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13日 星期四

[月見市系列] The Box (2) ──酒吧中的雙面人

  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夜晚的月見市鬧區街上燈火通明,甚至讓人有種比白天還要明亮的錯覺。吉田的事務所內,凜音和正則也即將前往月童酒吧,與「箱」的成員們,進行第一次的直接接觸。

  正則整理了一些蒐證用的物品,跟凜音說:「那就出發吧?別忘了我們是兄妹這個設定。」

  「我還怕你忘記咧。」凜音拿著包包不屑地說,「走吧。」



  正則拿了鑰匙去開車。兩人出發後開著車一路抵達了月童酒吧。夜晚再次回到這裡,周遭熱鬧依舊,月童酒吧卻有了相當不同的感覺。恰到好處的昏暗燈光、風格輕快的曲子,酒吧內的客人很多,卻不會感覺相當擁擠,客人們的交談聲與樂曲聲,共同建構了這個舒適的享樂空間。

  正則先繞了一圈,也順便繞到後門看了一下。

  「哥~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怎樣的人啊?」凜音邊走邊問。

  後門是緊閉著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半,似乎沒有人從這裡出入。

  目前看來停車位大概得排到兩個街區以外,這一帶的空間實在有限。

  正則乖乖停好車,往月童的酒吧走去,路上邊回答凜音:「在聊天室遇到的……叫安東尼的樣子。我也沒見過他。」一臉有點緊張的樣子。

  「應該不是詐騙集團吧?」凜音一邊懷疑地問。


  兩人走進酒吧後,許多的客人們在四周聊著天、輕聲哼著曲子也有人在舞池跳舞。凜音祝意到現在的酒保和白天不同,是個看起來更加成熟穩重的男性。

  正則張望了一下往酒保那裡走去,邊走邊看這裡是否有人手上拿著凜音說的箱子。凜音也跟在正則背後走過去,看看有沒有白天就在這裡的客人。

  不過,正則並沒有注意到凜音所說的那種箱子,從凜音的角度看來,這裡似乎也沒有白天的面孔。

  正則沒看到箱子也沒特別反應,就往酒保那裡去了。凜音也跟著過去。


  兩人到了吧台邊,酒保沒有抬頭,只是淡淡的問了句:「需要甚麼?」

  「今晚人真多啊,平常也是這樣?」正則點了一杯威士忌加蘇打水。

  凜音心想:幹嘛廢話這麼多啊?但是表面上笑了笑說:「我要一杯奶酒。」

  「……嗯,這時段的生意一直都不錯。」酒保抬頭看了正則一眼,淡淡地說道,同時熟練地開始調配起兩人要的飲料。

  「哥~你要找的人在哪裡啊?」凜音直接問。

  「那個叫做安東尼的人啊……酒保你認識嗎?」

  「……你們要找安東尼?」酒保終於抬起頭看人了,他像是確認似地又問了一遍:「你們兩位,要找安東尼?」

  「有什麼奇怪的事嗎。」正則皺眉看著酒保。

  「怎麼啦?很奇怪嗎?」凜音歪著頭問。

  「沒事,請稍等。」他搖搖頭留下這句話後,就轉頭用身後的對講機打了通室內電話。只看他低語幾句後又回頭問兩人:「請問兩位怎麼稱呼?」

  「我是金子,這是我妹妹。」

  「他是老闆之類的人嗎?」凜音問正則道。

  酒保點點頭又回頭低語了幾句後才回到兩人面前。「經理在辦公室等二位,從這邊盡去值走後上樓梯就到了。」他邊說邊指了條路。

  「安東尼就是經理嗎?」凜音問酒保。

  「難怪他會要我們來月童酒吧?」

  「……」酒保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

  「那我們走吧,去拜訪一下這位經理。」正則說到經理感覺有點畏縮的樣子。

  「走吧!」凜音拿著奶酒跟著正則走。

  酒保看著兩人,補了一句:「經理說兩位的飲料他會買單。」



  順著酒保指示,兩人上了樓梯,果然看見一間辦公室就坐落在酒吧的二樓。樓梯一上去就是辦公室的門前,似乎沒有其他的空間。門並未上鎖,兩人進去後看見一名長相相當英俊的混血男性坐在辦公桌後面,帶著優雅的微笑對兩人招手。「初次見面……二位就是金子先生和他的妹妹?」凜音一看,發現這人果然是早上那個經理。

