條密線,你的避難室裡的電話線我也知道號碼。塞瑞斯跟你一樣,將與我這邊的社交網隱藏了起來。」達米安說,「真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我會打過去聯繫你或馬歇爾。」

  「啊。」茉拉突然在想自己為什麼不先問馬歇爾,「那就好,我明白了。」

  掛下電話後,茉拉再次找來馬歇爾。之後直到開會當晚,除了睡覺跟進食外,茉拉都在努力地將馬歇爾教導的種種血族律法給記入腦海中。當然,單單兩晚是無法將血族律法學習完畢的,但高度的聚精會神還是獲得了成效,就連馬歇爾也對茉拉良好的學習效率表示讚賞。

  經過兩個晚上,茉拉對血族的律法也有了初步了解。雖然與人類社會有巨大的差別,但大致上有幾個核心概念貫穿整部法典。

  首先是血族的律法極為注重契約精神,即便是親王與其他血族訂下了契約,親王也將受到契約的約束,不可輕易毀約。

  其次,血族的階級觀念十分嚴明,高位血族擁有的特權與低位階的血族有不小的差異。

  最後,這部法典中竟然還保留了類似當兩名血族起爭執時,如果雙方都同意,可以用決鬥的方式論定對錯,這類古老又顯得過時的規範。

  整體來說,血族的法典就是一部跨越了許多世代,兼具各種規則的複雜法典。



  而時間很快就來到茉拉成為血族後的第三天。

  茉拉醒來時已經習慣看到馬歇爾隨侍在側,他照慣例倒了一杯鮮血後說道,「夜安,根據預定,三小時後迪亞戈議員與藍戴爾議員就會抵達了,還請您做好準備,那兩人都相當守時,應該會準時抵達。」

  「好。」茉拉點點頭,「夜霧的檢查完成了嗎?」

  「我委託城內可以信任,專門鑑定物品的血族確認過了,沒有問題。」馬歇爾將夜霧放在盛滿鮮血的杯子旁,「另外,按照往例,兩名議員應該都會攜帶一名血族隨從前來,開會時我和布萊恩也會陪同在您身邊。您還有其他吩咐嗎?」

  「請法碧歐菈進來吧,或許我在打扮上可以聽聽她的意見。」茉拉戴上戒指後說道。

  「好的。」

  馬歇爾點頭後退出了房間。接著法碧歐菈則替代他進入房內。

  年輕的女僕建議道,「今晚是您第一次與其他議員正式見面,作為城市裡的仲裁者,同時也是帝王氏族的大人,我建議您不用顧慮,穿著上盡可能展現出您的氣勢或侵略性,這樣反而能讓與會者更快認同你的身分,並留下一名帝王應有的印象。」
  
  看上去只是個年輕女孩的法碧歐菈,對血族社會似乎也頗有理解。

  「嗯,我原本是想穿正式一點的晚禮服。」茉拉問道,「你見過其他女性血族參與這種場合?他們通常都穿怎樣的服裝?」

  「晚禮服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我的提議也僅供您參考。不少血族在正式場合的衣服也大多不外乎,禮服、西服甚至軍裝,至於款式則有時候和氏族有關,有時則與獨特的性格有關。」法碧歐菈舉例道,「比如魅魔氏族的女性血族會著重於展現自身的魅力,有些更是風格大膽開放。帝王氏族則如我剛才所說的著重於展現自身的氣勢,給人冷豔、高貴的印象。當然,撇開這些傳統上的想法,我認為您可以盡量選擇自己喜歡的類型去穿會更好,畢竟未來您還有無數個夜晚要參予類似的場合。」

  「我一直都滿想穿穿看晚禮服的。顏色上就參考你說的,選氣勢較強的顏色吧……金色如何呢?」

  茉拉翻找著衣櫥,拿出幾件金色系的晚禮服,試穿後挑中一件不對稱斜肩設計的金色修身禮服,最大的特色是肩線特別做了高聳的設計,視覺上較為強勢。搭上鑽石項鍊、耳環和金色高跟鞋後,茉拉請法碧歐菈幫她做了盤髮造型,妝容則是大地色底和金色強調色的眼妝、格外銳利的眼線和稍濃的眉毛,搭上近乎深紅的唇色。

  打扮完後,茉拉讓鏡子顯現出自己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快要認不出我自己了。」

  「您真的很美。」法碧歐菈也忍不住讚嘆,「相信不久之後,邁阿密所有的血族都將認識您,新生的黑夜女王。」

  法碧歐菈又替茉拉的造型與服飾做了最後的整理,時間距離兩名議員抵達還有半小時左右時,她滿意地點點頭。

  「我去通知馬歇爾先生您做好準備了,還有什麼需要我替您準備的嗎?」

  「謝謝,法碧歐菈,我想之後也要常常麻煩你了。」或許是打扮完心情特別好,茉拉的笑容特別愉悅。

  「如我所說的,這是我的榮幸。」法碧歐菈笑著又行了個禮,隨後退出去通知馬歇爾。



  晚上九點整,馬歇爾準時前來敲響了茉拉的房門。

  「大人,兩位議員已經抵達宅邸,請讓我陪同您前去迎接兩名貴賓。」

  「走吧。」茉拉平靜地起身,「布萊恩到了吧?」

  「我在~」布萊恩慵懶的聲音也從門外傳來,他最近被安排住在城堡二樓的客房中。

  茉拉走出房門,布萊恩看到她的瞬間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好幾秒都無法言語,顯然為茉拉的打扮所驚艷。

  馬歇爾也露出一抹微笑,語氣溫和地說,「這身裝扮很適合您。」

  布萊恩從最初的驚訝中回過神後,也忍不住開口,「茉拉,你好像忽然變了個人,當然我本來就知道你很好看,只是今晚更不得了。」

  「謝謝。」茉拉微微一笑,平靜地接受了兩人的稱讚,「畢竟是第一次正式接待貴客,可不能讓人看輕了。」

  「請放心,不會有人能看輕您的。」馬歇爾低聲說道。

  馬歇爾與布萊恩一左一右的陪伴在茉拉身邊,隨著她往一樓的大廳走去。

  順著階梯往下走時,茉拉順勢俯瞰一樓大廳內的光景。宅邸內的侍從們分成男女左右排成一列,恭迎議員們到來。而兩名議員與他們的隨從在領班的帶領下走入大廳,恰好與從樓梯上走下來的茉拉對上視線。

  薇薇安今晚穿了一身星空藍的魚尾裙,裙襬上綴著點點星光,宛若將美麗的夜色披於身上。她身後跟著一名黑髮的男性隨從,身穿黑色長襬風衣,面無表情。
  
  另一邊,則是茉拉首次見面的狄亞戈議員。

  根據馬歇爾的介紹,迪亞戈還是人類時,似乎是一名西班牙的軍人,真實身世不詳。他身材高大英挺,穿著剪裁合身的筆挺西裝,金色短髮梳得一絲不苟,雖然身上散發出驚人的氣勢,但外貌卻比想像中的斯文高雅,與野人氏族的形象不太相符。
  
  他身後則跟著一名身高超過兩百公尺的壯漢,宛若石塊般佇立於迪亞戈議員身後。
  
  看見幾名陌生血族的瞬間,茉拉感覺到體內的心獸再度發出了昂揚的嘶吼。搭配現在這居高臨下的姿態,茉拉明白了這是一種上位者見到下位者時的傲氣,是掠食者對弱者的睥睨。

  儘管理智仍讓茉拉保持緊張與戒備,可是在心獸的影響下,茉拉的內心卻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傲慢、輕視的心態,與理智產生了強烈的矛盾衝突。

  馬歇爾很快地向茉拉介紹了兩名議員,以及他們身後的隨從。薇薇安身後的隨從叫寇爾‧海桑特,迪亞戈身後那人則叫馬里斯。

  「迪亞戈議員,藍戴爾議員。」控制好心態後,茉拉輪流向兩位議員點頭握手,「很榮幸能與兩位正式見面。還有馬里斯先生跟海桑特先生。我是茉拉‧蕾娜,塞瑞斯‧雷吉諾德的繼承者。」

  「感謝你邀請我們來,茉拉。」薇薇安笑著說道,「也謝謝你願意讓我參與這場會議囉,迪亞戈議員?」
  
  迪亞戈那雙灰色的眼眸先是看了茉拉一眼後,忽然轉過去對薇薇安說:「是『蕾娜議員』,這是個正式的會面場合,根據律法,她依照塞瑞斯的意思繼承了議員的職位,你就應該尊重她。」

  「……抱歉,蕾娜議員。」薇薇安停頓半晌,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向茉拉道歉,「我一時間還沒轉變過想法,希望你不要介意。」

  「也感謝兩位的尊重,迪亞戈議員果然如我聽說的一樣,是一位正直之士。」茉拉也微微一笑說,「各位裡面請吧,站在這裡可不適合說話。」

  「幾位貴客請隨我來吧,會議室已經準備好了。」馬歇爾趁機插入話題。

  眾人慢慢往會議室移動時,迪亞戈對茉拉說道,「雖然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我還是先簡單介紹一下,我是負責城市內維護治安,消滅入侵敵人的血議會成員迪亞戈。我很高興你選擇先聯繫我進行會談,關於塞瑞斯失蹤的事情、前幾天晚上發生在夜總會的大火,還有將來的局勢,我們有不少需要談的。」
  
  他話音剛落,所有人都進了會議室。

  馬歇爾安排薇薇安與迪亞戈兩方人馬在長方形會議桌的左右兩側坐下,茉拉自然是在主位,馬歇爾與布萊恩立於茉拉的椅子身後。
  
  所有人入座後,薇薇安開口,「那麼就由你開場吧,蕾娜議員?」

  茉拉向薇薇安點了下頭後,緩緩開口。

  「感謝兩位議員前來。我想這次會議的目的相當單純──釐清前幾天晚上在夜總會發生的大火,以及塞瑞斯失蹤的狀況。我想對於這件事上我們三方的目的是一致的,因此我也期待能透過互信的合作,盡快找出真相,並且避免局勢陷入混亂。」茉拉的目光緩緩掃過薇薇安跟迪亞戈,然後再度開口說道,「不知道兩位對我的狀況知道多少,但我還是簡單交代一下,因為這很可能也跟我們的主題息息相關──幾天前晚上,我在E11EVEN夜總會碰到失火,也跟著其他人一起逃跑,但之後我有一段記憶缺失,醒來的時候身處暗巷,已經成了血族,之後是馬歇爾將我接回宅邸。合理推斷,我缺失的記憶,很可能會有塞瑞斯下落的線索,但要恢復記憶並不是那麼容易。」

  在茉拉說完後,薇薇安接著開口。

  「我這邊掌握了那天晚上塞瑞斯的確出現在E11EVEN的目擊情報,可是目前沒有找到其他血族出現的消息。」薇薇安停頓了一會後說:「我們先假設那天晚上確實有血族襲擊了塞瑞斯,能辦到這點的血族不多,我盯上了幾個城市內實力高強的血族殺手。蕾娜議員可能還不熟悉這些人,這座城市有部分擅長暗殺或戰鬥力強的血族,以殺手為職業,專門接受各種委託,而且大多沒有特定的立場,只認報酬。我正在整理可能人物的報告,之後會給兩位各一份表示我的誠意。」
  
  迪亞戈忽然插嘴了,「要說殺手,你身後的那傢伙才真的是城市內最頂尖的暗殺者,你會把他列入嫌疑名單嗎?」
  
  薇薇安看了眼身後的黑髮青年,冷笑著反問,「寇爾只聽命於我,迪亞戈議員,你在暗示什麼嗎?」

  迪亞戈沉聲回答,「我不是在暗示,我只是指出一個事實。我們三個當初曾經有過約定,政治鬥爭或權謀可以,但就算要動武也不能破壞城市的律法,前幾天晚上的刺殺行動明顯違反了隱密原則。塞瑞斯雖然是個惹人厭的傢伙,但他和我一樣,從來不會違背自己的諾言,可是你就不一定了。」

  「……我想,在有一定的證據之前,還是不要貿然提出指控,藍戴爾議員既然參與了會議,想必也有心理準備,若她遲遲找不出可信的嫌疑對象,懷疑遲早會落到她身旁的人頭上。」茉拉稍微提高了聲音說,「當然,如果藍戴爾議員現在能證明海桑特先生不可能進行刺殺行動,讓迪亞戈議員消除懷疑,那就更好不過了。」

  迪亞戈看向茉拉,他似乎遲疑片刻,選擇沒有繼續質問薇薇安,或許是認為茉拉的話有道理,也可能只是出於對會議主持者的尊重。

  另一邊的薇薇安則聳聳肩,「你可以嘗試用宰制術,命令寇爾誠實回答他是否在前幾天晚上試圖刺殺塞瑞斯,不過這得看你對自己的宰制術是否有信心了。」

  迪亞戈來回打量著薇薇安與茉拉,然後緩緩開口,「好,關於藍戴爾議員的事情暫且不談。針對前幾天晚上的事情我也做過調查,我的手下發現那天晚上,三頭犬幫──那是個由一名叫做『屠夫』切斯的血族於背後操控的暴力幫派──曾經有幫派成員出現在那附近,只是我昨晚派人去問話時發現切斯已經失蹤,當天晚上前去夜總會附近的成員目前也都失聯。剩下的幫派成員基本上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很多人看起來甚至連血族的事情都不知道,不過基本可以斷定這個幫派和切斯應該與這件事情有些關聯。」

  「若有必要的話我會嘗試。」茉拉看向薇薇安淡淡地說,然後轉向迪亞戈問道,「切斯也是在那晚失蹤的嗎?他是個什麼樣的血族?」

  薇薇安搶先說道,「從屠夫這個稱呼就能略知一二,他是幽靈氏族的血族,我記得是第八世代的血族。性格嗜血、殘酷,而且崇尚暴力與恐怖,他吸收人類建立三頭犬幫,在城市內充當暴力打手,也組織許多地下死鬥比賽滿足他嗜血的慾望。」

  顯然,薇薇安也知道迪亞戈所查到的這條情報,她解釋起來非常流利順暢。

  「比較奇怪的是切斯跟他底下的人雖然殘暴,但很少去挑戰高位血族,而且他是在事發的隔天晚上就失蹤了,雖然看上去很可疑,可是也找不到他下手的證據或動機。」

  「或許他並非主謀,而是被利用或因為其他緣故牽扯進這件事,不管怎樣當日有成員在事發地點徘徊,切斯隔天又失蹤,實在很難視為單純的巧合。如果沒有其他更明顯的線索,我想也只能從這條線索調查起。」茉拉思索了一下,「或許我能去審問切斯的手下。」

  「這也是個辦法,妳是帝王氏族的,妳的手段與我們有區別,或許能有不同的收穫。」迪亞戈點點頭,「調查塞瑞斯失蹤的事件真相這點上我暫時認同我們有共識,可以合作。」

  他說到這時又掃了薇薇安一眼,後者只是靜靜的微笑。但接著迪亞戈又話鋒一轉:「不過我今晚來其實還有另一件事情想和新晉議員討論。」

  迪亞戈那雙灰色的眼眸如箭使般筆直地射向茉拉,「我聽馬歇爾的說法,妳繼承塞瑞斯的身份後,也打算繼續執掌他審判與仲裁糾紛的職務是嗎?」

  「是的。」茉拉迎向迪亞戈的目光,「我已經開始學習血族的律法,若在我學成之前有需要審判或仲裁的事務發生,馬歇爾會輔佐我進行適當的審判或仲裁。」

  「這是個很沉重的職務,我就直話直說了,我不認為一個新生的血族可以執掌好這份工作。」迪亞戈沉聲說道,「這並非針對你,事實上今晚短暫交談後,我認為你是個優秀的人才,但這份職務太過重要,沒有時間等你慢慢學習。」