  「你好。」凜音微微一笑。

  「你就是聊天室的安東尼……經理?」

  「是的,很榮幸見到你,金子先生……不過,恕我冒昧問一下,這位就是您的妹妹?」安東尼看向凜音,帶著饒富興趣的微笑:「這位小姐,我們應該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吧?」

  先看了金子一眼,才看著安東尼苦笑道:「被看穿了啊。重新自我介紹一遍,我是金子凜音。」

  「嗯……怎麼了嗎?我妹妹跟您認識?」正則一臉莫名其妙地說。

  「原來你就是金子先生的妹妹,白天疏於招待了還請見輛。但我很好奇,凜音小姐早上出現在我的酒吧,有甚麼原因嗎?」安東尼問道,並轉過頭向正則解釋:「我和令妹今早見過面。我當時還以為她只是一般的客人。」

  「那個就別提了吧,小孩子……」正則仔細打量了一下經理:「大概只是想來看看大人的世界而已。」

  「哎呀……這段哥哥不要聽。」開玩笑地把金子的耳朵摀住,然後快速地說:「其實我聽到哥哥說在聊天室認識可能可以幫忙的人,想說是不是遇到詐騙集團了,所以才過來月童偷看一下,畢竟我以前不太會來這種地方……不過看來不是詐騙集團啊。」

  「原來如此。能讓凜音小姐放心就好。」安東尼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招呼兩人坐下:「兩位還請先坐吧。特地要你們前來辛苦了。」

  凜音依言坐下。正則也找了個可以看清楚整間房間的角度坐下。

  「那麼,金子先生,我們就直接進入正題吧。想必兩位這次來,就是想知道我們『箱』的情況,對吧?」

  「嗯嗯嗯……呃,是的……我很想知道那個東西到底可以怎麼幫助我……」正則一副怯懦貌。

  「就直接說吧,那個『箱』到底是什麼?」

  正則瞪了一眼凜音,好像是說她怎麼這麼魯莽的意思。

  「其實關於這點,今早令妹碰巧就已經窺得了些許。」安東尼神秘地笑了笑,從自己的桌子底取出凜音今早才看過的金屬箱子放到桌上,然後開口:「這個盒子,每個入會成員都會得到一個。而這……就是我們的核心,箱存在的意義。」

  「啊……就是早上那個大叔抱著的東西?」凜音問。

  「每人一個啊……裡面是什麼呢?」

  「是的,今早你看見的那位就是我們的成員之一,他正在和自己的箱交流。至於這是什麼……正則先生和凜音小姐,兩位不妨自己與之交流看看?」安東尼賣關子似地笑著:「只要伸出手碰觸他,你們就會明白了。」

  凜音看了金子一眼,沒有動作。

  「呃……」正則搖搖頭說:「我怕手抖拿不穩……安東尼經理……你可以打開給我們看就好嗎?」

  「這東西是不能打開的。設計上就是讓人這樣觸碰就行。」安東尼轉過箱子,讓兩人看見蓋子上的金屬鎖。

  「不會被電到之類的吧?」正則緊張地皺眉看著箱子:「看起來沒接電但不排除有裝電池的可能,但金屬箱子用來保存……嗯……」

  正則伸出手指,指尖碰了一下箱子。

  「請相信我,我不會欺騙二位的,只要觸碰過箱,你們就會明白了……」安東尼又重複了一次自己的話。

  在接觸到那個金屬盒子的瞬間,正則感受到一股奇妙的能樣從上頭流到他的指尖,最後流遍全身。雖然感覺像是觸電,但卻給正則有種忽然間整個人清醒過來的感覺,他感到自己渾身充滿力氣,一股暖意從體內湧現,身上所有的痠痛不適在眼間消失,就連頭腦似乎也清晰許多,似乎運轉的比平常更加靈活。他的指尖維持著觸碰箱子的姿勢,那能量就這樣源源不絕的傳遍正則全身,這種難以言喻的美妙感,讓他找不到任何詞語去形容。一旁的凜音則看見正則露出了有些恍惚的神情,而安東尼則看著正則,笑而不語。

  「哥……怎麼啦?」凜音皺著眉,有點不安地問。

  「呃……唔嗯……」正則發出了意味不明的聲音,神情恍惚地說:「很……難以言喻的感覺……很棒的感覺……」

  「凜音小姐要不要試試看?」安東尼又轉頭對凜音說。

  「……哥,你這樣很噁心欸。」凜音把金子拉開:「有話好好說!」

  正則被拉開的瞬間感到一陣怒意,但下一刻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在做什麼:「妳……唉,試過就知道了,但不要再嘗試比較好……」

  正則想起了自己的實驗品們,雖然有求知慾但被當成實驗品可不是好玩的。

  「正則先生碰過應該就懂了。這個箱子能帶給人正面的能量。並使人的身體潛力獲得激發。」安東尼說:「我們的創辦人意外發現了一種特殊的磁石,她將磁石經過加工後放入這箱子內,讓人能直接透過碰觸到箱子的外側來吸取磁石所提供的刺激能量。根據目前我們實驗的結果,這種能量不但能強化人體健康,甚至能激活大腦的運轉。請原諒我沒有在網路上解釋清楚,因為這些如果沒有親自體驗的話……恐怕怎麼聽都像凜音小姐說的是詐騙吧?」

  「是這樣嗎……?」凜音懷疑地看著正則。

  凜音轉過頭,發現正則的臉色有些難看。

  「怎麼啦?」凜音皺眉。

  「好像有點副作用的樣子……至少對我來說手離開之後有點不舒服……」正則搖搖頭說。

  「欸?」凜音轉頭看向經理:「你怎麼不說會有副作用?」

  「喔?」安東尼也有些詫異:「可能是第一次接觸有些不習慣吧。習慣後就好了。總之,這就是『箱』,我們只是想把這個分散給更多的人,造福大眾。之所以弄得如此神秘……則是想嚴格篩選成員,想把這留給真正有需要幫助的人,而不是想藉此發財的人。」

  「還有其他人也有這樣的副作用嗎?」正則問道。

  「你說的特殊磁石……有很多嗎?有辦法一直製造出這種箱子?」凜音問。

  「是的。雖然不能告訴兩位地點。我們的創辦人目前還在持續開採這種礦物。」安東尼笑著回答:「至於剛才正則先生身上出現的副作用……我記得也是有幾個成員在初次接觸後會產生些許不適。但很快就好了。」

  「說起來……你們的創辦人是女的啊?」凜音問。

  「大多怎樣的人會有副作用啊?」正則問。

  「嗯,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安東尼笑著回答:「至於副作用的話……有些人是會覺得頭暈、想吐,或者身體忽然開始發冷。但那都是短暫的。」

  「年輕人?或女性會比較容易有副作用嗎?」金子像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地問。

  「嗯……這倒是不一定。純粹只是有些人可能體質的問題吧。沒有特別的規律。」

  「所以說……你說能幫助我們,就是要把這個箱子給我們?」凜音問道。

  「是啊,雖然這個箱子可以給人愉快的感覺,但……好像對我找工作沒什麼幫助啊。」正則有點遲疑。

  「我剛才說了不是?這箱子並不是只能給予你愉快的感覺。他能用來激發你們的潛力。」安東尼笑著說:「只要長期和這箱子交流,他將能完全激發出你們體內的潛力。我們並不會給你們金錢或者其他的援助。相反的,我們會讓你們擁有能自己突破逆境的能力,這才是箱的宗旨。」

  「像是開發腦力之類的嗎?」

  「腦力開發大多只是騙術罷了……」正則冷冷丟了一句。

  凜音無言地瞪了正則一眼。

  「不過剛剛的感覺的確讓人不得不信……這箱子或許真有開發某種事物的力量……」

  「是不是騙術,剛才金子先生不是自己感受過了?」安東尼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笑盈盈地回答:「箱的力量……只要感受過就會懂的。就算你覺得我們是在騙你也好,我像您保證我們絕不會和你收任何錢,那麼就當作被騙一下也無訪吧?」

  「你不跟我收錢?怎麼可能。」

  「那為什麼要給我們箱子?」凜音笑了笑說:「我不是那種會相信單純行善的人啊,就算是宗教,也會收奉獻金的。」

  「我保證。因為我們的創辦人其實並不缺錢。她只是想把這交給有需要的人。」安東尼說:「你可以不把這當作行善,我們的創辦人也沒有想以善人自居的意思。我們只是……一群太過有錢,想回饋一下社會的無聊人士而以。你們可以這樣想。」