  茉拉看著迪亞戈,已經知道他想說些什麼。她的目光跟神情沒有絲毫動搖。

  「我本來就負責維持治安,逮捕違反紀律的血族,審判與仲裁的工作交到我手中也沒有困難。」迪亞戈繼續說道,「這樣吧,我願意替你暫時承擔這份職務,等你真的作好準備,再從我手中交接回去也不遲,如何?」

  「我很感謝迪亞戈議員的好意。」茉拉對迪亞戈微笑,「但我是塞瑞斯選定的繼承人,我想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已經是以他擔任多年仲裁者的立場,認可了我的能力。此外,仲裁與維持治安都是相當重要的工作,或許迪亞戈議員能夠勝任,但這兩項權力一旦落在同一人士身上,就算只是短暫時間,對於權力的平衡都非好事。」

  茉拉平穩地說完後,語氣開始轉為強硬。

  「我想經過今晚的會議後,迪亞戈議員對我的判斷力是不會有什麼疑慮。我現在欠缺的是對血族律法的了解,而我也說了,馬歇爾將會在我學習的這段期間輔佐我。他既然跟在塞瑞斯身邊多年,對於血族律法的了解,我想足以輔佐我進行必要的工作。」茉拉直視著迪亞戈說,「我並沒有看輕這份職務,但我已經準備好,在享受繼承來的福利時,同時背負應有的責任。」

  迪亞戈沉默了片刻,正準備要開口時,薇薇安也插嘴了。

  「迪亞戈議員,我也把話直說吧?我勸你最好放棄這個念頭比較好。」薇薇安笑著說道,「你覺得我有可能坐視你把仲裁與審判的權力也收攏過去?就算是為了權力制衡我也支持蕾娜議員繼續掌理這份職務。當然,你對新人能力的疑慮也是有根據的,我們何不先觀察一段時間,如果真的覺得蕾娜議員不適任再來提出異議?」

  迪亞戈沒有馬上回話,思考片刻後才開口道,「這樣吧,你過幾天正式在議會上亮相後,應該很快就會遇到需要你仲裁的案件,當你處理這些公務時我跟藍戴爾議員都會緊盯著你,如果發現你有明顯不適任,我會在議會上提出要撤銷你職務的提案,你有異議嗎?」

  茉拉輕笑,但眼中沒有笑意。此刻她確實親身體會到了血族之間的勾心鬥角,迪亞戈和薇薇安軟硬兼施,表面是建議,實質是威脅,就是要茉拉在這場晚入局的競爭中趨於劣勢。

  「迪亞戈議員的說法可真是強硬。兩位要觀察我的作法,倒是無所謂,但前提是兩位的行動不要干擾我辦事。」茉拉收斂了笑容,眼神突然轉冷,「還有,若兩位議員僅憑藉自己的資歷,就刻意看輕我的能力、質疑我的地位,會令我相當困擾。我尊重兩位的同時,也希望兩位給我必要的尊重。」

  當初,在她剛進入黑孔雀俱樂部時,茉拉就曾經針對眼神做過特訓,練習要如何讓眼神帶有足夠的魄力,卻不顯得過於費勁或刻意。現在,茉拉就用同樣的眼神緩緩掃過兩名議員,連他們身後的隨從都不放過。

  她要讓他們明白,她不吃這一套。

2021年7月20日 星期二

血族:邁阿密 ( II )

II-Night 1-2


  已過午夜,邁阿密的夜生活也終於逐漸沉寂下來,在遠離市中心的海灘更是一片平靜。這是大部分人類睡覺的時刻,卻是血族最活躍的時刻。而位於海岸南端的「灰堡」,有一名新生的血族半被迫地捲入了權謀的漩渦當中。

  克萊芮塔為自己倒了杯紅酒,然後看向布萊恩。而布萊恩則趁著喝紅酒的機會,開始教導她如何透過血粹的力量讓身體產生生命的假象。

  「這個能力會讓你的身體彷彿又活了過來,你可以仿造出各種人類的生理機能,你也可以正常地呼吸或吃喝,只不過你要記住這一切只是假象。」布萊恩喝了口紅酒,「這讓我們能緬懷生前的種種美好,當然也能幫助我們欺騙吸血鬼獵人的眼睛。」

  藉機教學後,布萊恩才開始從頭講起,先大致介紹了關於血族的五大氏族,以及他們各自擅長的異能類型,還有這些異能大致的功效。

  接著,為了回答克萊芮塔之前的問題,他講解了吸血鬼的起源傳說。當然,在克萊芮塔耳中聽起來,那完全是神話故事一般的內容。

  根據現在吸血鬼的傳說,第一世代的吸血鬼起源來自該隱,傳說該隱在被驅離伊甸園後受到莉莉絲的誘惑,被莉莉絲的力量影響成為第一代的血族。

  從轉身為血族的那一刻起,血族的體內出現了名為心獸(Beast)的黑暗面,時至今日,血族們依然在人性與獸性的拉扯間掙扎著,每個血族對自己該行走的道路都有不同的詮釋。

  「舉例來說,我的魅魔氏族,跟你的帝王氏族大多數成員都傾向要控制心獸,讓人性凌駕於獸性上。但是像野人氏族的迪亞戈則非常喜歡釋放心獸,他擅長解放心獸發揮強大的戰鬥力,殲滅敵人。」布萊恩語氣輕快地說著:「順帶一提,塞瑞斯他擅長的異能除去帝王氏族最擅長的宰制、馭獸以及強韌外,他還是朦朧術的高手,這讓他更加難以捉摸,也無法掌握他的行蹤。」

  克萊芮塔點了點頭,在剛才馬歇爾跟她說明城內的權力架構時,她已經了解到迪亞戈是負責替親王維持城內秩序,消滅敵人的議會成員。
  
  說到這,布萊恩忽然打了個響指,「啊,這麼說來,有件事情滿值得嘗試一下的。你身為塞瑞斯的子嗣,你們之間其實是存在著一種特殊的聯繫的,假如一方遇到生命危險或是遭逢巨大的情緒波動時,另一方都可能會感應到。而這個能力是可以主動觸發的,也就是說只要他還在你75公里左右的範圍內,你有機會能感應到他在哪裡,在幹什麼。只是你從來沒見過他,這可能有點困難。」

  「嗯,我也認為身為人……呃,高等智慧的種族,還無法控制原始的獸性是很可笑的事情。」克萊芮塔遲疑了一下,似乎覺得有點彆扭,「所以我有機會感應到塞瑞斯?即使他精通你剛說的什麼朦朧術?那會是怎樣的感覺?」

  「說實話,他很可能用朦朧術遮擋自己讓你感應不到。又或者他真的死了你也感應不到,但嘗試看看也不虧。」布萊恩想了一下,「你先嘗試去集中精神想一下這個人,去感應你血粹中的力量,就算是用上對塞瑞斯的怒氣也無妨。」

  克萊芮塔閉上眼,試著回想剛剛在畫像上看到的塞瑞斯的模樣──一個金髮披肩的綠眼美男子,看起來像是從莎士比亞的作品中走出來的主角,也格外符合通俗作品對吸血鬼的想像。但不管克萊芮塔怎麼想,都只感覺到對他的不爽。

  最後克萊芮塔只好張開眼睛搖了搖頭。

  布萊恩也不太意外地點點頭,「好吧,反正這只是個嘗試。到目前為止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第一:你剛說的吸血鬼獵人,有很多那樣的人嗎?他們是怎麼尋找跟獵捕吸血鬼?第二:目前為止我好像兩次都沒有辦法控制住心獸,若要控制的話有什麼訣竅嗎?第三:除了宰制術之外,你說的那些其他能力,我也能夠掌握嗎?」

  「有不少喔。有些是真的有本事,會透過現代的一些科技設備跟針對吸血鬼的知識來找人,不過他們跟我們一樣大多數都是不被這個社會接納的傢伙。」布萊恩舉例說道,「就像我們曾經就透過操縱警方解決了好幾批入侵城市的吸血鬼獵人。喔對了,有一個普通吸血鬼獵人很常使用的方法。」