  「有錢人的娛樂啊……」正則感嘆地說:「有多少這麼無聊的人呢?」

  「那我們拿走箱子之後,做了什麼你也不管了嗎?」凜音問。

  「我們希望你們能定期參加我們的聚會,和我們分享你與箱子交流後的收穫。」安東尼說:「當然這不是強制的。不過要是讓我們曉得你們用這箱子去做些非法的事情,或者想買賣這箱子來圖利……就像我說過的,我們創辦人相當有錢,她也知道該怎麼去用各種手段制裁一個人。至於我這樣的人有多少……其實我也不清楚,我也是被創辦人邀情的合資者,總共有多少合資者恐怕只有創辦人自己知道。」

  「定期……有多少固定的參與者呢?說到這個箱子都是一樣的吧,大家得到的會有不同之處嗎?」正則問。

  「當然都是一樣的。至於固定參予者嘛……我這裡每次聚會至少有30人上下吧。」安東尼說:「大家現在都是老朋友了,也成了我這的熟客……好吧,真要說的話可能我還是有從中獲利的,我的酒吧生意好了不少。」

  「這麼說起來還真好奇你們創辦人是何方神聖啊。」凜音笑了笑說。

  「如果說我不想要這個箱子,要怎麼辦呢?還你們?」

  「加入我們後肯定有很多機會能見到的。」安東尼對凜音說著,聽到正則的問題後他愣了一下:「嗯,雖然還沒發生過這種情況,不過如果金子先生不需要了,自然由我們回收給其他人囉。」

  「沒有人想還過這個箱子……?」正則心想這個箱子的成癮性也太高了,心中默默提起了更高的警覺。當然也有可能大部分人都死了。

  「……那你們都什麼時候集會呢?」凜音問。

  「嗯,目前是還沒有的。」安東尼點點頭:「總之,如果兩位有興趣的話,我馬上就能給予兩位屬於你們自己的箱子。至於集會時間……其實下週三在這就有一場,本週六其實也有一個創辦人舉行的小茶會,在她於月見市內的住處舉行。」

  「……好吧。」凜音微笑。

  「凜音,妳……不要拿吧?」正則擔心地說。

  「我想先放進包裡,等到家再試試看。」凜音笑了笑說。

  「呃,問題不是在那邊。妳應該……不需要這種東西吧。」

  「嗯?」凜音歪頭。

  「我們……拿一個就好吧,不要給人家添麻煩……」

  「不會麻煩的,我們這一直都有準備許多。」安東尼笑著插話。

  「那就拿一個放我包包裡啊。」凜音眨眨眼。

  正則拿出手帕,正想去拿箱子。

  「請等一下,這個不能拿,我會帶兩位去拿屬於你們的箱子。請和我來吧。」安東尼把桌上的箱子放回自己的桌子下:「其實這箱子是我的,雖然每個都一樣,但按照慣例,還是讓新進成員直接拿到屬於自己的箱子會比較好……而且大家也喜歡挑選箱子的過程,畢竟是要選擇和自己長時間相處的夥伴嘛。」

  「我帶兩位去地下室的存放地吧。」安東尼離開座位,示意兩人和自己來。

  凜音跟上。正則跟在兩人後面,突然想起忘記開錄音筆……太輕忽了。

  「對了,正則先生,你等會可以在那邊稍微挑選一下。雖說我們盡可能讓每個箱子都一樣,但有時候磁石些微的質量差距也會影響他所放出的能量,說不定你可以挑到比較適合你的,就可以早點開始適應,也不容易產生那種副作用了。」安東尼一邊走著,一邊像是忽然想起甚麼似的轉頭對正則說。

  「所以……每個箱子還是有些微的差異嗎?」凜音問。

  「很小很小……幾乎是可以忽略的差距。我只是想正則先生既然會產生副作用,那說不定稍微挑選一下會好些。」

  「呃……每個都摸摸看嗎?」正則問。

  「嗯。你可以慢慢挑選。」安東尼點點頭,帶著兩人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他拿出鑰匙打開地窖的門,眼前出現兩條通道。安東尼說:「左邊這條是我們的酒窖,右邊就是存放箱子的地方,請和我來。」他帶著兩人走上右邊的路,那裡又有一扇門,他將之打開後,對兩人作了個「請」的手勢。

  從正則和凜音的位子可以看見裡面是個有些擁擠的房間,一排又一排的架子上整整齊齊擺放著數十個那種金屬箱子,室內只用一盞燈泡來照明。

  凜音跟正則都走了進去。

  「這麼多……」正則看著架子上的箱子。



  就在凜音走進門內的瞬間,兩人好像聽見了耳邊閃過一聲細微、尖銳、刺耳的聲響。但那聲音稍縱即逝,快的如同錯覺般。

  「那麼,兩位請慢慢挑選……我可能得上去打通電話。」安東尼看了看手機後說:「兩位挑完後,再上來找我關這裡的門就好。」留下這句話,他就離開了。

  等安東尼離開,正則問凜音說:「妳剛有聽到什麼嗎?」

  「有點想上去偷聽啊。」凜音只是說道。

  「去啊,如果你對自己有自信的話,被抓到我們兩個都慘了。」

  「好像有什麼尖銳的聲音吧。」凜音看了看安東尼離開的方向,似乎還在猶豫要不要去偷聽。

  「要去就去。」金子用有點奇怪的動作,把手放在距離箱子兩公分處,好像在感覺什麼一樣。

  「哼。」凜音決定上去偷聽。



  當伙伴直接跑上去後,正則小心意義的開始用奇怪的動作在「感應」著這些箱子。正當他走過第一排鐵櫃時,耳邊忽然閃過一個很虛弱、很飄渺的聲音。「快……快逃……」聲音的主人似乎是女性,雖然是沒聽過的聲音,但這種直接在耳邊響起的方式卻和剛才小女孩的哭聲很類似……

  正則倏地轉身過去看,身後卻沒有任何人,只有一個又一個的鐵箱。

  「……快逃……」那個聲音又說話了,「快逃離……那群瘋子……」

  「妳是什麼?!」金子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但這種詭異的狀況讓他有點不舒服。

  「我就在……這裡……」那個聲音的回答不明所以,但正則的視線忽然被自己眼前的一個鐵箱給吸引了。想起不久前聽到的哭聲,還有眼前的箱子……莫非和他說話的就是這些箱子?

  「我……快……沒法……說話了……」那個聲音聽上去越來越虛弱:「你必須……幫我告訴……同事們……這群瘋子的……真面目……」

  「妳是……杉原杏?」這個聲音的說法……「這群人是怎麼把妳關起來的?」

  「你知道……我的……名字?」虛弱的聲音裡好像多了幾分困惑,但正則又覺得只是自己的錯覺,因為那個女性的聲音幾乎已經弱到沒有辦法產生任何起伏:「他們……把我……變成了這樣的……箱子……還有很多人也都……這裡的箱子……都是……」

  「用什麼方法變成的,我要方法和為什麼……不能說太多就說重點!」

  「小心……那個……女人……七……七霜……」聲音越來越空洞,最後只剩下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句。接著,回應正則的就完只剩完全全的沉默……正則望著四周的鐵箱,想起剛才那個聲音所說的話,如果她所言為真,那麼眼前的箱子就是那個叫杉原杏的女警所變成的,這裡所有的箱子還有剛才自己碰到的那個也是……想到這,正則彷彿能聽見。數十具箱子同時朝他發出了痛苦的悲鳴……

  所有的箱子在這瞬間就像是都長出了人類的眼睛般在盯著他看,正則渾身冒出冷汗,在那幻想中的視線下他感覺到一股讓人窒息的恐慌。直到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緩平復了這份恐懼。



  就在正則在箱子房中到處探查時,凜音則追逐著安東尼的腳步,想偷聽他的談話。就在她走到通往一樓的樓梯下……

  「有兩個人剛才到我這來了……就是我之前和你提過的金子兄妹。」她聽見安東尼的聲音,那人似乎就在樓梯的上方講電話。

  凜音很平靜地站在剛才站的地方,一邊滑手機一邊聽。

  「是的,那個金子正則看上去雖然還有戒備,但現在已經在選箱子了。我要說的是他那個妹妹,叫金子凜音。儲藏室門框上的法陣起了反應……她有很高的機率是新的素材體。」安東尼繼續說:「不過……那女孩有些奇怪,希望只是我多心了,你要親自見見她嗎?……嗯,好的……」