  布萊恩把一面鏡子遞上前,克萊芮塔這才發現自己在鏡子中竟然是個模糊的人影。

  「吸血鬼無法在鏡中被清楚看見,照相機或攝影機這類設備也只能捕捉到模糊的身影,很多吸血鬼獵人會用這招來辨別人群中的血族。你可以透過集中精神,用意志力想像自己在鏡中成像的方式來克服這個弱點。」

  「心獸的部份……你剛變成血族本來就很難掌控,但之後會慢慢習慣,我也只能跟你說隨時要警惕自己保持冷靜。然後要時常補充血液,別讓自己太過飢餓就好。」布萊恩繼續說道,「最後,等下如果你沒有其他問題,我會陪你測試一下你還掌握了那些異能。作為塞瑞斯的子嗣,你本來的立足點就比一般血族還高。」

  「所以因為塞瑞斯很強,被他變成血族的我也會特別強?這樣總覺得……滿不公平的。」克萊芮塔說道,「還有,你們原本是效忠塞瑞斯,我假設你跟馬歇爾都是自願服侍他的,但你們現在突然變成要服侍一個菜鳥,看起來倒也沒什麼不甘心的樣子,為什麼?」

  「血族的世界,位階從誕生那一刻就決定了。」布萊恩笑著說道,「塞瑞斯是個六世代的血族,因此你就是七世代的高位血族,我面對你時就會本能地感到害怕。而且這個位階是無法變動的,最低位階的血族幾乎是永無翻身之日。」

  布萊恩思考片刻後答道:「馬歇爾是個已經活了應該至少有兩百歲的血僕,他對塞瑞斯極為忠誠,並且會服從他的任何命令與要求。對他而言,你就像是塞瑞斯的後代,他侍奉這個『家族』,既然塞瑞斯已經下令要他全力輔佐子嗣,那他就會把忠誠完全投注在你身上。在他眼中,你就是他的『少主』。我想應該是這麼回事吧。」

  布萊恩停頓半晌後又說道:「至於我,本來就是欠了塞瑞斯一個人情,他要我擔任他或他的子嗣的護衛兩百年,現在已經過了一百多年,對我來說就是把剩下的債還完而已,對象是你或塞瑞斯我倒是不介意。」

  「兩百歲……血僕可以活那麼久?他不是還是人類嗎?」克萊芮塔微微張大了眼。

  「喔,成為血僕後,雖然肉體基本上還算是人類,但也會長生不老。」布萊恩解釋,「對凡人來說只是個傳說的長生,對血族來說就是隨手賞一點血粹的事情,這也是血族收穫忠僕的方法。只不過如果血僕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繼續獲得血粹。他們會快速老化到應有的狀態。」

  「我確認一下,應該不一定要塞瑞斯的血粹也可以吧?」克萊芮塔問道,「順便一問,你跟塞瑞斯又活多久了?一兩百年在你口中說起來,感覺像是十年二十年一樣。」

  「對。你只要每個月記得給他至少1點血粹,他就能繼續擔任你的血僕。」布萊恩說,「嗯……其實還真沒有人知道塞瑞斯到底幾歲了,恐怕只有親王曉得。我的話現在已經124歲了。」

  「所以你是24歲的時候欠塞瑞斯人情的。」克萊芮塔點點頭,「該不會也是你剛成為血族的時候?」

  「是啊。」布萊恩點頭,「唉,我跟你一樣是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被轉化的,當時真的是一團亂。」

  克萊芮塔露出好奇的神情,但布萊恩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後,回到了教學上。

  「對了,你還得注意一下關於血族身體的弱點與優勢。」

  布萊恩開始解釋,血族面對刀劍與槍彈等武器,受到的傷害都會減弱許多,不會造成致命傷,但是陽光與火焰對血族則是絕對致命的。

  「除此之外,有一種流傳在血族之間的特殊技術,可以讓血族單靠白刃戰就對另一名血族造成嚴重的傷害。」布萊恩憑空變出了自己的細劍,「我們將這種技術稱為『血族決鬥術』,因為是過去的血族為了在決鬥中殺死對手而創造出來的技巧。核心概念就是用白刃在敵人的身體上,撕裂出巨大的傷口,破壞對方的軀體,干涉對手使用血粹。」

  「哦,那你就是擅長這種技術的血族?學習這種技巧的血族多嗎?」

  「不是那麼好學,有些人只是粗淺學過。」布萊恩想了想,「除了我、布什議員真正精通外,這座城市內大概只剩下3~4名血族,還有薇薇安‧藍戴爾身邊的一名血僕學過,精通程度不如我與布什議員。」

  「了解。」克萊芮塔點了點頭,「說起來,邁阿密大概有多少名血族?」

  「除去五名議員外,我記得總共還有32人,至少已知的是這些。」

  「比想像中還少……這麼說血族之間多少都彼此認識囉?」

  「畢竟我們都是以鮮血為食的掠食者,邁阿密的血族數量已經不算少了。」布萊恩點點頭,「算是知道對方的沒錯。馬歇爾之後應該也會安排你跟其他議會成員見面,正式讓你被其他血族所知曉。」

  「那在那之前得先盡量做好準備了。」克萊芮塔嘆了口氣,「你剛才說要測試我掌握了哪些異能吧?來試試吧。」

  布萊恩點點頭,他二話不說開始協助克萊芮塔進行試驗。足足花了兩小時的時間後,克萊芮塔確定自己掌握了宰制與強韌兩種異能。而宰制術方面除了可以操控他人外,也可以修改別人的記憶。

  「妳的記憶大概就是被塞瑞斯用宰制術修改過,理論上。你可以透過這個能力幫自己解開修改。」布萊恩嘆了口氣,「但是塞瑞斯是這方面的專家,你要解開恐怕要花不少時間。」

  「那就將這視為階段性的目標吧,不過我想這不是現在最要緊的事。」克萊芮塔點了點頭說,「總之看起來,我的防範方式就是運用宰制術。這樣的話,在其餘四名議會成員及他們的血僕或下屬中,有沒有我需要特別小心的?」

  「精進強韌術也很重要,那個異能會大幅提升你抵抗傷害的能力。」布萊恩回答,「若要說提防的話,大概就是迪亞戈和藍戴爾兩名議員。迪亞戈也是親王的老部屬了,他對塞瑞斯一直不信任,也不認同親王給予塞瑞斯那麼多的權力,迪亞戈不只是個強大的血族戰士,對於宰制術這類異能的抵抗力也很強──只不過面對塞瑞斯他還是不太敢輕易下手,但如果是你的話要用宰制術壓制迪亞戈會很困難。」

  布萊恩停了一下,又繼續說了下去,「藍戴爾議員和塞瑞斯是親王最信任的左右手,兩人是政敵也是床伴的關係。藍戴爾議員應該是沒有想過要取塞瑞斯的性命,但她一直致力於要鬥垮這個政敵。剛才也說過,她是暗影氏族的血族,非常擅長偵查情報與潛伏,掌握了城市內大大小小的情報網,某種意義上比迪亞戈還棘手。」

  「等等……」克萊芮塔想到達米安那古怪的態度,皺起了眉,「雖然我有更重要的問題想問,但我實在忍不住,塞瑞斯該不會是那種處處留情的人?」

  「欸……可以這麼說。」布萊恩苦笑著點點頭,「你之後會發現城內不少人或血族都跟他上過床,如果你解除記憶後發現你也跟他上過床我不會太意外。」

  克萊芮塔飄開了眼神。她原本看塞瑞斯身旁似乎都是些健壯的帥哥,不禁假定他是同性戀,但現在看起來他大概是雙性戀,而且還是個超級花花公子……

  過了一會克萊芮塔才拉回思緒,又開口道,「總之,那兩個血族聽起來都滿難對付的。就你看來,他們會想取我的性命或是架空我的權力嗎?另外兩個血族有機會成為我的盟友嗎?」

  「藍戴爾議員大概很樂意趁著你上位的時候奪走你手上的權力,迪亞戈議員也一樣。」布萊恩想想後說,「但我同時也覺得,如果你跟藍戴爾議員提議要聯手把塞瑞斯挖出來,破壞他的計畫──不管是什麼計畫──她應該會很感興趣。」