  說到這時,凜音忽然聽見上面傳來走下樓梯的腳步聲。凜音決定不躲,而是裝作剛剛走過來的樣子往前走。

  「嗯……凜音小姐?」安東尼站在樓梯上,掛掉電話,然後驚訝地看著凜音。

  「啊,安東尼先生……你講完電話了嗎?我剛好有點事情想問你。」凜音有點害羞地笑笑。

  「什麼事呢?」安東尼微笑著,但笑容比起剛才平淡了許多:「你是在我離開後就跟出來了?」

  「嗯……差不多是在哥哥開始挑箱子之後出來的。」凜音笑了笑,「因為不想讓哥哥聽到。」

  「你不會,剛好就順便聽見了我講電話的內容了吧?」安東尼走下來,靜靜地帶著笑容看著凜音。

  「欸?嗯……是有聽見你好像在講話啦,但講些什麼就不清楚了。」

  「原來如此。那就好。」安東尼的笑容更深了:「我剛才在講些商業上的機密,如果凜音小姐不小心聽見的話……我還真有些難辦呢。對了,你有甚麼事情要問我?」

  儘管安東尼仍笑著,凜音卻發現從安東尼的笑容中,讀不到一絲絲的笑意。他雙眼中的目光寒冷得讓凜音感到刺痛。先不說他是不是對自己產生懷疑了,凜音很清楚,安東尼現在對自己已經有了徹底的敵意……

  「……沒什麼啦,只是想問,安東尼先生有女朋友了嗎?」凜音笑了笑說。

  「嗯?沒有喔。這種事情,就看看緣分吧。」安東尼輕笑著回答:「何況我還年輕,也不急。凜音小姐呢?妳應該不缺人追求吧?」

  「嗯……不過我是那種,比起別人追求,比較喜歡主動出擊的人喔。」凜音微笑:「特別是……感覺很危險,有很多祕密的男人,真讓人情不自禁想進入他們的世界呢。」

  「我替令兄為妳擔憂,雖然我能明白妳冒險的心情。但小心啊……這樣容易惹禍上身。」安東尼拍了拍凜音的肩膀,狀似親切的笑著說:「走吧,我們回去看看金子先生選好了沒。」

  「哼嗯……不考慮跟我約會嗎?」凜音微笑,跟在他身後。

  「我可不敢啊。這樣豈不是會被令兄打死?」

  「所以說要瞞著他嘛~」凜音心想,要也是被我打死。

  正兩人處於並肩的狀態走回去正則那邊時,凜音忽然注意到身邊的安東尼若無其事的將手伸進去口袋裡,好像握住了甚麼東西……

  「對了,安東尼先生。」凜音突然開口,打算趁他回頭的一瞬間抬腳踹他。

  「嗯?」安東尼轉過頭,恰巧給了凜音一個發動攻擊的機會。

  凜音的踢腿如同閃電般殺到,但安東尼卻像是早有防備般,瞬間低下身子閃過了凜音的踢擊。同時從口袋裡掏出了電擊棒朝凜音發動攻擊。

  而凜音也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開。安東尼見狀嘖了一聲後直接把電擊棒丟開。

  凜音也嘖了一聲,再次抬腿踢向安東尼。

  安東尼看見踢擊又襲來,他迅速的側身想要閃開,但這次只是個幌子,當他為了閃躲而露出破綻,凜音已經收回腿,準備發動真正的一擊。

  凜音的踢擊值接在安東尼的腦袋上炸裂。這一腳一般人基本上腦袋沒爆開基本上頸骨也斷了。按照經驗,確信自己已經撂倒敵人的凜音正準備收回腿時,忽然發現自己的腳動不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強烈的痛楚,自己的腳好像被某種東西給「咬住」了。

  「很痛啊……凜音小姐……我想不到你竟然有這麼厲害。」安東尼無奈的聲音傳來,凜音抬頭,看見帥氣的酒吧經理正帶著苦笑看著自己,他的頭髮有些零亂,但那不是重點。凜音看見,在他的左側的頸子那張開了另一張「嘴」,皮膚綻裂,露出一口的白牙,正緊緊的咬著凜音的腳,安東尼笑著,令一張嘴則像是在洩憤般緊緊地咬著獵物。這詭異的身形超脫了常理,男子帥氣的笑容也因為脖子上多出的嘴而顯得充滿狂氣……