  「另外,勞倫議員就算了。他說穿了就是個紀錄管理員,從來不會介入任何鬥爭,他是永恆中立的立場,不會成為你的敵人也不會成為你的盟友。」布萊恩開始一個一個否定選項。

  「布什議員其實是個危險人物,所有的魅魔都有一個特性就是喜歡放縱慾望,他常常會忽然突發奇想的對某件事物或某個人產慾望,然後就會不擇手段的弄到手,他是個完全無法預測又任性的血族。」最後布萊恩乾脆直接了當地說,「他有可能會成為你的威脅,也可能不會。他跟塞瑞斯一樣是個無法預測的傢伙,只是理由不同。總而言之,我不建議你跟那個神經病結盟。」

  「所以我在議會不會有盟友了……撇除你剛才說的那個找藍戴爾聯手的計畫,其實我覺得還不錯。」克萊芮塔歪了歪頭,「不過你說魅魔喜歡放縱慾望……你不也是魅魔嗎?會不會產生那種衝動?」

  「我最大的慾望就是偷懶,只要抓到機會我就會自己想方法偷懶。」布萊恩聳肩,「作為您的護衛,這個缺點確實該先讓您知道一下比較好。另外,血族之間本來就很難找到對等的盟友,更多的是上下階層的支配關係,在高位血族間更是如此。」

  「……如果被我抓到在該認真的時候偷懶,我會嚴格鞭策你的。」克萊芮塔無奈道,「嗯……那麼關於之後接觸議會成員的策略,我再去跟馬歇爾討論一下好了。我目前還有一個問題──血僕是怎麼製造的?」

  「這簡單,找一個人類或是一頭動物,餵他血粹後,一樣集中精神操控血粹改變他或牠的體質,然後就完成了。」布萊恩解釋完後,忽然收起笑容,「在今晚我回去前,我還要教你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關於血族的三大戒律。」

  克萊芮塔點點頭,因為聽出布萊恩接下來這段話的重要性,稍微坐直了身子。

  「之前也多少提過,血族世界有三條絕對不能違反的禁忌。其一,必須潛伏於世,不可讓人類社會察覺到血族的存在;其二,禁止製造後代,這是為了防止血族數量過度增加導致難以潛伏,而且每多一個血族就增加了一個潛在的敵人。不過亞德里安親王說過,在邁阿密,議員可以製造一名子嗣來做為繼承人,所以你可以放心。最後一條,就是禁止噬魂。噬魂是血族最邪惡又殘忍的能力,簡單來說就是一個血族,在吸乾另一名血族的血後,還將對方的靈魂一同吞噬。」

  「被噬魂者當場灰化,噬魂者則可獲得對方某項異能或能力,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對一名上位血族進行噬魂,你的位階將往上提升一層──這是低位血族成為高位血族的唯一途徑,也是血族世界最不能饒恕的重罪。」布萊恩看著克萊芮塔,輕聲說道,「但儘管如此,噬魂帶來的利益實在太過誘人,很多血族難以抵擋這樣的誘惑,所以你必須警惕所有位階低於你的血族,最好抱著連我也不信任的念頭去防範所有下位者。」

  「……我了解了,謝謝你告訴我。」克萊芮塔直視著布萊恩,「希望我不會有必須對你使用宰制術的一天。」

  「我也希望如此,我不希望自己哪天忽然變成那麼有『上進心』的血族。」布萊恩笑了,向克萊芮塔行了個禮,「那麼大人,今晚的課堂我覺得可以暫時到此為止,請問您還有其他吩咐嗎?」

  「那就……不要叫我『大人』?」克萊芮塔皺了皺眉,「聽起來還是滿彆扭的,而且讓我想到我的職場。」

  「您這點倒是跟傳統的帝王有所不同。」布萊恩笑意加深了,「當然啦,我很樂意用輕鬆的態度和你相處,但馬歇爾大概會反對吧。他會告訴你:『這些稱呼也是塑造您的威嚴的一部份,您的一言一行都會豎立起帝王的形象,讓人知道您是不可冒犯的!』」

  克萊芮塔幾乎要被布萊恩的模仿逗笑時,布萊恩再度開口。

  「總之祝你好運了,茉拉。」

  說完後,布萊恩向克萊芮塔告退,接著便隨著一陣風消失無蹤。

  
  克萊芮塔又是嘆了口氣。時間已將近凌晨三點,身為血族,她的肉體並不覺得疲累,但肌肉放鬆下來時,她才發現自己剛才有多緊繃,連腦袋也只想放空。但她在人生中向來沒有完全放空的時刻。

  於是她面無表情地喝了口紅酒,沉入自己的思緒當中。

  自己已經不是人類了,因為血族的律法,而成了這座城市的血族高層。人類的血是自己的食物。

  已經沒辦法去見家人跟朋友了。一起去夜總會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平安。不能說很想念家人,老實說不用再理會家人反而有種解脫感。

  但也有點失落,尤其是弟弟。上個月才寄信給弟弟要他來投靠自己,他如果知道姊姊死了,會很難過吧。總之要給他一大筆錢,只能這樣了。

  自己已經無法看到陽光了。

  一杯紅酒很快就見底,克萊芮塔又替自己倒了一杯後,用指甲輕輕刮著玻璃杯緣。

  塞瑞斯‧雷吉諾德──一切的罪魁禍首。

  但是只會怨懟是沒用的。有他的資源,可以達成很多事──前提是要走出他的棋局。

  最終目標:完全掌握塞瑞斯的權力與資源,再照自己的方式運用。

  階段性目標:一、在血議會得到應有的地位;二、得知親王的沉睡處。

  第一步:掌握自己現在擁有的資源;第二步:訂定接觸議員的方針。

  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絕不屈居人下。

  克萊芮塔停下了動作。剛才新添的紅酒她一滴都沒喝,但她不再理會,起身之時,她臉上已經沒有剛才的疲憊,而是帶著銳氣。

  克萊芮塔走出書房時,馬歇爾正好迎面走來。

  馬歇爾看到她立刻恭敬地行禮,「關於您人類身分的問題已經辦妥了,這是您的新手機。」

  他將一支新的iPhone交給克萊芮塔,「至於您原本住處中的東西明天晚上就會送來。」

  「動作真快。」克萊芮塔檢查了一下手機後稱許地點點頭,「我正好想去參觀一下宅邸,你帶我看看這房子有哪些空間吧?」

  「遵命,請隨我來。」馬歇爾領著克萊芮塔在宅邸中開始參觀,一邊說道,「您剛好可以決定一下今晚想睡在那一間房。」

  兩人從地下室一路參觀起。宅邸內的空間非常寬敞,地下一樓是酒窖,再往下則是一間避難室規格的房間,根據馬歇爾的說法,這裡是塞瑞斯如果要進入沉眠時所使用的地方,沉眠室的鋼板大門會設定好時間,在塞瑞斯醒來前都不會打開。

  一樓則是大廳、會客室、餐廳、廚房及一部分的傭人房間。二樓除了剛才用的書房外,還有一間會議室、娛樂室、視聽室以及四間客房。

  三樓則有馬歇爾的房間,以及一間塞瑞斯專用的休憩室,裡面有各種各樣的電子設備與書籍。

  四樓有塞瑞斯最常用的臥室,位於頂樓,旁邊有一間他專用的辦公書房,臥室邊間還設置了一個小型的避難室,與地下二樓是相同的規格,只是比較小一點,裡面還有一套能看到整棟宅邸內所有監視器畫面的設備。