  趁著凜音震驚之時,安東尼順勢伸手過去,要逮住沒有辦法從被咬的狀況下掙脫的凜音。凜音拼死掙扎著,總算沒讓自己被逮到。

  凜音用力一收腳,這次總算讓腳恢復了自由。

  「白癡哥哥,你是耳聾是不是!」凜音大喊一聲,然後再度抬腿踢向安東尼。

  凜音的腳這回狠狠地擊中了安東尼的腹部,安東尼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但凜音同時也看見了,在安東尼的腹部那兒,忽然有兩隻手穿破衣服伸了出來,緊緊抓住凜音的腳,上頭尖銳的指甲劃破了她的皮膚。

  安東尼看上去搖搖欲墜,但他還是努力的靠著牆支撐著。眼睛裡暴發出兇狠的光芒,他的兩張嘴都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嘶吼。他再次將手伸向凜音。但凜音這次快速抽回了腳,他傷重下的反擊根本碰都碰不到凜音。



  正則從與箱子的對話中回過神來時,忽然聽見外面好像傳來了甚麼奇怪的聲響。好像還聽見凜音在叫自己。

  正則覺得奇怪,快步離開了放置箱子的房間,小心翼翼往樓梯走過去。



  「你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啊……渾蛋!要不要在我踢死你之前交代一下!那麼噁心的東西也敢碰老娘!」凜音嘴上說著,一邊再度踢出一腳。

  「轟」彷彿能聽見槍擊的音效般,凜音這次的踢擊成功的擊碎了安東尼的頸骨,就看見安東尼的頭部彎曲成了不可思議的角度,頸子上的另一張嘴和腹部的手消失了。然後他重重的倒下,當正則到的時候就只看見凜音站在不成人形的安東尼身邊,酒吧經理的身體彎曲成了奇怪的姿勢,看上去不可能再起來了……

  「妳……他做了什麼嗎?」正則看著爛成一團的安東尼,只覺得莫名其妙。

  「他應該看穿我別有目的,也發現我偷聽到他的電話了。」凜音擦了擦靴子上的血說,「比起這個,拿幾個箱子快走吧,這可是命案現場。回去再說。」

  「走。」正則說完立刻檢查安東尼身上有沒有其他重要的物品。

  就在正則檢查安東尼身上的物品時,凜音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就在剛才和安東尼對打時,他所展露的「第二張嘴」和「第二雙手」,明顯不是屬於人類的……彷彿是「另一個存在」的,那麼,假使那是住在安東尼體內的「另一個存在」,那現在那東西,在安東尼死後,是會和他一起死去,還是……離開安東尼的身體?

  「別亂碰!」凜音伸手迅速拉開金子:「……快走吧。」

  就在凜音這麼說的時候,正則正困惑間,他的手忽然被銳利的牙齒給咬住了!強烈的痛處讓他低下頭,卻看見安東尼的胸口竟然張開了一張血盆大口,如野獸般銳利的獠牙狠狠的咬住了正則的手。凜音也看到了那張嘴……出乎她意料的,那比剛才所看見的還要大、牙齒更加銳利……

  正則眼睜睜的看著這超乎常理的怪物將自己的手咬得鮮血淋漓,那張嘴在嚐到血的味道後似乎咬得更緊了,嘴角開始彎曲,怪物之口露出了兇殘的笑容,對著正則。恐懼與疼痛幾乎配了正則的身軀,他在那怪物的笑容中看不見任何希望,只有絕望的前途……

  正則雙腳一軟,倒坐在地上雙眼發直,彷彿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正在被怪物咬噬一般呆滯。「死嗎,絕望嗎,都無所謂,無所謂的……哈……哈哈……你想死嗎我想死嗎……」

  凜音不爽地嘖了一聲,然後抬腿往咬住正則的嘴上踹下去。這次直接把嘴連同安東尼一起踢飛了出去。那東西狠狠的撞上了牆壁,發出了「砰」的一聲。而正則依然坐在原地,凜音可以判斷出他幾乎沒有任何行動能力了。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安東尼的屍體上又產生了異變。憤怒的怪物終於要脫離這脆弱的人類身軀了……

   一連串骨肉碎裂的聲音,帶來令人恐懼的寒冷。

  安東尼胸口到腹部的位置裂開了一道裂口,只見一雙淺灰色的手從裂縫中伸出,然後強行將安東尼的腹部從中撥開。

  從傷口中流出的不是紅色的鮮血,而是一種淺灰色的物體……黏稠而散發出詭異的氣味,軟爛的物體從安東尼的體內流出,落到地面後開始扭取變形。

  那淺灰色的物質發出刺耳的擠壓聲,然後隆起,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在將這團黏漿捏成人形,短短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在正則和凜音的面前,那東西竟形成了一個高約1米8左右的泥人,泥人的表皮依然在不斷的鼓動著,搖搖晃晃的泥人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之後……

  「啪」

  凜音和正則聽見了清脆的聲響,隨後就看見那泥人全身上下張開了好幾十雙眼睛,幾乎將他的身體表面完全占滿的眼發狂似地四處張望,當「他們」捕捉到眼前的兩人時,數十道目光同時射向他們,接著眼睛全部炸開,那泥人的身上改為裂開了數十張狂笑的嘴,他們合聲發出了顛狂的笑,嘴中那一口的利牙散發出森然的寒意....

  不斷遭到非常識現象的襲擊,正則整個人陷入了瘋狂的錯亂中,也不管危險的怪物站在自己面前,他發瘋似地胡言亂語著,全身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你愣在那邊幹什麼啊!」大喊,把正則往樓梯的方向拉。

  不過,凜音雖然想拉走正則,可是正在發狂中的正則卻是一動也不動,就在拉扯之間,那怪物也朝著正則與凜音這邊撲了過來。

  凜音漂亮地往旁邊一閃,直接躲開了泥人的攻擊,但那泥人也同時撲到了正則的身上,全身數十張嘴同時張開對著正則一陣啃咬。

  凜音看向正則那邊,只見那個瘋狂科學家只是不斷尖叫著,懷中則緊緊抱著那個箱子,現在鐵箱子正好就夾在正則與怪物之間。

不過一秒的時間,凜音毫不留情地做出了拋棄同伴的決定,衝去放箱子的房間那邊隔著衣袖隨便把一個箱子掃進包包裡後,徹底無視正則往樓上跑去。

  凜音一路衝了上去,很幸運的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動作,因為店內客人也多的關係,加上酒吧內的音樂,底下的動靜目前還沒被人注意到。而服務生也忙著應對客人,凜音從地窖上來一路走回安東尼的辦公室前,很幸運地都沒被人注意到,然而當她想打開辦公室的門時卻發現門已經上鎖了。

  凜音一腳踹開了辦公室的門,雖然發出了不小的聲音,但由於周圍沒有其他人,所以至少不會馬上引起注意,只需要擔心一樓的服務生有沒聽見……

  「……上面好像?」

  「怎麼了?」

  凜音側耳傾聽,樓下似乎有服務生注意到了上面的動靜,雖然沒有立刻要上來的跡象,但很可能不久後就會有人上來查看了。

  在有限的時間內,凜音四處翻找了一下,但在她還來不及找到甚麼前,就聽見門外的樓梯那傳來往樓上而來的腳步聲,聽上去至少有兩人上來了。

  迫於無奈之下,凜音隨手一抓,從安東尼的桌上抓了樣東西塞進自己的包包後,直接從窗外跳了出去。

  跳下窗後,雖然腳稍微有些扭到,但不礙事,凜音快速地離開了酒吧附近,打開包包一看,剛才匆忙中抓走的東西是一本書,看上去雖然保存完好,可明顯年代有些久遠。

  書背上寫著「月見地方神怪故事集」。


  此時,在月童酒吧的正則,已經完全失去從怪物手中逃脫的機會。

  泥人整個貼在正則的身上,數十張長滿利牙的嘴分食著不斷顫抖的身軀。儘管精神狀況不正常,但這殘忍的暴行還是令正則痛不欲生。

  在鮮血即將流光之際,正則聽見耳邊傳來了好多人的聲音……有哀嚎、有歡笑、有怒吼,也有哭泣。

  這一刻,他忽然恢復了清醒。

  他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同時……也知道自己即將被這怪物所吞食,然後成為這些聲音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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