  而頂樓的臥室非常華美,包括一張大床鋪以及兩套高級沙發。兩扇窗戶有降下的防盜鋼板阻擋陽光,馬歇爾表示自己已經讓人換過床單跟所有能換洗的窗簾等等。

  馬歇爾帶著克萊芮塔一路參觀來到四樓頂樓後說道,「塞瑞斯主人過去最常睡在頂樓的臥室,就算遇到危險也可以立刻進入旁邊的小型避難室。當然您也可以自由選擇宅邸內任何一間房間。」

  「頂樓的臥室看起來不錯,我就選這裡吧。」克萊芮塔看了看馬歇爾說,「我還有點事情想問你。我想知道你對於我,還有必須服侍我這件事的想法。另外,我聽布萊恩說你已經活了超過200年,是什麼動力讓你願意活這麼久,而且一直對塞瑞斯效忠?」

  「這個嘛……我還沒成為血族時的年代與您所生活的年代差距甚大,我的一些想法與堅持在您看來或許很難理解。」

  馬歇爾難得露出了懷念的笑容,讓他嚴肅的臉龐柔和了些許,並開始說起過去的故事。

  「我還是普通人類時就是一名管家,只是當時因為我的疏忽,那個家族的小少爺被一名失控的血族盯上後吸乾了血,死於非命。小少爺的父母因為這個打擊而一蹶不振,我認為這都是我沒有盡責照顧好小少爺的錯。」

  「所以我開始調查小少爺的命案,希望至少能親手替小主人報仇。之後因為一些意外,我恰好接觸到了血族的社會,並認識了塞瑞斯大人。塞瑞斯大人向我提出一個條件,讓我成為他的血僕,將他與他之後的子嗣視為效忠的『家族』來侍奉,而他將替我出手懲治那名失控的吸血鬼。」

  「之後的故事就很簡單了,塞瑞斯大人讓那名吸血鬼在小主人的家門前被曬成灰燼,而我也開始追隨他、輔佐他。對我來說,這不只是在報恩,也是我第二次機會來完成我的職責。」

  他直挺挺的站在克萊芮塔面前,堅定地說道,「我以我的身分與職責為傲。」

  「……我尊敬,也尊重你的那份榮譽跟決心。」克萊芮塔直視著馬歇爾說,「希望不久之後,你不會只是因為對塞瑞斯的承諾來輔佐我,而會認同我是個值得輔佐的對象。」

  「這麼說或許您不會開心,但我認為,既然您是塞瑞斯大人選上的繼承者,那麼就代表您絕對是個值得輔佐的對象。」馬歇爾恢復了他嚴肅又一絲不苟的態度,「天快亮了,您如果沒有其他吩咐的話還請盡早休息,明晚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碌。」

  克萊芮塔無奈地嘆了口氣,感受到200年的代溝不是普通大。「好吧,明晚再說。」

  馬歇爾關上門後,克萊芮塔簡單查看了一下房間,在內心默默感嘆了一下房間的高級程度,儘管這種老派的裝潢不合她的品味。推開步入式衣櫥又是另一次讚嘆,儘管是這深夜時間,馬歇爾跟僕人不知是怎麼辦到的,竟然已經準備好了各種款式的女裝,從家居服、日裝到夜晚打扮都有,而且都相當有質感。

  克萊芮塔沒有一件一件翻過那些服裝,而是從家居服中挑了件乳白色的蠶絲睡衣換上,盥洗後就躺到床上。不管怎麼說這一夜都太過漫長,即使對血族來說也是如此。

  克萊芮塔在第一道晨光前墜入夢鄉。



  隔天,入夜之刻。

  克萊芮塔在寬敞的床鋪上張開了雙眼。

  馬歇爾就像是算準了時間般,推著一輛銀色的推車走進房間,「夜安,這是剛取的鮮血,因為不確定您的喜好,我先挑選了最身強力壯的幾人採血。」

  馬歇爾熟練地拿起銀器水壺倒了滿滿一杯鮮血遞給克萊芮塔。在兩人身後,封鎖窗戶的防盜鋼板緩緩升起,美麗的夜空與銀月出現在窗外。

  「……」克萊芮塔愣愣地看著馬歇爾跟推車好一會,才接過杯子,「喝血還有喜好?」

  「有些血族對此有所堅持,我曾經聽聞過有血族特別喜歡金髮女孩的血,古代傳聞也有血族特別喜歡印地安男性的鮮血。」馬歇爾說,「塞瑞斯大人喜歡讓血奴先洗過牛奶浴,並喝下一杯Don Julio的龍舌蘭後再取血,各有各的喜好,今後您可以自己慢慢發掘。」

  「……」克萊芮塔內心覺得莫名其妙,但決定還是不多追究,將馬歇爾取來的血喝掉。

  「您公寓的物品已經都送過來了,我暫時放在三樓的休憩室,您有空再去挑選就好。」 馬歇爾一邊收拾器皿一邊說,「我聽布萊恩說您想和我討論關於如何與議會成員接觸的策略,稍後我們可以在隔壁的書房開會,我剛才已經發送訊息催促布萊恩過來了。另外,考量到您的安危,我希望這段期間先讓布萊恩住進灰堡,想請您准許。」

  「沒問題。」克萊芮塔點了點頭,「在此之前我想確認,達米安有可能成為我的優勢嗎?布萊恩知道他跟塞瑞斯和我的關係嗎?」

  「這……如果運用得當,達米安先生確實可以成為您的優勢,城市內幾乎沒有血族知道達米安先生與塞瑞斯大人的關係,包括布萊恩大人。」馬歇爾思考了一下後說道,「不過城市內的血族與狼人之間一直是互不相犯的關係,但從昨晚的狀況來看,在逼不得已的時候,達米安先生也能成為保護您的一股力量。」

  「了解了,那麼達米安的事情就暫時留在你我之間吧。」克萊芮塔起身,「我要先梳洗一下了。」

  「需要我請女僕進來服侍嗎?」馬歇爾詢問,「我昨晚已經挑選好您的貼身侍女,但現在的人好像不太習慣讓人服侍自己梳洗?」

  「呃……這個真的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克萊芮塔再度震懾於兩百年的代溝。

  「明白了。」馬歇爾點點頭,推著銀色的餐車離開了。

  克萊芮塔注意到門口好像有個穿著女僕裝的女孩在那探頭探腦,被馬歇爾瞪了一眼後就迅速退開,隨即馬歇爾也走出去,將門關上了。

  茉拉梳洗,挑了件簡單的女用襯衫跟長褲換上後,來到臥室隔壁的書房。馬歇爾和布萊恩已經在裡面等候。

  布萊恩輕鬆地向茉拉打了聲招呼後,馬歇爾先開口了,「我聽布萊恩昨晚提過,您想了解現在議會的局勢還有該如何與議員們接觸。實際上過去議會成員一直主要是塞瑞斯大人、藍戴爾議員還有迪亞戈議員三人在彼此鬥爭,另外兩人一人保持中立,另一人則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因此也沒有任何一方會去找他結盟。塞瑞斯大人、藍戴爾議員和迪亞戈議員三人的立場一直是彼此對立,儘管可能偶爾會有短暫結盟,但也沒有誰與誰比較友好的狀況。」

  「嗯,昨天我也稍微問過布萊恩了。」克萊芮塔點了點頭,「我主要想了解的是,對於塞瑞斯突然指定繼承人的情況,其他議員可能會怎麼因應。還有就是親王沉睡的地點只有塞瑞斯知道,那若親王沒有人喚醒,這些議員有可能會想要趁機上位嗎?如果他們認為我知道親王沉睡的地點,他們會傾向於不讓我喪命,或是殺掉我以確保沒有其他人知道親王沉睡的地點?」

  「這個嘛.......」馬歇爾想了想,「首先,關於繼承人這點比較好回答,我想迪亞戈議員與藍戴爾議員很可能會趁機刁難,但您的繼承權完全受到這座城市的血族律法保護,只要我們態度堅定,他們也只能抱怨幾句,唯一可能遇到的難題是他們或許會趁機質疑您沒有能力代理塞瑞斯大人的職務,藉機要求您交出部分的權力。至於剩下的問題,事實上,藍戴爾議員與迪亞戈議員對親王都是相當忠誠的,後者更是願意為親王犧牲性命,至少目前看來這兩人應該都不會想要自己取代親王。」馬歇爾繼續說道,「最後一個問題──我想,他們還是會傾向先保住你的命,以確認親王的下落。」

  「是嗎,我本來還懷疑塞瑞斯無故消失會不會跟其他議員有關呢。」克萊芮塔露出有些詫異的表情,「關於塞瑞斯的權力,你昨天也說過,主要就是仲裁糾紛跟制裁觸犯律法的血族吧,還有其他的嗎?另外,塞瑞斯有那些血族的資源,他的資產有哪些,是從那裡獲得的?其他議員是否會想藉機掠奪那些資源?」

  「有可能與其他議員有關,這是存在可能的,但問題就在於就我掌握到的情報跟我現在對各位議員的了解,除非是布什議員又有什麼奇怪的想法,否則並不像是塞瑞斯大人兩位老對手做的。當然,或許背後還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變數。」馬歇爾露出無奈的表情,「塞瑞斯大人的權力就如我昨天所講解的那樣。至於他的資產──」

  馬歇爾把一本資料交到克萊芮塔面前,「這是我今天上午整理出來的報告,您可以大致了解一下。部分是親王賜予,也有不少是他長年來進行的各種投資與交易所獲得的,當然這其中少不了使用人類來作為他的棋子,好在人類世界經商。」

  克萊芮塔接過資料後,粗略地翻了一下。馬歇爾整理資料能力一流,儘管克萊芮塔並不熟悉這類資料,也能夠輕鬆看出塞瑞斯的財產確實相當龐大,其中包括許多企業的股票,還有三間在外地的造船廠,及一座煉油廠。除此之外他在邁阿密市區內也有許多房產,目前都出租給人類使用。

  簡單來說,光是目前能自由調用的資金大約有一、兩千萬美金,但他的總身家則價值將近十億美金。大部分的財產都掛在馬歇爾的人類身分名下,除此之外也有很多其他人類的名字。有些是虛假的身分,有些則是與塞瑞斯訂下契約,為他做事的人類。

  對於克萊芮塔來說,那是她原本賺十輩子都賺不到的財富。就算心裡大約有底,這樣的天文數字還是超過了貧窮大學生的想像,但出於維持尊嚴的心態,她表面上仍波瀾不驚地翻閱著那本資料。

  片刻後,克萊芮塔才開口問道,「除了可能會想奪權外,其他議員有可能會想奪取他有的這些人力資源跟資產嗎?」

  「事實上……迪亞戈議員和藍戴爾議員確實常常有這類招數,彼此搶奪資產也是他們鬥爭的一環,不過您可以放心,塞瑞斯大人的財產有做過多層保護,還有很多筆藏起來的古代財寶或是不為人知的資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有備案。」馬歇爾回答道。

  「嗯……」克萊芮塔用指尖敲著桌面,思考了一陣子後才開口道,「那麼看起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穩住在議會中的地位,不能讓其他議員覺得有機可趁,接著就是設法得知親王的沉睡處。關於前者,我想先了解一下血族常見的紛爭以及在仲裁或制裁時的做法。至於後者,你們應該是塞瑞斯最親近的對象了,有沒有聽他說過什麼可能有關的內容,或是如果他有留下線索,會藏在哪裡?」

  「首先,仲裁的方式大多都需要依照血族的律法,這座城市的律法我之後會教您,我會隨時跟在您身邊,提供任何需要的法律諮詢。」馬歇爾立刻回答,「不過有時候真正困難的是如何去協調糾紛,或是查明真相。以前塞瑞斯大人會直接用宰制術命令當事人將所有實情說出來,然後再去找其他相關人如法炮製,這樣就能輕鬆地獲得真相,再來做出判斷。加上他在城市內的威望,很多時候面對糾紛仲裁,他只需要一句話就能強制雙方停止爭執。」

  「實際操作上,您剛開始時可能會比較辛苦些。」布萊恩在旁邊插嘴道,「畢竟很多血族可能會看你只是個菜鳥就輕視你,儘管你是議會成員之一,他們也不一定會像過去服塞瑞斯一樣服你,當然這你應該也早就有心裡準備了。」

  馬歇爾看了布萊恩一眼,繼續說道,「至於親王的下落……真的很抱歉,關於這點,塞瑞斯大人完全沒有和我們提過,我想他應該也沒有和任何人透露過,畢竟他曾經向親王發誓絕對不會透露他的沉眠地點。」

  布萊恩補充道,「塞瑞斯從很多角度來看或許不算是好人也不是個好血族,但他有一個特點很出名。他從來不說謊,也從不違背自己許下的誓言。」

  「嗯……我知道了。關於律法的教學,我想盡早開始會比較好,我不希望到真的需要仲裁的時候,還必須一直跟左右諮詢。」克萊芮塔頓了一下,「不過剛才聽你這麼說我倒突然想到,非議員的血族,有沒有特別渴望權力,也有手段暗算塞瑞斯的?」

  馬歇爾皺眉,「特別渴望權力的,有。其中也不乏危險人物,但要刺殺塞瑞斯大人是非常困難的,很難想像這背後沒有其他議員主導。如您所知的,血議會在城市內掌控的權力非常大,而且每個都在城市裡經營多年。暗殺塞瑞斯大人這種等級的行動,很難想像可以瞞住所有議員的耳目進行,認為是有議員在背後操控或許更合理一點。」

  「嗯……如果真的有的話就麻煩了。」克萊芮塔皺了皺眉,「所以我之前才想過是否能跟其他議員結盟,但從你們倆的話聽起來這似乎不太可能……除了布萊恩昨天提到那個有趣的點子。那麼,就你們的理解,我現在該做些什麼準備來增強實力?」

  「布萊恩的點子……」馬歇爾無奈地瞪了布萊恩一眼,後者聳聳肩。

  接著馬歇爾轉向克萊芮塔說,「找藍戴爾議員結盟或許是條可行的路,但我建議您也可以考慮和迪亞戈議員接觸看看,至少就我對那位大人所了解的,他雖然厭惡塞瑞斯大人,但這百年來的鬥爭中卻從未使過任何暗地裡的陰謀或詭計,大多是正面的挑戰以及對塞瑞斯大人的質疑。暗殺這種行動,我覺得很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而且做為城市內的秩序維護者,他應該也很想調查昨晚火災事件的真相。」

  布萊恩補充道,「就是因為那位大人太直來直往,才會常常被塞瑞斯和藍戴爾議員設局陷害,也幸虧他本身實力堅強,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奇蹟了。」

  克萊芮塔看了看雙方,又是思考了一陣子後再度開口道,「如果可能的話,跟兩邊都結盟不是更好嗎?除非這兩位也彼此厭惡?」

  馬歇爾點點頭,「如同剛才所說的,三名議員一直都是鬥爭的狀態。藍戴爾議員與迪亞戈議員也是互相對立的關係,兩人雖然對親王都忠心耿耿,但是卻也彼此不信任。迪亞戈議員認為藍戴爾議員野心勃勃、居心叵測。藍戴爾議員則認為迪亞戈議員不知變通,不配佔據這麼重要的職務。」

  布萊恩又補充道,「就像我剛才說的,藍戴爾議員也沒少設局陷害過迪亞戈議員,她有次還跟塞瑞斯聯手,差點害迪亞戈議員觸犯了死罪喪命,後來是迪亞戈議員的手下替他頂罪被處刑。」

  克萊芮塔嘆了口氣,「那麼,就目前的狀況,我會傾向與迪亞戈聯手,至少不用在還需要熟悉各種事務時防止被人背後捅刀。不過實際情形恐怕還是要看到時候的互動狀況。」

  馬歇爾微笑著點點頭,然後又說了,「事實上,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盡快召開議會,讓其他議員知道您已經繼位,盡早讓您的身分獲得確認,也可以讓潛在敵人更難暗中動手腳。如果您同意的話,我會先幫您約迪亞戈議員見面,說服對方結盟後,就盡快召開議會讓您正式成為這座城市的議會成員。」

  「好。」克萊芮塔爽快地點點頭,「先確立他的立場,在議會中也會好說話一些。」

  「那麼,如果您沒有別的吩咐的話,我就先去聯絡迪亞戈議員了?」馬歇爾欣然點頭。

  「處理完之後再來找我,我還有些事情要跟你討論。」

  「沒問題。」馬歇爾點頭後,離開了書房。

  布萊恩看他離開後,又對克萊芮塔說,「既然你們討論到一個段落了,我們先繼續一下昨天的課程?我要告訴你血族最後一項也是最危險的弱點。」

  他說著說著從外套下取出了一根銳利的木樁。

  「木樁……像電影那樣?」

  「差不多。」

  「一但我們的心臟被木製的武器貫穿,吸血鬼就會立刻陷入沉眠,直到木樁被移除。所以你的強韌術非常重要,強韌術可以讓你極度難以被敵人用木樁貫穿心臟。」布萊恩用木樁的尖端對準自己的心臟,嘆了口氣:「我其實很想讓你實際被木樁貫穿一次,體驗一下那種感受,但馬歇爾發現會罵死我。」

  「我也不想體驗。」克萊芮塔語氣略帶無奈地說,「另外,既然這是最危險的弱點,為什麼留到今天才說?」

  「因為我昨天忘記帶木樁嘛,這個東西要實際看過才會明白有多危險。」布萊恩說,「我實際做一次給你看好了,你等下記得幫我把木樁拔出來。」

  「……你要自己釘,還是我幫你?」

  「我自己來吧,我怕你力氣不夠,那樣很尷尬。」布萊恩做了個鬼臉,然後舉起木樁用力往胸口捅了下去──然後在胸前剩下一厘米的時候停住。

  「算了,想想這好蠢,反正你知道就好……」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忽然有一隻蒼白的手憑空出現,按住木樁的尖端用力一壓──

  「做事別做一半啊,布萊恩。」

  「咦……?!」

  布萊恩瞪大了眼,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那根木樁就順勢捅進了他的心臟,布萊恩瞬間雙眼緊閉,全身失去虛假的血色,宛若一具蒼白的屍體般後仰倒在地上。

  一道修長高挑的身影在書桌旁憑空浮現。從空無一物的地方先是出現了一道模糊的人影,然後人影迅速轉為清晰,變成一名穿著白色女士襯衫、黑色皮長褲,腳踩跟靴的年輕女子。

  她一頭長髮染成了酒紅色,五官給人精明幹練的印象,一雙水藍色的眼眸望向克萊芮塔,嘴角勾起刀鋒般銳利的弧度。

  「初次見面啊,塞瑞斯的繼承人。我是薇薇安‧藍戴爾……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了?」

  在身影浮現之時,克萊芮塔也因為突發事態而微微睜大了眼,甚至一度差點起身,但在薇薇安現身之時,她已經恢復了平靜的神色。

  「如果你願意從前門好好造訪,並且不要把木樁釘進布萊恩的心臟,我想這次會面會愉快很多。」克萊芮塔淡淡地說道,「不過我想,對於你這麼快就親自造訪,我該覺得榮幸。另外,感謝你精確地示範了木樁的效果。」

  克萊芮塔平靜地站起身來平視薇薇安,不過沒有伸出手。同時,她注意到自己看見薇薇安時,心獸並沒有出現任何反應。雖然沒有體驗過,但這想必就是朦朧術遮蔽心獸反應的效果。

  「初次見面,藍戴爾議員,我是茉拉‧蕾娜,塞瑞斯的繼承人。」

  「我是想幫他一把啊,布萊恩最大的問題就是做事情常常只做一半。」薇薇安抬腳把布萊恩的身體往旁邊踢了踢,然後向克萊芮塔微笑著眨眨眼,「另外我確實是從前門進來的,只是沒人發現而已。」

  克萊芮塔沒有回話,只是用目光緊緊盯著薇薇安的行動。

  薇薇安又打量了克萊芮塔一會後說,「很冷靜,塞瑞斯會選擇的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跟你見面,畢竟昨晚的事情發生後我也急需情報,種種跡象都顯示塞瑞斯可能出事了,所以我就潛入他的住處調查,意外聽到你們剛才的談話。」薇薇安邊說邊自己拉了張椅子在書桌前坐下,「我只是想在沒有人干擾的情況下和你說幾句話而已,並沒有什麼惡意。」

  「我也很好奇情報女王掌握到了哪些情報。」克萊芮塔重新坐了下來,「我很樂意跟你談話,但我希望這次對話的內容是互惠的。」

  「我只是想向你提出一個小小的提議。」薇薇安輕笑著說道,「你和迪亞戈議員相約見面時,是否能讓我也到場呢?我認為我們三人一起把事情談開對彼此都會更有利。我的人只確定當天晚上塞瑞斯確實出現在那間夜總會,只是他為什麼會在那裡,還有火災發生的確切原因都還在調查。不過我現在更感興趣的是,那個男人到底躲去哪裡了,還有他在策畫什麼?我相信你應該也很想趕快弄清楚吧?」

  「藍戴爾議員真的是想把事情說開,而不是趁機誘導事情的走向嗎?」克萊芮塔笑了笑說,「嗯……看來藍戴爾議員只有聽到今日的談話,你不好奇昨晚布萊恩告訴我的『有趣的點子』是什麼嗎?」

  「布萊恩的腦袋能想到的點子也就那些了。」薇薇安聳聳肩,「雖然不太有期待,但如果你願意向我解釋我也樂意傾聽。」

  「至於你的質疑,你當然可以懷疑我,血族最大的敵人本來就是同族。所以接下來我要給你的警告你可以聽過就算了,但也可以當作是我向你示好的誠意。」薇薇安忽然放低聲音,故作神祕地說道,「馬歇爾跟布萊恩都不擅長超感術,而那偏偏是我的專長。」

  克萊芮塔皺了皺眉,顯然不喜歡談話的走向。

  「布萊恩應該告訴過你,超感術能看見一個人的靈光──類似靈魂的色澤,藉此了解對方的情緒狀態、靈魂本質,能看破謊言也能看到許多情報,比如你是否被宰制術影響,比如你現在的特殊狀態。我看到你的時候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布萊恩跟馬歇爾可能都對你的狀態誤判了,而且誤判得離譜。」薇薇安湊近了些許,對克萊芮塔輕聲說道,「你知道嗎?當我看到你時,我感受到我的心獸發出了恐懼的顫抖,我甚至產生了想要在你面前逃跑的衝動,你應該明白這代表什麼吧?」

  克萊芮塔當然明白。心獸反應,她自己也親身體驗過,如同野獸般的直覺,不會騙人。薇薇安‧藍戴爾是第七世代的血族,這代表──

  「茉拉‧蕾娜,你不是第七世代的血族,你在我們之上。」

  克萊芮塔愣了一下,沉默地審視了薇薇安好一會後開口說道,「……我想,你沒必要說這種在我見到迪亞戈的瞬間就會被戳破的謊,所以我假定這是真的。問題是,布萊恩鑑定過我的血粹,認定我是塞瑞斯的眷族。如果我高於第七世代,這代表……我其實不是被他咬的,也不是他的眷族?」

  「布萊恩應該不至於會騙你這種事情,他很懶,大概不會去搞什麼陰謀,你還是有可能是他的血子,因為你身上還有一個異常的狀態。」薇薇安問道,「他們有告訴過你什麼是噬魂嗎?一個被血族視為禁忌的祕法。」

  「……有。」克萊芮塔皺起了眉,「等等,你該不會是要說我噬魂了?」

  「噬魂的人,在接下來至少幾年的時間內,靈光如果用超感術去觀測會呈現一片漆黑。」薇薇安點點頭,直視著克萊芮塔的雙眼。


  「茉拉‧蕾娜,你的靈魂現在一片漆黑,宛若無月無星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